撕漫男的躯壳被陈斯辙用术法挑破，俊美的皮囊破灭，底处的真容乍现——
狸花猫被强扭成人形，猫脸的轮廓印在人头上，深棕色的竖瞳尖锐地盯着它跟前的陈斯辙，黑色的唇线被内里的犬齿挡隔；耳朵已成飞机耳，触须随着上唇两侧扬动，两个滚圆的眼珠爆出来，被束缚着的身体穿着人装——上世纪的西装款式。
“啧。”陈斯辙的眉峰聚到一起，他本能地后仰了下脖颈，扯开的唇形成的角度用嫌弃指称最为适宜，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这猫形人隔了一段距离的闻黛抬起手挡了一下眼睛，陈斯辙刚才啧的那声到了她的嘴里，“真是精神攻击……我的眼睛有点痛了。”
被这样的存在给纠缠了数月之久的董莹反应更甚，她后退了几步，捂着嘴干呕了几声，落下的手搭到自己的胳膊上不停地抓动，仿若要把那层皮给挠下去，她嫌恶到不肯再看它一眼，“这是什么鬼东西！好恶心——”
先往在论着自己称职的闻黛变了卦，她干站在原地，饱含希冀的眼神丢到了陈斯辙身上，灼灼的引得他回头。
“噢我亲爱的合作伙伴，我把它交给你了没问题吧？你们是同性嘛，同性好沟通。”到了甩担子的时刻就格外利落，闻黛翣了两下眼，眨得像在抛媚眼。
只不过面无表情的陈斯辙是睁眼瞎，别着的脸不肯朝猫形人歪毫厘，他与不远处的闻黛对视着，拿出对付闻黛的杀手锏，“当然没问题，酬金我七你三应该也没问题吧？”
喉头一哽的闻黛定在原地，睁得稍圆的眼直直地和他相对，“……狡诈小人，陈斯辙你不抢我卦金会死是吧？”她啧一声叹一口气，眼睛不情不愿地往那猫形人的身上连着扫了好几下，事实是脱不了敏，她看一眼头痛一下。
步子难掩抗拒地往他们的方向一点点挪，闻黛停在陈斯辙的傍侧，她捏了捏山根，悄悄把眼藏在手后，下巴不愿低，“你自己交代你的背景还是怎么着？别逼着我探啊，那样你自己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强迫性的回忆可没你自己回忆着坦白舒坦。”
然而这猫形人却是块死到临头还不可一世的硬骨头，它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激将法，我看是因为你根本就看不了我的背景，才在这儿骗着我让我主动交代，你除了绑着我还会做什么？”言说间的自负属实欠揍。
效率至上的陈斯辙停下自己无意识摩动的手指，他撑着膝盖站直身子，口吻漠然：“它不是猫妖，哼，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丑的猫妖……”泄出了些没收住的鄙夷。
“原身是个男人，早年因留学而出国，之后就在国外生活。二十七岁因为车祸去世，当时他是拎着一袋子被肢解的猫的尸体准备丢去垃圾桶里。从小时候就有虐猫的行为，到了A国也没停手，附近的流浪猫都遭了他的毒手，怨气深重的猫灵诅咒了他——自作孽。”
过往被揭露，但做下的恶事并不会让这位猫形人有任何歉愧，它狞笑着，挑衅的口气分外具有恼意的激发力：“我就是虐猫又怎样？它们不听话，谁让它们不听话的？我喂了它们，我养着它们，我对它们不好吗！？它们凭什么还离开我，凭什么还想着逃走，凭什么还敢接受别人喂的食物！自作孽的明明就是它们，不识好人心的畜生！”
他的话却将董莹给点醒，她猝然道：“大概半年前，我在外面喂猫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狸花猫，深夜的时候。”
虽说坦佩治安不错，市中心和校园区间的夜间相对安全，但董莹在出门前仍然有些彷徨。
楼下的猫叫声似乎仅仅是用于和其他猫沟通，偏偏一颗心动容，董莹自认为恰好醒着就是缘分，她拎着备在房间里的猫粮和猫条，逡巡半刻后，在一声猫的“喵嗷——”声划进室内时，她开门下了楼。
昼夜温差大，轻薄的睡衣被风吹着扇打着身体，她循着猫叫声往隐僻的地方走，在拐角处觑见一只亮着眼睛的猫，走近几步，发现是只虎斑。当她拆开猫粮时，这只虎斑往后缩退的动作骤停。
“不要怕，来，吃吧。”声音抑得极低，董莹弯着腰把猫粮漱落漱落地倒在地上。
适才在楼上听见的不拘一格的猫叫变成了温顺的“喵喵”，她蹲在小猫跟前，不自禁被忻然染了面。
又是几阵的窸窣，钻出来的猫多是美短，其中混进了两只大橘，它们踌躇着没靠近，于是董莹又倒了好几堆猫粮，伸出手招呼它们说：“来，快过来吃。”猫条她拆了一大袋，从里面拿出几支拆开去喂。
在窄道的尽头处，一双闪着幽幽的光的眼吸引了董莹的注意，她手里拿着猫条喂着自己跟前的流浪猫，脑袋却扬起，眺望着远处静静站着而不靠近的猫。
一直到她喂完跟前几只猫猫条，那只猫依然未离去。董莹顿了少顷，她站起身往窄道里走，稍近一些，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只狸花猫。别说坦佩，在整个A国都极难找到一只流浪的狸花，除非是混淆视听的棕虎斑。
“你这是……你从家里跑出来了吗？”她放柔声音，抬步缓缓地想要靠近这只在国外罕见的狸花，然而它却陡然一下就消失在她眼前。
“……”
酒店的拖鞋踩在地面只有闷响，董莹朝前走了两步，她笃定道：“我虽然在国外没有养过猫，但是在国内，我家里有六只猫，我自己也喂过不少流浪猫；我很清楚什么是虎斑什么是狸花，我不可能认错的，哪怕当时环境比较暗。当时我就很疑惑为什么会有狸花猫在坦佩流浪。”
闻黛掸眼瞟了下地上的猫形人，“照这么来看，这鬼东西恐怕跟你很久了，通灵链接应该就是误打误撞，被它乘虚而入了。”
没再耽误时间，她利用心通召来了身后的仙家，躺在地上的猫形人被祂们提溜起来带走。
“是是非非都留给阴司去判咯。”
她从背包里拿出份搁在塑封袋里的红符令，两指捻着塑封袋递向了董莹，“这个你放你卡包或者钱包里都可以，随身带着，补阳气的。”
闻黛约摸是嫌这般反身翻包麻烦，她把包撂去了一旁的椅子上，兀自拉开背包的拉链，伸出的手挥了两下把董莹给招过来，同时跟过来的还有陈斯辙。
包里除了符令以外还放着各种手串和手镯，以及小巧的囊袋、香囊。
古怪的眼神被陈斯辙掷给闻黛，他双手抱臂，搭在她背包上的目光撷着少许嘲意，“你跟批发市场也有合作？”
“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好了，这些都是我采买过来的，精挑细选的结果你懂不懂？你别说话了我知道你不懂。”在陈斯辙唇瓣又要撩开时，闻黛为自己的心情考虑，紧急地把他的未语之言给堵了回去。
她翻着背包里的物什，捏着塑封袋提起来，从手串到银镯都给董莹过了遍眼，“你自己挑一个吧，都是我下了咒的——驱邪咒。你放心，我不搞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补阳气的你可能得跟我联系好一阵，你这个符最好是连续三年戴，一年一换，换下来了的你自己找条是活水的河扔了。”
阴阳怪气的话语从闻黛那常操持着一口合作精神的搭档嘴里出来：“哼，你倒是稀奇的多，我是闻所未闻，有什么还要搞三年？我最多三个月解决。”
一巴掌扇去了他胳膊上，顶着脸矜高的人表情更迭，即刻嘶了一声。
“知道的明白你和我是合作关系，不知道的以为咱俩竞争对手呢……卦金我又不是不会分你，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下过咒的，你以为就你们道士会祭炼下咒是吧？还这么信誓旦旦地说你最多三个月解决，你懂不懂稳扎稳打？当律师的人还不明白说话要严谨留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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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黛的另一只手尽职尽责地从包里拣着东西给董莹看，眼是眱着陈斯辙的，言谈之上对其棍棒相加。
董莹挑着物件的动作放缓，余光悄悄观察着闻黛与陈斯辙的互动，她弯眸笑道：“你们两个的关系很好诶，好有意思。”
“我跟他——”在闻黛口中急转着上扬的语调又急刹，另一头是冷笑了声的陈斯辙，他们用眼尾扫了彼此一瞬，俄而齐齐撇开头，冷哼都整齐划一。
不对付的火药味浓郁扑鼻，然而董莹的笑意愈益深，她挑了个香囊，好奇地睐向闻黛问：“这是做什么用的？绣得可真精致啊，是老师你自己绣的吗？”
觑了眼被她拿在手中的香囊，闻黛张着自己的手活动了两下，“安神的香囊，有人被鬼压床就可以把这个放在床头。这个是我找了个经验丰富的大姨绣的，我的手没这么巧——我心不灵手不巧。”
“还挺有自知之明。”悠悠然冒过来的低哑嗓音让闻黛无暇管它动不动听，她顶了顶自己的后槽牙，转头狠瞪了眼陈斯辙，“我有时候真想把你嘴给撕了啊陈斯辙，你爸说你名字是‘善行无辙迹’，呵，所以你这张嘴就非得处处留痕是吧？”
她再把头转回去时又变了脸，专心地替董莹讲解起来，余光有意识地把陈斯辙回避。银镯和手串被她捧起来放在董莹面前，“都是辟邪的。银的你不用在意避水，可以不管，手串得避水。”
董莹对这类的小玩意儿似乎颇感兴趣，愣是把几个款式都给买了下来，让闻黛因陈斯辙而皱起的眉舒展开，一双桃花眼仿佛是把天上的月亮给偷下来，掰成月牙贴在两眼上。
“老师你开个收款码吧，我把钱转你。”
尚且不知董莹会做出什么惊天大事的闻黛无猜无防地拿出手机，她偏仰着下巴，上举着眼思忖着校缗道：“这次解决这个事儿的费用我算你四千，两千给我边上这位就行，这些你挑的小东西不用给钱了就。”
“……到账，二十万元——”来自手机的系统音把闻黛的思考神经截断，她呆滞了顷刻，不可置信的目光捩到了董莹身上，“不是，你是送财童子吗？妹妹你给的也太多了吧，不行我给你退些吧。”
董莹却是无所谓地笑笑，她捧着适才闻黛给她的那些东西贴着小腹拢着，瘦削的肩头耸了两下，“这对我来说又不算什么，我在游戏里碰见玩得来的人都会送十几万的衣服或者道具的，更何况你们可是帮了我大忙的人，给这些——其实我自己都觉得少，只是这个月的生活费被我花得有点多了，以后我会再补的……”
“你可别补了，你给的太多了。”被天降的财富给砸得头懵，闻黛把背包的拉链拉上，她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董莹。
当场闻黛就把这二十万跟陈斯辙平分，虽说已然是得了笔大额，但要转出一半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肉疼的。
和董莹告别后，他们乘着电梯下了楼，路上闻黛不高兴地嘀嘀咕咕：“我感觉这次你也没帮上什么忙呀，都是我自己就能做的嘛……”
把她的言外之意给理出来的陈斯辙乜斜着她，一声哂笑从喉咙里钻出来，语气听在耳朵里觉得尖酸：“当初要跟我合作的人是你，合同也签了，反悔没有用，转给我的钱我也不会退给你。”
“我也没说我要你退嘛，我就抱怨两句而已，你可别审判我了。”一来一回的口舌纷争难以休止，像是檐外的雨。
车从地下停车场开进雨幕中，才拐一个弯，闻黛就睄见了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小猫。小小一只彩狸，待在树前站着，两条前腿挪着爪垫移动，似乎有些站立难安。
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斯辙通过后视镜打量了下前后，俄而正要往外开的车于半道停下。闻黛诧然地扭过头去看他，疑问还没来得及从口中蹚出去，便见他拿着伞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