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几乎要实质化的压迫感，宴黎非但没退，反而轻轻笑了。
那笑声像羽毛搔过心尖，带着一种危险又蛊惑人心的魔力。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
她迎着他审视的目光，一步步走近，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或许，我们不是敌人，反而有合作的可能呢？”
俞倾的视线牢牢锁在宴黎脸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漂亮到不像话，明明方才还盛满了惊惧，此刻却已沉淀为令人心惊的冷静与锐利，熠熠生辉，几乎灼人。
若是寻常女子经历这番变故，怕是早已崩溃哭泣，瑟瑟发抖地求饶。
可她，竟然敢与刚刚还打算掳走她的人谈合作。
真是，狂妄到了极点！
却也，聪明到了极致！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混合着被挑衅的怒意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猛地撞进俞倾的心口。
他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模样。
美丽，脆弱，却生着一副绝不屈服的硬骨，和一颗敢于在刀尖上跳舞的，赌徒般的心脏。
对着平静注视自己的宴黎，俞倾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玩味与好奇。
“好啊。”
......
俞倾离开后，宴黎独自坐在车里靠着座椅休息。
地下停车场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尚未完全散去，包里的手机便发出了不同于寻常提示音的震动，那是来自路易斯的讯息。
屏幕上来自加密通讯软件Signal的讯号不断闪动，是路易斯的视频请求。
她就知道，自己在停车场滞留这么久，一定会被那家伙察觉出问题。
宴黎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屏幕，接通了视频请求。
瞬间，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昏暗的房间背景，唯有无数块显示屏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路易斯的脸庞占据主屏，他素来苍白的面色此刻更无血色，金丝眼镜后的冰蓝色眼眸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紧抿的薄唇透出极力压抑的焦灼。
“Eli，你进入停车场后十分钟，我就看到几个杂碎跑出去，而你到现在还呆在里面，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立刻！”
在宴黎接通视频的第一时间，路易斯就立刻质问道，他的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格外紧绷，语速极快的英文让宴黎几乎没有听清。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随口道：“没什么大事，只是遇到了几个醉酒闹事的混混，已经被我赶跑了。”
路易斯并不是一个稳定因素，宴黎并不想将自己的事情过多告知。
然而，她想将这件事含糊过去，但对方却并不如意。
“不要对我撒谎Eli，你的微表情课还是我教的。”
路易斯冻湖般的眼眸透过屏幕盯住宴黎，像是能看透人心的魔法水晶，他沉声道：“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宴黎听到他的手指飞快敲击键盘的声音，显然是在调取更多数据，猜到自己遇袭的事情隐瞒不住。
借着跨国网络延迟的机会，她在心里飞快盘算起来。
路易斯可是认识俞倾的，他竟然没有提及，难道没在监控里看到吗？
也是，俞倾要做的事情毕竟不合法，他的行动肯定要避开摄像头的。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而是只需要引导一下故事的版本。
毕竟与俞倾的合作是她为自己埋下的一步暗棋，路易斯知道太多了可不好。
那么，开始表演。
宴黎垂下眼睫，再抬起时，眼中恰到好处地蒙上一层水汽，语气带着委屈和愤懑。
“是，是之前在我电竞馆闹事被拉黑的那个王猛，他喝醉了，带着人堵我，想报复我，我用了防狼喷雾，他们吃痛才跑的。”她提供了真实的姓名和部分真实情节，增加了可信度，但完全隐去了俞倾的存在。
屏幕那头，路易斯的呼吸明显加重，眼底的灰蓝越发深邃，握着威士忌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着白。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我立刻安排行程到东江来接你！”
宴黎心头一紧，决不能让这家伙跑过来捣乱。
她刻意放软了声音，带着罕见的，近乎撒娇的语气：“不要！导师......求你了，别来！”
这几句话说得宴黎心里直膈应，但以她对路易斯的了解，他最无法抗拒她偶尔流露出的脆弱和依赖。
“我没事，真的...你看，我已经安全了，东江这边的事情没有做完，我不想前功尽弃。”
她微微咬唇，眼神恳切道：“导师，我能处理好这一切，你就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宴黎尽量将姿态放到最低，实际上是以退为进。
路易斯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泫然欲泣却又假装坚强的脸，她难得的柔软像一盆水，暂时浇熄了他胸腔里狂暴的怒火，却燃起了另一种更深更扭曲的占有欲。
七年前，那个出现于他生命中的青涩少女，早已在岁月的淬炼中悄然蜕变。
如今她亭亭立于眼前，不仅谙熟了世情，更深知如何将自身最锐利的优势化为无形刀刃，精准地挥向他最无法设防的软肋。
而他，洞若观火，清晰看透她每一句温言软语背后精心编织的谎言，每一步算计中暗藏的机锋。
却也无可奈何。
路易斯沉默了近十秒，最终，像是耗尽了极大自制力般，颓然靠向椅背。
“好，我依你，但你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宴黎暗暗松了口气，笑道：“谢谢导师，我会的。”
通话结束的瞬间，宴黎脸上的柔弱顷刻褪去，恢复成一贯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漠。
而屏幕另一端，路易斯冰蓝色的眼眸同样重新凝结起骇人的寒冰。
他无法亲自前往，不代表他会放过任何胆敢威胁他“藏品”的蝼蚁。
修长苍白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动，如同死神的指挥棒，向着重洋之外发布加密指令。
那群胆敢觊觎她的混蛋，一定会要受到惩罚，虽然他不能要了那些人的性命，但起码要让他们远离东江，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一切，当然不必被她知道。
对路易斯而言，这不过是如同拂去灰尘般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需要确保，他的“小毒蛛”所在的棋盘，足够“干净”。
应付完路易斯，宴黎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进驾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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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的皮质座椅里。
沉重的眼皮阖上，世界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
一夜的劳心费神与生死一线的惊险，榨干了她最后一丝精力，此刻连抬起一根手指都觉费力。
幽暗的地下停车场并不是可以安心休憩的地方，她强撑着重新睁开眼，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俞倾虽已离开，但不确定他是否仍在暗处跟踪自己，所以她并不打算回公寓，而是直接回了电竞馆。
宴黎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熟悉的带着纸张和电子设备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
到处是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只一眼，一股莫名的烦躁便涌上她的心头。
她几乎是立刻转身，再次走入门外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中。
凌晨的云杉大道，静谧得只剩下她孤独的脚步声，路灯在地上拉出她颀长又摇曳的影子。
夜空是深邃的墨蓝，疏星点点，一弯残月清冷地挂在天边。
这本该是万物安眠的时刻，她却像一个无处依附的游魂，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漂荡。
宴黎只是走着，放空着疲惫的大脑，任由脚步带领方向。
不知不觉间，天际线泛起鱼肚白，深蓝的夜幕被悄然稀释，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青灰。
她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抬眼，才发现自己竟在无意识间，走到了星火战队集训别墅的楼下。
暖黄色的路灯光晕，温柔地笼罩着那栋沉睡中的小楼，与她一身的风尘与疲惫相比，是如此的大相径庭。
疲倦如同潮水般涌来，她再也迈不动一步，索性放弃了挣扎，有些失仪地屈膝坐在了别墅门口冰冷的台阶上，将脸埋入臂弯，试图隔绝这个刚刚破晓的世界。
就在宴黎意识有些模糊之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她面前。
她猛地抬起头，撞进了一双沉静的黑眸里，是凌辰。
他穿着简单的运动服，额发微湿，像是刚晨跑过，此刻正有些讶异地看着蜷缩在门口的老板。
一瞬间，一种被窥见狼狈与脆弱的尴尬迅速席卷了宴黎，她下意识想站起身，却因为腿麻和疲惫而动作滞涩。
“早上好。”
凌辰却先开了口，语气自然得仿佛在一个平常的清晨相遇，丝毫没有追问她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里。
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宴黎更加不自在，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大脑飞速运转着想找个合理的借口。
“早...过来看看训练进度，没想到来早了。”这借口十分拙劣，但她却说得一脸坦然。
凌辰点了点头，目光在她难掩疲惫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自然地岔开了话题：“吃早餐了吗？”
宴黎下意识摇头：“还没。”
“想吃什么？”他问得直接。
脑海中蓦地闪过上次他买来的那个热乎乎，香喷喷的煎饼，宴黎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就...上次那种煎饼吧。”
“好，稍等。”
凌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转身便快步离开。
宴黎一个人站在原地，慢慢消化着那份无处安放的尴尬，心里有些懊恼在员工面前实在有失老板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