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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杨柳腰

作者:辛试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听筝当即指着蔡昌茂的鼻子,“你怎么说话呢?”


    蔡昌茂道:“我又没说是你们扶尚书,你着个什么急?”


    听筝朝旁边啐一口,“这几天在座谁瞧不出你天天贼眉鼠眼的盯着我们扶尚书?我们尚书脾气好,才不多与你计较,如今这么一口黑锅就往我们尚书头上扣?”


    她气不过,要往前去,却被扶箴从后面拦住。


    “听筝,莫与狗吠。”


    蔡昌茂自然忍不了,作势要撸起袖子。


    辛越闻言,没忍住轻勾唇角,而后很快掩去那丝笑意,“汴口堰大堤事关重大,本将军没记错的话,年年都在修,每逢三五年甚至会大修,今年雨季虽突然提前来,在众人意料之外,但也不至于顷刻崩塌,哪怕这几日一直在抢修也成效甚微,相比天灾,人祸的可能会更大。你说,是与不是,钱公?”


    钱永忠任都水台使者多年,掌管大魏上下所有堤坝修建、河道疏浚工程,此次汴口堰大堤出事,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他均难辞其咎。


    但镇国公和陆桓,哪边他都不敢得罪,只好含糊其辞:“只是若真如蔡校尉方才所言,这毁堤之人,又有何图谋?”


    辛越扫扶箴一眼,没说话。


    蔡昌茂自以为明白辛越的意思,“这修补堤坝一事,原应由荥阳县招募民工来做,本轮不到我们禁军,多少年都是如此,偏今年辛将军刚上任中领军,便开了这先例,提议之人还是扶尚书,难保不会让人多想,扶尚书此举是不是为了针对辛将军,毕竟全洛阳都知晓你们水火不容。”


    若方才还是暗暗试探,这话便是直接明牌。


    辛越玩味一笑,看向扶箴。


    扶箴这几日十二个时辰时刻待命,歇也不敢歇,又淋了雨,夏末初秋的天气,身上却披着披风,坐在一旁,低咳起来。


    听筝连忙为她抚背顺气,腾出空来,才看向辛越和蔡昌茂:“凡事要讲证据,你空口白牙,这是诬陷!”


    对于“诬陷”一事,扶箴倒没有多义愤填膺,因为监修汴口堰大堤一事,本就是她打算用来设计辛越的,只是没料到暴雨会提前来,至于毁堤一事,她起初也觉得是无稽之谈,现在想来,竟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一直是蔡昌茂在说话,辛越从未明示此事,此时她若贸然开口,反倒是她急不可耐地要自证。


    稍稍缓过气来,扶箴从听筝处借力,站起身,“无论此事是否是有人蓄意为之,为今之计,难道不是应该思考,如何尽可能地减少损失与伤亡么?”


    “这雨一天不停,我们就只能堵,然而水一直在冲,修补堤坝更是难上加难,实在不行,只能仿照旧事,征用或购买大型废弃船只,满载巨石,在决口处凿沉,利用船体骨架形成屏障,再迅速向船体周围抛投沙袋或石块。”钱永忠沉声道。


    扶箴思量许久,扶额:“堵不如疏。”


    却没想到辛越与她异口同声。


    她略有惊讶,她早该想到,这辛越绝非表面上看来,只是个纨绔草包。如此一来,便更难对付了。


    夏海良第一个反对,“司州前年收成不算好,去年又刚遭过灾,百姓已经食不果腹几年了,今年好不容易有点盼头,若是采取分流,首当其冲的便是荥阳县,下官是荥阳百姓的父母官,此举,将荥阳百姓置于何地?”


    “汴口堰大堤决口并非局部损伤,雨停不了,任由事态蔓延下去,我们上游堵不住,原先被阻塞的水必会再在防线彻底崩塌后顺流而下,届时司州、梁州、南兖州都要被波及,将一发不可收拾。”辛越转身指着身后屏风架上的地图。


    夏海良梗起脖子,“敢问辛将军,汴河中下游沿岸州县的百姓的命是命,我荥阳县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他连日为着汴口堰的事情忧心,还要担心洪水肆虐会不会引发疫病,嘴边都燎起泡。


    辛越扶额,“舍一县两县而保全十余县,十数万百姓,这是如今的上上策。钱公所说的凿船沉河之计,或许能暂缓今年危机,但来年再遇上大雨,汴河水位必然被抬高,长此以往,整个荥阳县的百姓还能避到哪里去?”


    夏海良缄默一瞬,又以哀戚的眼神看向辛越,“如果一定要舍小保大,那么被放弃的,为什么一定是荥阳的百姓?”


    “在这场洪水之前,石屠户家新添了个女儿,一家人欢喜得紧,石屠户还送我一斤牛肉;少失恃怙靠卖包子的小郭才娶上娘子;孙宝柱卧病多年的母亲终于能下床,高兴得他三步一拜、五步一跪地去城外寺庙还愿……诸如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为什么,牺牲的一定是他们?”夏海良眼眶含泪,捶胸顿足。


    扶箴蹙眉,“夏府君,事情并非如此,您先冷静一番。”


    夏海良却一把将她推开,“冷静,扶尚书,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们或明堂高座,或声色犬马,在你们眼里,他们或许如洛阳城中的蝼蚁没什么区别,但在我眼里,他们就是我的子民,我既是这个父母官,就要对他们负责!”


    扶箴咳嗽两声,长话短说,“这几日夏府君忙于接应其余各州县和洛阳调过来的物资,应是无暇留意,汴河沿岸的荥阳县百姓我已朝辛将军调兵护送搬迁,分别托给周边地势高、不会被波及到的几个县,几个县令亦十分配合地建棚,开仓放粮施粥。”


    她缓两句,“另外,我已向朝廷上表,请求免除荥阳今年的全部赋税及明年三分之一的赋税。”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几日众人该治水治水,该交接交接,全然没人留意到扶箴在背后做了这么多。


    夏海良更是愧赧交加,几欲朝扶箴跪拜,被听筝拦下。


    “扶尚书深谋远虑,下官一时着急,出言不逊,还望您海涵,也替荥阳百姓拜谢您。”


    扶箴心绪复杂,却只道:“不必谢我,夏府君心系荥阳百姓,是大魏之幸,也是夏府君素日在百姓心中是个称职的父母官,我以夏府君之名义让他们放弃房屋田地暂时迁居别处,他们才肯配合,无一伤亡。”


    夏海良听见扶箴竟然是以他的名字做的这些,更加惊愕。


    扶箴扫辛越一眼,看向钱永忠,“钱公在都水台多年,地理水情之事我不大懂,从何处分流,如何分流之事,还仰赖诸位。”


    说罢她朝几人拱拱手。


    钱永忠与夏海良商议,很快定好了分流的相关事宜,又交予辛越和他带来的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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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办。


    而之前迁走的百姓里,有人听到分流招募民工的消息,也自发从周边各县赶回来,民工与禁军相配合,一边对汴河进行分洪,一边重修汴口堰大堤之事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辛越这几日也换下他来时身上的锦衣,不知从何处翻出一件粗布衣裳。他身量高,那身粗布长袍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袖口只能遮住他小臂的一半,衣衫下摆只没过他的膝盖,看着甚是滑稽。


    若说与之前哪里还有半分相似,大约是用布条扎起来的衣裳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身,以及那桀骜不驯的眼神。


    连绵几日的雨终于肯停下,辛越站在河岸,寻常人双手才能握住的铁锹此刻也被他轻松支在腋下。


    蔡昌茂一见他停下,拿着水囊跑过来,语气殷勤:“将军,喝点水呗。”


    辛越利落接过,仰头灌下几大口,分不清时水囊里的水还是身上的汗水,正凝成珠,顺着他胸前肌肉没入衣襟。他却浑然未觉,饮尽后随手将水囊一抛。


    蔡昌茂接到怀中,“辛将军,属下有件事,一直不大明白。”


    辛越瞥他一眼,“问。”


    “这分洪之事明明是您先提出来的,这些日子也是您一直在风吹日晒,事无巨细,亲自下场,如今他们感念的到成了那扶箴,属下替您不平啊!”


    辛越当然不会主动揽功,太早锋芒毕露,对他而言,不算好事。


    但他嘴上不这么说,“你傻啊,要是让洛阳那群老头知道了,以后这种活全都上来了,本将军还怎么带你们去喝酒,这次是没有办法,难道你想天天干苦力替那扶箴省钱?”


    蔡昌茂笑得谄媚,“还是辛将军考虑周到。”


    辛越没应他这句,朝一边偏头,才留意到扶箴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


    她于临时搭成的棚下,正从听筝手中接过一只粗陶碗,为暂时歇息的民工和禁军舀米汤。


    乌发、雪肤、杨柳腰,像下一瞬就会化作一张薄纸片被风掀走。


    蔡昌茂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属下今早见着她的时候,她正被她那个婢女扶着吃药,脸白的和中元节的女鬼一样,更别提咳嗽的,属下差点以为她是个痨病鬼。”


    “你见过?”


    蔡昌茂不知辛越问他什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能不答,“今早上亲眼所见,都水台的钱公也见着了。”


    “本将军说中元节的女鬼。”辛越侧目看他。


    蔡昌茂连连摆手,“开玩笑的,开玩笑的,那是没见过的,不过辛将军英明神武,什么女鬼也是不怕的。”


    “那还看?眼睛收回来,不怕那女鬼吃了你?”


    蔡昌茂跟着转头,“不过这些日子,也让这扶箴实打实地吃了许多苦头。”


    辛越想起扶箴这段时间也算是跟着连轴转,尤其是临危不乱,提前迁走荥阳县的居民那时,他是真没留意到。


    不过或许也只是为了卖夏海良一个顺手人情,左右这事儿即使报上去是她做的,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倒真是个手段高明的政客。


    对此,他只评一句:“惺惺作态。”


    话毕,却朝粥棚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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