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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第 19 章

作者:十文段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做了二十年学生,庾明舒很快就适应了在长安书院上学的日子。


    这里面或许还有饭搭子贺徵的功劳。


    贺徵这个人性情直爽,为人仗义,对朋友掏心掏肺,对老师也恭恭敬敬。除了上课总睡觉,不怎么交作业,考试喜欢随便写几个字敷衍了事,还真没什么太大的缺点。


    看见他,庾明舒总幻视前世的同学里那几个后排钉子户,非常有亲切感。


    在下一轮旬假来临前,庾明舒拿到了厚厚的一摞文章,包括还未入学时托庾旦交上去的那部分。她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袁翊在每一篇文章的末尾都作了批改。


    再仔细一看,这些文章里面似乎缺了几页。


    庾旦忽然猛摇她的手臂,瞪圆了眼睛指着教室前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庾明舒看见两个助教在最前方的墙面上张贴了几页文章,不禁咋舌:“你们还搞优秀学生范文呢?”


    “是杨公想出来的主意,每旬休假前挑选出近期最优的几篇文章,贴在堂前供大家学习。”贺徵从前边走回座位,拖着散漫的嗓音道:“以往这墙上只有谢安生一人的‘大作’,如今可是改天换日了。”


    “谢五郎的文采当真如此卓绝?”庾明舒不太敢信。


    贺徵对谢安生的才华不做评价,只饶有兴味道:“最初这榜上也并非只有他的文章,只不过那些上过榜的学生,隔了没两日,家中父兄就因各种琐事遭到弹劾。久而久之,这榜上就只剩他一人了。”


    还以为他是学霸,原来是校霸。


    庾明舒忽然想起了,贺徵的话还有后半句,“你说的改天换日又是什么意思?”


    没等到贺徵回答,谢安生与张峻一行人从门外进来,一群少年时而高谈阔论,时而起哄大笑,学堂内瞬间变得嘈杂。


    看见墙上张贴的文章,谢安生习以为常地略过,目光不曾有片刻停顿,倒是他身旁的小跟班笑盈盈道:“今日又张榜了,五郎怎么不去瞧瞧?”


    张峻抢在前面说道:“有什么好看的,这榜上哪次不是五郎一枝独秀?要我说,五郎就是天纵文才,旁人想模仿都仿不来,这榜不如撤了好。”


    “此言差矣,若没了这张榜,旁人怎能对谢郎的才华心悦诚服?又何来机会拜读谢郎的高作……”


    半大的孩子学着官场老油条拿腔拿调,庾明舒在最后排都感觉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油腻味儿。


    围在谢安生身旁的恭维声不断,一位姓杜的学生站在榜前,表情愈发古怪。


    “五郎,这榜上、今日这榜上似乎没有你的文章。”


    谢安生淡然的神情有了一丝龟裂,而张峻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高声斥骂:“杜知崖你眼睛瞎了?连谢五郎的笔迹都认不出吗!”


    杜知崖怯懦地缩了缩脖子,指着榜上的稿纸小声说:“这确实不是谢五郎的字迹啊。”


    方才吹得起劲的小跟班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定睛一看,惊呼:“这怎么是庾家老二的名字!”


    庾明舒听他这语气,竟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不知是为她得罪了谢安生而幸灾乐祸,还是因为谢安生在众人面前被打脸。


    此言一出,满堂的学生一拥而上,头一回认真端详被评为模范的文章。


    整张榜上共七篇文章,庾明舒一人占去了六张,还有一张竟是整日上课睡觉交白卷的贺徵!


    “怎么连贺二郎都能上榜?他何时听过课、写过功课?”


    “不会又是抄来的吧?”


    “倒是这庾二郎,听说以前从未进过私塾馆学,还是在郢州乡下长大的,竟能一鸣惊人!”


    “我先前还奇怪,听说这庾御史年轻时凭一篇文章得了杨公青睐,他儿子庾三郎怎会是目不识丁的废人……原来满腹才学,都传给了二郎啊。”


    人群里渐渐传出细碎的议论声,众人及其克制地压低声音,怕谢安生听了大发脾气,但整个学堂就这么大,那谢安生又不是聋子,则可能听不见?


    瞧着谢五郎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峻贴到他的耳旁,温声劝和:“这文章才学之高低,向来是由杨公亲自评议。杨从恩以前就看重庾骓,这回保不齐是徇私了。”


    谢安生没搭理他,转头朝着庾明舒投去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贺徵看见谢安生的反应,不禁轻笑出声,拍了下庾明舒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得罪了谢安生,你的苦日子要来了。”


    被一个小学生年纪的孩子视作眼中钉,庾明舒只觉荒谬,“我爹早死了,谢家还能弹劾一个因公殉职十年的已故之人?”


    …


    临近傍晚,散学后的学生们陆续离开,贺徵把包袱丢给景鸿,上前问庾旦明日有什么安排。


    庾旦一副忍痛的表情,盯着自己揣进布袋里的书卷,咬咬牙道:“明日我不打算外出了,就留在家中温书。”


    “还学?庾三郎你近来真是刻苦得让人害怕!”贺徵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上学搭子不可理喻,“你知道什么是放假吗?放假就是给你休息让你去玩儿的,哪有人放假还读书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原本就笨拙,还落下这么多课业,离考试只剩半年的时间,再不刻苦些便只能被扫地出门了。”庾旦苦笑着说。


    他的话音刚落,脑袋就被庾明舒拍了一下。


    “你不是笨,只是兴趣不在此处。”


    庾旦愣了愣,没想到阿姐会这样说。他还以为阿姐会责备他态度不端正、平时不用功……阿姐这话哄得人心里暖暖的。


    贺徵心里着急,不得不泼一盆冷水,“那学业课试等同于州县府试,通过课试就是报送尚书省的举子,有资格参加省试,寻常人寒窗苦读五六年才能考过,你真觉得自己苦学半年就能合格?”


    庾旦无奈道:“不试试怎么知道,难道我只能坐以待毙吗?”


    “庾三郎啊庾三郎,你也算熟知律法,怎就忘了研究书院的章程?”


    贺徵拉起庾旦的胳膊,把人拽到书院正门东侧的石碑前,庾明舒不明所以地追上去,就看见他指着碑上的文字,振振有词道:“按照规定,进士科在学九年未通过课试者才责令归家,你如今入学仅一年而已,杨公怎能提前将你逐出书院?”


    庾旦瞪圆了眼睛,“你早就知道有此规定,为何那日在至善堂当着杨公的面却不说?”


    贺徵忽然语塞,片刻后嘀咕:“也没人问我啊。”


    庾明舒冷笑,用手里的书卷敲了敲石碑上的第七条,“贺二郎看得这么仔细,怎就看漏了第七条?学生屡次逃课,应当开除处理。”


    说罢,她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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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焦虑不安的庾旦,“杨公能给三郎这次机会,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贺徵哑然,半晌才攥着庾旦的手说:“你要是真被开除了,大不了我贺家也办个私塾,请当世大儒来做塾师,只教授你我二人。”


    庾明舒:“你能说点好听的吗?”


    贺徵立即改了口:“你我她,三人。”


    庾明舒无语,“我谢谢你,我替庾旦也谢谢你。”


    贺徵似是听不出她的无语,“跟我客气什么。”


    庾明舒搭上庾旦的肩膀,认真地说:“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庾旦回神,茫然地看她:“什么?”


    庾明舒:“你是救过贺二郎的命吗?”


    “啊?”庾旦有点懵,随即挠挠头,有些窘迫地看向贺徵,“贺二郎他一向如此,待人真诚,重情重义。”


    贺徵却道:“我也不是对谁都掏心掏肺的。”


    待贺家的马车离开书院,庾旦才跟庾明舒说起半年前的旧事。


    贺徵刚入学的时候,谢、张二人似乎是害怕他抢了自己在书院的地位,如临大敌,不止一次地宣扬贺徵在崇文馆横行霸道、殴打同窗,添油加醋地给他扣了许多帽子,挑唆众人孤立贺徵。


    贺徵也并非从一开始就上课睡觉、功课不交、考试交白卷。最开始的那十天,他的文章也登过评优榜。


    好景不长,贺徵入学的第二旬,就被谢安生指责抄袭他兄长谢三郎的文章。


    几位博士拿来谢三郎近日所写的文章一看,还真与贺徵交上去的那篇竟一模一样!


    谢家三郎与贺徵同岁,也在长安书院念书,不过他早就通过了课试,取得了省试的资格,已经升入了甲字堂。


    二人的文章相似,众人理所应当地偏向了谢三郎,总不能是甲字堂的高材生抄袭被崇文馆开除的纨绔吧?


    一位姓汪的司业当天下午就请来了贺廷,严肃地指责贺徵品行不端。


    在贺徵被书院众人鄙夷的那段时间里,只有庾旦无视流言蜚语,照旧坐在贺徵旁边,跟他一起吃午饭,跟他同进同出。


    马车晃晃悠悠过了朱雀大街,庾明舒望着窗外整洁的街道,问:“那贺徵真的抄袭了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庾旦愤然道,“所谓谢三郎的文章,我也看过两眼,跟贺二郎那篇确是一个字不差,只有字迹不同。可哪有人剽窃旁人的文章连一个字都不改的?”


    这倒是真的,中学生抄作业都知道改两个选项。


    “再者说,贺二郎与谢三郎平日里都没什么交集,贺二郎上哪抄袭谢三郎的文章?还能抄的一字不差?反倒是贺二郎的文章在榜上贴了足足十日,学堂里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易抄去。”


    庾旦忽而压低了声音:“最重要的是,从始至终那谢三郎都没有露面,后来旁人提及此事,他也闭口不谈,仿佛是什么耻辱一般。”


    “这件事,书院里最终是如何判决的?”


    “贺家坚称二郎不可能抄袭,谢家也没有铁证,闹了半个月,最终搁置了。”


    所以时至今日,贺徵还背着疑似抄袭的污名?


    庾明舒忽然就理解了他为何长期交白卷。


    被所有人冤枉,背着莫须有的罪名整整半年,谁心里能不委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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