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铮立在门口,压着脾气低头瞥了一眼,新买的衬衣胸口上,扎扎实实印了枚红嘴唇。
他替家里来谈红酒生意,对方约在这个莺莺燕燕的低端场所,肉是合成的,酒也像假酒,人又是半桶水,三句话就探出不懂,还在他跟前装逼。他一整晚都气不顺,出来散口气,又遇上这么一号人。
贺承铮承认自己嘴狠,但轻易不对女的,可怎么看,这人也不像个善茬,大红嘴,脸像刷了大白,正眯着两只眼对他笑,媚俗不说,手还在他身上不老实,但一想到这是个低端KTV,贺承铮心里也有了几分预备。
拉活儿的。
“抱歉大哥,真的太抱歉了,您没事吧……”白友杏的声音放得讨好而轻柔。
这走廊太暗,她也没戴眼镜,只能本能地眯着眼睛摸。怎么说也是她撞了人,况且这人一听就不好惹,虽然大哥一声不吭站这儿也不对,但跟大哥讲理肯定也不是那么回事……
白友杏从小就胆小怕事,怕矛盾,怕冲突,更怕黒社会。她怕得大脑一片空白,又闻出这人喝酒了,只想赶紧让大哥消火了事,于是当下就挤出认怂笑容,两手轻轻拍着他胸口说:“大哥,请您务必消消气,千万别发火,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确实是眼神不好……”
大哥只是不带情绪地笑了一声,酒气轻散,也不表态。
白友杏趁热打铁,在对方胸口上揉了揉:“给您撞疼了吧?对不起。我给您揉揉,别发脾气好吗?我有点害怕。”
她又小心翼翼地冲他笑了一下。
贺承铮看她在自己胸肌上打着圈地摸,还笑得那么难看,拎起她的小胳膊问:“好摸么?”说完一撂,又笑笑,“多久没开张了?”
“您说什么张?”
“您干哪行自己不清楚么?”
“我干的是小……”
“真是小姐。”他点头,“我看出来了。”
不是的,白友杏哆嗦着两只手,她想说她干的是小学老师,有教师资格证,人品是绝对有保障的……
可这时,对面门不合时宜地开了。一个男声打断了她,带着同样的谨慎与讨好:“贺总,张总在里面等急了,正甩脸子呢,我也陪不好,您看……”
他回头骤然吼道:“陪不好?陪不好就滚蛋!!屁问题解决不了好意思领我工资?明天去人事!”
他声音倏地拔了高度,火气说来就来,白友杏跟着一激灵,又听见那人笑呵呵地说:“陪得好,肯定陪得好,贺总,您忙,您忙。”
他收了视线,在胸口扫了两把,问:“怎么弄掉!!”
说完不等回答,抬脸又问:“你这嘴是核导弹?指哪打哪?这么准干这行屈不屈才?”
白友杏站在那呵呵地笑,心想大老总真能开玩笑,她哪敢真回答……
不过她倒想到一个办法。
她平时跟她妈和舅舅一起住,在家就主管洗衣服,洗手间里正好有热水和洗手液,可以打上去,把弄脏的局部揉搓干净。这种大老总一分钟好多钱哪,因为这个耽误了生意或是闹了误会,可别算在她头上……洗完再赔他三百,最多五百,应该够买件新的了。
白友杏笑眯眯地说:“您别生气,您给我个机会补偿您好吗?”
对方没作声,白友杏斗胆拉了他一把:“您跟我来。跟我进来把衣服脱了,我给您打……”
“打什么?”贺承铮一顿,低头见她细弱的手指正搭在他腕上若即若离地轻捻,一时真有点怕了。他平时横,少有顾忌,可现在这拉活的都不在洗头房呆着,跑火锅店来,上进心和胆量都不能低估,上来就扑他怀里,又要拉小屋脱他衣服,他还真不敢纠缠。
贺承铮扳着她的肩膀一掀:“你抓紧让开,你不挑人我还怕得病呢。”又粗嗓门吓唬她,“听见没有!!滚蛋!”
白友杏被他骂得颤了一下,身后洗手间门“嘭”一声关上了。这一声砸得她鼻头一酸……
这人怎么这样?大老板就能这样??
从小到大她都是文明人,本本分分的,即便她妈和校领导偶尔说上她几句,也不带人格侮辱的。都说了是意外,怎么就不能好好说,白友杏也有点生气了,她素质再高还就不管了,刚想找找眼镜离开,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杏?”
她一愣,他又说:“你怎么自己站这啊?还记得我吗?桑图。”
男人的声音撩耳,带着熟悉的温柔,白友杏的大脑忽的一片空白,视线里模模糊糊,心也痴痴缠缠,半天,她才支支吾吾说出一句:“桑图,我眼镜掉了……”
桑图笑笑:“好,我知道了。你别动,我给你找。”
未久,他温热的手指和眼镜腿一起划过脸颊,白友杏缓缓睁开眼,桑图俊美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他弯着腰,笑着揉了下她脑袋:“这下好了吧?”
“嗯!”
“这么多年不见,怎么戴上眼镜了?”
“大学一直在看书,看科普文,一不小心就近视了。”
“还这么爱学习啊?”桑图又笑了,“可眼镜都能掉,是不是马虎鬼?”
白友杏听他说话心里暖洋洋的,压着嘴角,笑意还是管不住地漏出来。她缓缓抬眼打量这张脸,突然觉得,美利坚的水质也没谷斯文说得那么硬,桑图一头茂密的美式前刺,好帅好帅。皮肤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笑起来时,嘴角还是像从前那样,微微撇向一边。
他高高的,白T外只简单套了件廓形外套,就是一身的恣意松弛,那个女同学说的对,桑图比高中时还要夺目。
“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同学聚会第一个见到的是你。”他笑。
“我也没想到。”白友笑得比平常收敛些,“那个……你在美国这些年,过得好吗?”
“还可以,你呢?”
“我也还行。”
“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在共青团……”白友杏说着被人一拨。
“让让。去一边揽活,挡路了。”
那人推开她就过去了,铲车似的没素质,路过时,他擦着湿手,似乎还低笑了声,说:“操,又讹上一个。”
“流氓!!”白友杏举着拳头恶狠狠骂他,这臭大款,没素质!
可毕竟她是在心里骂的,那人不痛不痒,擦着她,大步走了。
白友杏现在看清了,这跋扈的家伙真是个总,穿着合体的白衬衫,黑西裤,肩很宽,腰又窄收在皮带里,大概常健身,背阔肌理清晰地透出来,走路双肩轻摇,十分嚣张。他路过桑图时正系袖扣,似乎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白友杏想,幸好没得罪他,这人真高……留着利落的短寸头,踩着薄底皮鞋还比桑图高出一截,一看就不好惹,打不过。
好在他也没再搭理她,很快就推门进了对门的超大包。白友杏终于松松地呼出一口气继续说:“桑图,我在共青团……”
“共青团市委?”桑图稍显意外。
“不是,共青团路二小……”
“噢……”桑图慢悠悠点点头,“那也不错。”
谷斯文等了白友杏半天也不回来,有点急了,刚想推门找找她,就看见白友杏和桑图正呆厕所门口咬耳朵。她立刻往回缩,却还是被桑图看见了。
“谷斯文?是谷斯文吗!”
谷斯文甩着手钻出来:“嗨,是我,桑图,好久不见。哎?白友杏也在?真巧。”
白友杏干笑点头:“是啊……”
“谷斯文!差点没认出来啊!”桑图上下打量着,“你变化可太大了,这怎么练的?要不是你这个……”他往自己脸上指了指,“我还真不敢确定是你。”
谷斯文摸摸脸颊上的大痦子:“是,我现在就在团圆路的fit101当健身教练呢,特级的,好多小明星,小网红,都跟着我。改天找我玩去啊!”
桑图畅快地笑了声:“那可太好了!我刚回国定居,正想找个长期健身房,一会儿你加我个微信,我安顿好了就去找你,我听说过你们健身房,据说是齐市现在最好的?可挺贵啊。”
白友杏这时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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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你不回美国了吗?”
“不回了,国内多好啊,本来也没想留在那。吃不惯,况且也想你们了。”桑图笑笑,“斯文,说好了,我过去你可得给老同学打个折。”
“好说。”谷斯文顿了顿,眼风掠过两个人,“我看这样吧。正好小杏也要上我那办卡,你俩搭个伙,我也好去跟我们领导要个大折扣。健身是个慢功夫,没有搭子很难坚持的,就好比西天取经,唐僧就够有毅力了吧,他都得找个伴儿。哪怕是找个猪呢?”
“说的对,那我就找你了小杏!”桑图拍拍白友杏肩膀,“咱们几个上高中时就是一个学习小组的,本来就有默契,对不对?”
“嗯!”白友杏又弯着眼睛笑了。
自打桑图进了包间,就如同众星捧月,尤其女同学,流水线一样端着杯子跟桑图碰杯。桑图回国后在一家生物医药的外企工作,在这样一个由普通学生构成的普通班级里,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很快,在众人的强烈鼓动下,桑图点了一首老歌,是齐秦的《我还是原来的我》。他坐在角落的高脚吧凳上,俊美的脸上是一片片跳跃的光斑,火锅的热气里,女孩们染着酡红的脸,都向阳花似的朝着那个方向……
谷斯文看白友杏边吃边看的痴迷样,小声道:“一会结束了我把他抓住,你直接跟他表白吧。”
“啥?”白友杏晃晃筷子,“不用了不用了……”
“你害怕啊?”
“有点儿,哎呀,也不全是……”白友杏咬了口午餐肉又看了眼桑图,“反正他又不走,还是再说吧。”
“你不是表白过一回了吗?怕什么?一会我给你抓住他,他还敢跑?”谷斯文一脸手拿把掐的神情,白友杏望着光斑里正陶醉的桑图,回想起大二那场失败的告白……
那年她得知桑图要出国交流,很可能就不回来了,犹豫要不要跟他说清楚,不给青春留遗憾。她扔了一个钢蹦,飞出去的一瞬间,她就做了决定。
可到了那日,白友杏还是退缩了,谷斯文在外地念书,她一个人去总觉得迈不动腿,最终,决定叫上大学宿舍同学宋凛凛陪她一起去。
她平时常帮宋凛凛带饭,打水,点到,占座,宋凛凛一听果然答应了。
宋凛凛当时刚换了新男友,手里握着不少经验,鼓励了白友杏一路,说帅哥有什么的啊,就那么回事,大多都是在装逼,其实一追就到手了。
白友杏听了备受鼓舞。
她还记得那日在桑图大学的操场,他刚打完篮球,正将一瓶矿泉水从头上浇下来,又在日光里仰着头,轻轻甩动着湿漉漉的头发。
白友杏捏了捏手里的爱心卡片,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可就在她快靠近的时候,一个女孩抢先她,将一封情书和一瓶矿泉水塞进桑图怀里说:“桑图我喜欢你!我写了点东西你看看!!”说完,又红着脸跑了。
桑图低头一瞥,摇头笑了一声,依旧是那样耀眼又张扬。
白友杏愣在那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任何事,第二个干的人都显得不怎么样了……
最终还是桑图向她走来:“小杏!等你半天了,平时不来,今天突然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了?手里拿着什么呢?”
白友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抽风,突然指指远处的宋凛凛,说:“我陪朋友来的……”又把卡片一塞,“给你的。”
桑图看看卡片,又望着远处穿着裙子站在蓝花楹下看花的女孩:“她?谁啊?”
“宋凛凛,我同学。哦!凛是朔风凛凛的凛。”
花下的女孩缓缓转头,桑图幽幽地望着,白友杏直戳戳盯着脚尖:“你刚刚打得真好……”
“还行吧。”桑图眺望着,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那几个三分还行,最后那个拉杆还是大意了,要不虐死他们。”
“希望你出国一切顺利。”
“好啊,谢谢。”
“不用谢……”
最后的最后,白友杏鼓起勇气抬起脸:“桑图,你要走了,我能跟你合张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