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星目瞪口呆地盯着眼前的人。
鹤、确切地说，鹤变成的人，有点不明所以。
“怎么啦？我的人身长得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颊，看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是个子矮了点吗？还是头发？他们都说鹤族白发才是正常的，因为我们鸟身都是白色羽毛偏多……”
客观角度上说，鹤现在人形的长相没有什么问题，不如说相当养眼。
可能是先见过鹤身的缘故，挽星还残留着第一印象：眼前的青年四肢颀长，领口有些宽大，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跟他鸟时候差不多。
面相相比挽星之前在游戏里见过的其他人，则更偏古风一点。狭长稍向上挑的单眼皮，嘴唇也偏薄，看起来有点忧郁，但他略显聒噪的语速又弥补了这一点。
“唔、我是觉得黑色更帅一点啦！……啊难道其实没有吗？而且我也还保留了一撮白毛来着……”
此时的对方也正在一边碎碎念，一边肉眼可见地神情低落下去，手指也在自己的头发上绕来绕去，感觉下一秒就要焦虑地拔毛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帅、很帅的！”
挽星连忙开口解释，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变成人，我以为你就是、呃、只是只鸟……”
“噗——”
他笑出声来，
“那你也太没常识啦！世界上有哪只鸟会开口说话呢？”
挽星眨了眨眼。
这句话好像也没什么错，但是从刚刚还是一只鸟的人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有点怪怪的。
“好啦快签吧，好评哦好评！”
他又将那本册子往前递了递，挽星低头看去。
白底黑格的制式文件，有点像司机交接货物留底用的送货单，标题上用标准字体印着“摆渡鹤服务评价单”，单据下方具体的地方有些已经填了字，有些则还还空着。
视线再往下，看到服务对象一栏，写着韩挽星的名字，后面跟着一格空栏，应该是留给自己签字用的。
服务对象下面一行跟着的则是服务人员，指的应该就是面前这位了。
“服务人员的姓名……鹤……之羽……”
“正是在下！”
青年响亮地回应了自己的名字。
而随着挽星念出名字的瞬间，一行发光的名牌提示也姗姗来迟地在他身边浮现出来。
【灵修学院二年级鹤之羽】
先不提物种是鹤就姓鹤的这个起名方式有多少槽点——你校新生原来是骑着学长上学的吗！？
挽星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不得不结结巴巴地找补，
“呃，鹤之羽……学长好？”
“啊……”
意外的是，对面也突然开始结巴，挽星甚至看到肉眼可见的一片红色缓缓从他的脖子往脸上爬。
“那个、学、学妹好——”
果然是二年级，看起来还完全不习惯当学长呢。
挽星终于想起来办正事，憋着笑低头利索地连画几个对钩。
鹤之羽立刻忘记了害羞，抻着脖子去看挽星的打分。
“——都是五星，太好啦！”
挽星平时也很少给人打五星以外的评分，大部分时候秉着“与人为善”的原则，从来不主动为难外卖骑手或者电商卖家。
她还会抱有一种奇怪的思考回路：平时打得都是好评的话，真正生气的时候打1星差评，才会格外有力量。
——其实也并不会。
总有人没事干经常打差评，有些是对质量吹毛求疵，有些则是为了白嫖“仅退款”，而这些差评和挽星那条偶尔出现、代表着“我真的生气了”的差评，在卖家眼里都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的场合，挽星对鹤之羽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顶多是被他变出人形吓了一跳。
在鹤之羽眼巴巴的注视下打完了分，挽星继续把名字签了，随后掏出自己的玉牌，
“你说要用这个玉牌照一下，具体是——”
她正想问鹤之羽该如何做之前提到的“身份认证”，玉牌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主动生出一股力量，向自己的签名靠去。
像是有一道金光从玉牌与纸面接触的部分迸发，沿着纸上逐行照过。
这张印着挽星五星好评和签名的单据从鹤之羽手中册子上翩然飞起，在空中翻转了两圈，然后消失在空中。
与此同时，挽星的后台系统发出了叮的一声，似乎是解锁了什么成就。
“这是灵修学院教务处的文书回收系统，”
见挽星仰头望着消失的单子，鹤之羽开口解释道，
“我们完成接待新生的工作，可以加实践分，拿到五星好评有额外加分，你在评价单上签的名就是加分依据。”
“在灵修学院的范围内，基本是无法造假的。”
“原来如此……”
挽星十分受教。
多么便利的防作弊系统，还不会有中间商延迟传递信息。
“不过说起来，咱们在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不是就做过第一次认证了吗？”
鹤之羽像还是鸟的时候一样晃了晃自己的脖子，额前的那缕白发随风摆动，
“你应该知道这个操作了才对，怎么还会这么惊讶……”
他指的是按照正常流程、最初从送信使那里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玩家就应当完成过这样一次认证，激活玉牌。
可挽星的玉牌因为种种原因，跳过了所有中间步骤，是直接由阿桑帮她激活的。
“啊哈哈哈、这个嘛……”
挽星心虚地讪笑。
“好啦，签收评价完成，我的任务也结束啦——”
鹤之羽双手反抵，高举头顶，做了个漂亮的拉伸。
他们两人现在站在更高的位置、灵修学院主版块的边缘，背后就是明亮没有杂质的蓝色天空。
风的温度更低了，挽星闻到变得更为凌冽的香气，这才意识到这股香味来自鹤之羽本人。
“让我看看今天还要接几个……哇，好消息！”
他低头翻了一会儿包，很快笑眯眯抬起头向挽星道，
“——今天我交班了，接下来没什么事，你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东西呀？”
虽然有过于自来熟的嫌疑，但是……
很有诱惑力的建议。
评价一个学校的好坏，第一一定是看它的食堂，然后看它的小吃街，再然后看他附近的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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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经挽星和潇冉一致同意，食物的质量直接决定了学习生活的质量。
“不过入学仪式是不是快开始了？咱们还来得及吗？”挽星问。
“食堂后面就是大广场，顺路顺路~”
鹤之羽甩开胳臂边走边说。
他腿太长，一步顶挽星两步，走出去好长一截才发现挽星没跟上来。
现在挽星深刻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自己馋了。
跟着鹤之羽绕过一个绿树掩映的拐角，就到了大路上。
周围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
“下节什么课？”
挽星和鹤之羽前方的男学生三人组，左边的一个边跑边发问。
中间的道，“不知道啊，阿钦你知道吗？”
“不知道。”最右边那个答。
“不是、那我们现在在往哪儿跑啊！”最开始问话的那位一脚刹车，原地傻眼了。
“噗嗤——”
挽星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低头拽着鹤之羽从他们身边经过了。
真是……好青春啊。
她心里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感叹。
虽然身份上是学院新生，灵修学院的设定上也是有教无类，不管多大年纪、什么个人情况，都可以入学，但像这样的对话，大概只会发生在真正的“学生们”之间吧。
明明实际上在念书的年纪对念书这件事比谁都痛恨，却在离开学校以后又总是莫名其妙地会回想起那样的气氛。
或许在学院里待上一阵，心境又会转变的吧？挽星在心中这样猜测着。
那现在就相当于自己在游戏里上学，又在现实里上班（待定模式）……最后到底会变成更喜欢哪一边呢？
挽星摇了摇头，决定不要再想这种无聊的问题，放过自己。
“真是，连上什么课都搞不清……那几个可一定别是剑修系的……学妹，你以后可不要学他们哦！”
鹤之羽这边则明显很看不惯他们，等走出去没多远的距离，就小声嘀咕起来。
相比之前接触过的同样是学长的阿桑，二年级的鹤之羽无论从形象还是言行举止，都更符合一个传统“好学生”的样子。
而且，基本上而言，会愿意牺牲自己空闲时间、通过可能存在的竞争、参与可以加实践分的项目，已经说明了他的积极上进。
不过相比这个，现在的挽星更好奇另一件事，
“鹤学长，咱们学院里像你这样的……”
她仔细斟酌语句，好让自己听起来不至于太冒犯，
“我的意思是、呃、平时不是以本体在学校里走动的……”
“你是想问，像我这样的精怪在学院里多不多？”
鹤之羽直接了当地理解了挽星的意思。
“唔，具体的情况我没统计过，单从数量上看肯定是比你们人类要少很多的，毕竟我们的教育资源差很多嘛，”
“不过学院为了考虑族群和谐、六界平衡，对于少数族群有加分政策，比如我们鹤族，能多加20分，所以我想从录取比例上看，应该算多的啦！”
“哈……”
挽星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她想说其实这游戏在某些方面也不用做得这么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