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和书记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下来。
俩人脸色黢黑，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指甲挠下的红印。
俩人本来就气得不轻，来了一看到面前的场景更是气的厉害。
合着他们在外面受苦受难的，这儿已经吃得喷香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李茂德看着嘴上还沾着油花的李秀云，那叫一个气不打一处来。
“秀云你这就不对了，我们忙着处理你的事，你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呢？咋还...咋还在这儿吃上了！”
他一甩手，到底没说出重话来。
赵三贵也在旁边帮腔，“是啊秀云，我们是觉着你不是那样儿人，觉着有蹊跷才帮你的，但你要一直啥都不说，我们咋个帮你？人家咬死了是你勾引人，往后不说其他，就是唾沫星子都要淹死你的！”
还没等李秀云说什么，赵秀拿着筷子夹了两块鱼片，一人一片谁也不亏待。
“赵秀你这孩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说着话呢，我不吃——”
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大概是觉得自己前后变脸太明显，因此表情显得有些怪异，“这是什么？谁做的？”
赵秀乐呵呵地回答着她爹的话：“这个叫椒盐鲫鱼片，林余做的，爸你感觉咋样？好吃吧？”
那副与有荣焉的骄傲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的呢。
赵三贵很快将酥脆的鱼片嚼着咽了下去，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忍不住回答。
好吃！太好吃了！
怪不得他家这个野丫头这几天天天不回家，一说就是在林余家里吃饭，原来是悄摸地吃着好东西啊！
林余这鱼片做的极其讲究，七成热的温油里加入小胡椒和葱段，反复煎炸而成。
初炸颜色金黄，复炸增强酥脆口感，不仅要把鱼片炸得酥脆，连鱼刺鱼骨都嘎嘣脆可食，薄薄一片一口咬下去，咔哧咔哧在味蕾炸开，不仅有葱香，更有微辣的咸香，最重要的是吃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担心鱼刺卡到嗓子眼。
桌子上还放了一碟番茄酱，蘸上吃又是另一种风味，酸甜咸辣交织混合在一起，酸甜开胃，咸辣爽口，别提多满足了。
赵三贵吃了一片还不过瘾，眼睛不由得再次落到桌面上的那盘鱼片中。
他虽然没再说话，但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赵秀看着，心里忍不住骄傲。
她就知道，林余做的菜会平等地征服每一个嘴硬的人。
赵三贵这边还有些不好意思，只是用眼神渴望着，那边李茂德已经浑然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对着赵秀开口：“秀啊，再给叔尝一块。”
赵秀撇着嘴有些不乐意，“我们这还不够吃呢...”
另一边林余已经又搬来了两个凳子，对着二人说着：“村长，三贵叔，你们俩坐下吃口饭吧，有什么话等吃完饭说也不迟。”
已然是这样了，再不留人做饭也不合适。
刚才还斥责李秀云没心没肺吃饭的两人瞬间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边拖动凳子坐下，一边连声应着：“对对对，林余丫头说的对，是这个道理，啥事不能耽误吃饭不是？”
“我看也是，横竖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这儿对付两口，也不用专门再回去了，吃完咱再说其他...”
说着是对付两口，下筷子的动作却一个比一个利索，毕竟谁晚了一步就少吃一口。
赵秀眼看着刚刚还有至少半盘子的鱼片瞬间见了底。
“......”
她这张嘴真是欠啊！叫她刚才得瑟，叫她炫耀！
一边这么想着，她一边不甘示弱，筷子都要夹出残影。
林余看着嘴角抽搐，眼皮轻跳。
不知怎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下她怕是很难安生了。
一顿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连装鱼汤的锅都活似被舔过一般，锅底发着噌亮的光，到后来林余甚至把院子里晾着的皮冻也端上桌，即便如此几人都还感觉没完全吃饱。
等最后放下筷子了，李茂德和赵三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饭桌上有些过火，两人老脸一红有些羞愧。
赵三贵在自家闺女冒火的眼神中清了下嗓子，道：“咳，这样，明天爹给你钱，你重新买条鱼来，买大鱼，算是爹补偿给你们的。”
赵秀撅着嘴点头，心想这还差不多。
李茂德也赶紧跟上，“也算叔一个，叔给你们割点肉总行了吧？绝对不白吃这一顿！”
饭吃完了，开始聊正事。
李秀云把刚才对林老太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刚说完李茂德一拍桌子，火气快要掀翻整个房顶。
“我就说怎么前脚我们刚觉得不对劲找人打听了那陈山海，后脚他婆娘就突然闹上门了，他们这是要搞‘仙人跳’啊！”
他指了一下李秀云，有些恨铁不成钢，“秀云你也是个糊涂的！你也不想想，怎么这陈山海突然间就找上你了？先前你找他办事的时候他怎么一直推脱，眼看着咱村里要拆了他主动找过来了，这不是盯着你那点拆迁款这是为什么？”
李秀云被他说的低下头，眼里又噙着泪。
赵三贵也跟着说道：“秀云你为啥不早说？我们中午一直拐弯抹角地问你你为啥不说？就为了你娘家侄儿上那个学？你真是糊涂！你侄儿自有你哥你嫂子管，人家用得着你管吗？再说了一个学校而已，上不了这个上那个，你就为了个这跟人...跟人不清不楚，你说说你这是图啥？！”
李秀云眼里包着泪，抬头看向两人还想解释，“我哥，我哥说了，以后让我侄儿给我养老送终，他们两个儿子，我一个寡妇...”
刚才一直听着他们不吭声的林老太直到此刻终于也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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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嘴。
只见她神色坚毅，眼神果敢刚强，“寡妇怎么了？我还一辈子没嫁呢，不也把我们家小余拉扯大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你要是就指望着别人那点闲话活，我看其他人也不用劝你了，劝也是白搭。”
“大娘，我...”
李秀云似乎想说什么，林老太一挥手，对着几人下了逐客令，“行了，你们该解决去大队去哪儿解决都好，别在这儿就行。”
李茂德和赵三贵立刻起身，“是是是，这一下午一晚上的尽折腾了，你们也得早点休息，那我们先走了。”
赵秀还得回去哄她妈，帮着洗过碗后不一会儿也走了。
等人走干净后，林余把炕烧热，坐在炕上一边给林老太按摩一边和对方聊天。
林余察觉到她奶的情绪不太好，想着大概是因为秀云嫂子的事，宽慰她，“奶，别生气了，秀云嫂子这事确实糊涂，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林老太拍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低迷下来，“我不单单是气她，也是气我自己。”
林余抬头看过去，眼神沉静，耐心听着。
林老太声音里似有追忆又有些说不明的情绪。
“我兄弟多，又是长女，打小看顾着他们长大，以为怎么也会有点情谊，其中也有人曾经说过往后愿意过继一个给我养老送终，我也信了，可我那几个弟弟——”
林老太声音含了些冷意，“原来是一个比一个会装罢了，爹娘一死他们人皮都脱下来了，一个比一个青面獠牙！”
林余不知道这些前尘往事，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毕竟据村里人讲，她奶这几个兄弟都“飞黄腾达”，出去过好日子去了，只留下她奶一个人在小河村孤苦伶仃。
李秀云的事算是给林老太敲了个警钟，想到什么她面容严肃，“小余，你要记得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命握在自己手里，尤其是我们女人。”
林余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后，林余想起来什么，和林老太商量道：“奶，我想做个营生。”
林老太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问：“卖吃食？”
噼里啪啦的柴火声中，冷着的炕慢慢热起来，林余脸蛋被熏得有些红扑扑的，双眼明亮，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天下来，我感觉我做的这些吃食应该还可以，能赚点是点，也不能总等着拆迁款下来。”
林老太笑着摸她的头，“你有这个想法当然是好的，奶支持你。”
林余以为自己心情会很平静来着，只是晚上躺在炕上时，直到热炕慢慢变凉，她仍旧睁着两只大眼睛，毫无睡意。
嘿嘿，她也要开始挣钱了嘿嘿。
以后她可以赚钱养她奶了嘿嘿。
她是个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