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铮一听对面这声音就窝火,从小到大,就烦她这两声“强强”,两个字能拐出十八道弯。他口气不好:“不是说了别叫我小名吗?怎么全家就你例外?”又不耐道:“有事说事,忙着呢。”
“好了呀,姐姐知道你是大忙人。没事儿谁给你打电话找不痛快?”她声音蜿蜒,笑得娇俏,“行了,说正事,我马上又要去趟日本,你姐夫说想我了……”
贺承铮终于笑了声,与她玩笑,“日本那么多那样的,想你?”
“想我怎么了?爱情你懂吗?”电话那头也笑。
“打电话是为了恶心我的是吧。”贺承铮皱着眉头,收回腿,慢吞吞站起来,“赶紧说,又想给我添什么堵。”
“看你这话说的,你姐没有要紧事,哪敢麻烦你。知道你最近正上火,但你外甥的事你不能不管……”
“挨欺负了?”
“妈呀!谁能欺负他啊?”对面大叫,“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啦!都说外甥随舅,这小子熊起来,简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说着,又叹气,“哎,我认真跟你说,去一趟日本不容易,这回恐怕又要待上三四个月,你姐夫也一直想要个小闺女。你大姨那身体你知道,她没练过武,跟你妈没法比。我又不爱把梁鸿宝送我婆婆那,每次待上几天就一身的臭毛病,我不能……”
贺承铮听明白了:“你要把梁鸿宝送给我??”
“对,这事就这么定了。姐谢谢你了。”
“不是,你个当妈的你……”
“强强,算姐求求你了。他就愿意跟着你,我拿他有什么办法?学校也快开家长会了,送别人那我也不放心,你最会交朋友,到时候你费费神,跟他班主任套套近乎……”
“我没听错吧苏鸿?”贺承铮调大手机音量,“你那么鸡婆,没听说我现在无家可归?你让梁鸿宝跟着我,没病吧?”
“听是听说啦。”苏鸿笑笑,“但鸿宝那孩子不物质,你给他个狗垫子都能睡,你又不是睡大街上,我还怕他受苦吗?好了好了,就这么着吧。等我回来给你带点那种碟,真正的正版货……”
“用不着,我冷淡,不爱看。”
“别啊……”刘科着急比划,贺承铮胳膊拨开他:“你要真有心,就给我背几个杠铃片回来。日本有个UESAKA,奥运会用的。”
“喂?喂?信号怎么不好?”
电话挂断了。
“操。”贺承铮对着一串忙音骂:“现在这女人一个个的,比他妈皇太后还难伺候。”
“强强,别这么说。”刘科搂着贺承铮递了杯酒,“总有你心甘情愿的时候。快,打回去,说你要碟……”
梁鸿宝第二天就被贺承铮表姐苏鸿开着小车送来了,连带着离婚协议也给热心地捎来了。贺承铮简单扫了眼,就跟酒店前台借了根笔,趴车顶上把协议签了。
“这么痛快?”苏鸿墨镜红唇,搭着车窗,一身火红的灯笼袖连衣裙,大波浪在风里飘摇。
贺承铮扔她车里一份,“你给我送她单位去。”
“行,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舅舅我来了。”
梁鸿宝推开车后门钻下来。他个不太高,蹙着小眉头,一颗脑袋特别圆,穿着共青团二小的校服,两根背包带挂在胳膊肘上,正一门心思嗦啰一根麻辣豆腐皮。
苏鸿又掏出两张购物卡按进贺承铮手心,“一张五千,家长会完了你找个机会私下塞给鸿宝班主任,让她多给照顾照顾。”
她说完不等贺承铮张嘴,钻上车,一脚油就走了。
贺承铮盯着这两张卡,偏头问梁鸿宝:“你是跟陈小明一个班吗?”
“是啊舅舅。”梁红宝抬着脑袋,“他之前坐我不远,事儿特多,怎么了?”
“那你班主任是不是姓白?”
“是啊,白老师,还教语文。她长得可漂亮了,是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
“就她?”贺承铮都笑了,想这些一年级小鬼就是没见过世面,长那样就他妈最美了。他哼笑一声:“她就个一般人。”
说完,接过梁鸿宝的行李箱,推他后脑勺往喜来登里走。
梁鸿宝还处于突然脱离他妈管理的兴奋阶段,昨晚一听说能来跟他舅舅一块住,浮躁得睡不着觉。
他看着他舅高挺的身姿,包裹在白衬衫里的健硕肌肉,英雄似的,心里崇拜,蹙蹙眉认真说:“舅舅,你可真帅,我都想死你了。”
“是么。”贺承铮不为所动,“你还不是完全没眼光。”
“是啊舅舅。你这么帅,要不中午带我去吃肯德基吧?”
“在这等着我呢?”贺承铮笑笑,“你妈说了不让你吃垃圾食品。别害我。”
“那好吧。”
梁鸿宝收回视线,他也有心理准备。但他白老师说过,凡事都值得争取一下,只是问一句,也不费什么事。
他继续嗦啰着豆腐皮,“贺小锦转学到我们班了,坐最后一排。”
“是么。”
“每天都有个叫马良的叔叔开着一辆奔驰来接她。”
“嗯。”
这事儿贺承铮知道。马良被调走很久了,专门接送贺小锦上学,庄志高在他爸那面子大,补了空,从保安岗调过来给他开车。
可没想到这个庄志高跟开F1的似的,他应酬了几回,吐了几回,晕车晕得后来都害怕应酬。
“舅舅,贺小锦爷爷总带贺小锦去吃肯德基,前几天还在肯德基过了生日,叫了好多同学,就是没叫我。”
贺承铮顿住,“凭什么不叫你?”
“我也是瞎猜。”梁鸿宝说话慢悠悠的,“她同桌是我们班体育委员,最近我们班要选小小路队长,管放学喊队的,我是他有力的竞争对手,他不叫贺小锦叫我。”
梁鸿宝说着抬起头,眉心皱巴巴的,看着很委屈。贺承铮一把领上梁鸿宝的手:“走。中午就吃肯德基。”
到了肯德基,贺承铮让梁鸿宝敞开了点,梁鸿宝像闹饥荒似的,点了满满一桌。
贺承铮平时保持身材,很少吃这些,但看梁鸿宝吃得挺高兴,板凳烫屁股一样,高兴得都坐不住,他觉得挺逗,也跟着吃了点。
又说:“你别光吃的时候知道香,你得跟我保证,回头好好学,别捣蛋。你妈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都六七岁了,给你妈省点心吧。”
“我不捣蛋啊,没捣蛋。”梁鸿宝舔着手指,“我在学校都挺好的,人缘也挺好的。贺小锦不爱搭理我也没有事儿舅舅,我跟你吃也一样。”
贺承铮一听,往他跟前倒了一整盒薯条,想她爱搭理不搭理,又捡了一根问:“什么时候选那个队长?”
他受人之托,就得给人解决问题,手里捏着一万块钱的卡,盘算总得选个合适的时间送出去,如果能弄个队长当当,对他这外甥是个锻炼。
梁鸿宝想了想,说:“开完运动会的吧,就快开了,开完家长会就开运动会。”
“那什么时候开家长会?”
“明晚六点舅舅。”
操,贺承铮心里骂了一句。苏鸿这个毒妇,难怪溜那么快。
他捡了根薯条,灭烟头似的,在番茄酱里捻来捻去,捻了好一会,问:“家长会是你白老师开么?”
“对啊。”
贺承铮想起她那样,瞪着两只大眼冒鼻涕泡,自己都跟没长大似的,把薯条扔嘴里,笑了:“她会开么?”
“我也不知道啊舅舅,我也是头一回上小学。”他顿了顿,“不过我白老师声音特好听。”
贺承铮耳边倏地响起一声轻轻柔柔的“贺大哥”,沉了沉说,“凑合吧。”
梁鸿宝心思不在这上头,捏着炸鸡翅的两头,嘀咕:“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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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长会都开什么,会说我坏话吗?”
“你要是表现好,谁没事说你坏话。”
梁鸿宝的小脸凝重了一下。
贺承铮又问:“你坐哪?我明天去了现问你老师?”
梁鸿宝沉默了一会,突然捡了个鸡腿给贺承铮:“这个留给你吃吧舅舅,你去了就知道了。”
—
共青团路二小的家长会热烈开始。
这还是白友杏教学以来第一次正式主导家长会,她打印了一堆资料,又写了不少发言稿,提前在家对着强强练了几遍,把强强都练得一听就跑,可到了当天,她仍紧张兮兮的,手脚心冰凉。
刚五点冒头,家长就开始零零星星地往教室里进。
班长李伟和副班长温乃馨都戴着服务的胸牌,站在班门口接待引路,家长们路过,都友好地摸摸两人的小脑袋瓜,忍不住夸奖一番。
白友杏特意穿了件干净利索的花边白衬衣,站在讲台上,时不时跟各路家长点头微笑,攀谈两句。
说着说着,就遇见贺承鑫穿着一身高级休闲装,小臂上搭着件驼色羊绒大衣,跟在贺松柏身后走进来。
“小白老师。”贺承鑫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径直走上讲台,“又见面了。”
“小锦爸爸你来了。”白友杏笑笑,又跟贺松柏点头,“爷爷也来了?”
贺小锦插班进来的当天,她都傻眼了,她从前还想,这么难伺候的小姑娘,班主任得多惨多可怜啊!
没想到就是她自己。
看得出,这个姑娘从小娇生惯养,又接触了不少国外文化,既放得开,架子还很大,很快就在班里作威作福,颐指气使,从前觉得梁鸿宝同学就挺难管理的,现在比一比,梁鸿宝算是个老实孩子。
贺小锦平时上学放学都有穿着套西的司机车接车送,没成想,家长会也讲究排场,要来两个人。
可板凳数都是正好的,白友杏心里小小地生了一点意见,她正紧张呢,还得去别的班借板凳,是不是添乱?
贺松柏见到白友杏总是一脸欢喜的神色,频频点头,又说了好多客套话。白友杏应付了两句,就跟门口喊:“两位小班长,咱们去隔壁三班问问张老师,看看班里还有没有多出来的凳子?有的话搬回来一把,没有的话就再问问一班跟二班。”
两人立刻攀比着大叫:“是!”很快,又搬回一把凳子。
课椅不算大,平时打扫卫生,小朋友们都是各自搬各自的,很轻松,但在这个场景下,两人偏要一人抬一半,进班门的时候谁也不肯松手,卡在门口怎么也进不来。
两人正拉扯着较劲呢,身后有个男人阴沉地开口:“干嘛呢小鬼?拔河进去拔,别堵着门碍事。”
白友杏一下子抬起头,心砰砰跳了两下,无端升起几分紧张与恐惧,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声音的反应,已经跟对起床闹铃的反应差不多了。
贺承铮一身黑西装,正插兜跟两颗惊恐的小脑袋对视,头发比上回见时又短了点。
他头发从不遮眉眼,把一张冷脸干脆地露出来,只不过这回剪得更短更利落了,也就又添了分硬朗冷冰冰的距离感。
他像是刚参加完什么正式活动,还是第一次看他西装领带都好生生地贴在身上,虽然是规规矩矩的,气场压人,但总觉得他这样穿更不像好人。
不是出自四海帮,就是天道盟。还是大头目。
贺承铮慢悠悠从裤兜掏出只手,拎住椅子背,对小孩说话也冷冷的,“你俩松手,等砸着脚,哭死你们。”
李伟和温乃馨望着他,迟迟地,一动不敢动,又同时松开手。
贺承铮抬下巴:“看什么?往里走,给我指指梁鸿宝坐哪。”
李伟匆匆跑到讲台边,一脸惊恐地,指认了讲台旁的一个单人座。
“叔叔,他坐这。白老师刚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