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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月现,遇天乐公主

作者:糖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孟桑山下,大河被鲜血染红,其间漂浮着无数残肢,河道旁白骨堆积。


    一列车马行在河旁官道,为首是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铠甲的护卫,其中领头人望见前方尘土飞扬,当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队伍中央的四架马车之上,隔着帘子隐隐约约可见端坐着一位身着彩衣华服的姑娘,姿态端庄,发髻高束,珠翠环绕,胸前还坠着一块与其富贵打扮极不匹配的彩石块。


    “夫人,前方军队行路,请您稍候片刻。”护卫上前禀报。


    被称呼夫人的女子轻声应道:“无妨,我们将车撤入林间,让军队先过。”


    “是。”


    军队急行,扬起漫天尘土,旗帜猎猎作响,其上“昭昭天命,明光救世”一语醒目。


    彩衣女子柔嫩细长的手指轻掀帘子,露出面容,浓眼淡唇,高骨深眉,抬眼时眸中掠过几分清寂,倒像壁画上的神女飞入人间。


    她凝神望向行进的军队,铠甲随着前行步伐发出沉重的哗啦声,士兵们个个抿唇前行,杀意尽显。


    正欲落帘,一道身影吸引她的目光。


    为首一身穿玄甲的将军跨坐骏马之上,身姿挺拔,仿若睥睨四方的帝王,周身无半分杀气,却让人不由生惧。


    _


    重重高山之外,一片血色战场,冲天杀气遮蔽日光,刀剑声呐喊声震耳欲聋。


    一把血红大刀刮过黑甲,马背上的将军应声坠地,几名敌军立即向她挥刀,她手中长枪在空中一旋,瞬间反杀几人。


    她刚立定身子,猩红目光迅速扫过朝她袭来的几名骑兵,看准时机从一马腹之下滑地穿过,随手扯过一匹骏马,翻身上马之际,长枪一甩,割破敌人喉咙,血色溅上她的脸颊,骨相分明的一张脸,正是文砚清。


    她穿梭在战场间,四面敌人涌来,战友接连倒下,汗珠血液浸染残破衣甲。忽然,一魁梧敌人猛地朝她扑来,刀光一闪,她唇角顿时皮开肉绽,深可见骨的伤口撕裂到耳根。


    该死!她夹着马腹奋力反击,呼吸愈重,敌袭难挡,又一把大刀迎面劈来,四周刀剑封住她的去路,她已无处可避。


    银光一闪,鲜血喷涌!


    无主的战马嘶鸣,前蹄在空中疯狂刨抓,嘴角白沫胡乱喷溅。


    她抬眼望去,只见身首分离的敌人身后,一黑甲男子挥舞长刀斩敌,血雾蒙蒙中,那人勒马回身,居高临下望来,美姿鬼魅,神色幽冷——正是文渊周,他身后杀声震天,熟悉的军队汹涌奔来。


    文砚清立即精神大振,浑身都是劲。


    大吼:“冲——”


    可话音卡住,疼痛扯着整张脸畸变,她毫不在意,咬紧牙关,半跨马上抄起敌将尸首旁的大刀,再度杀入敌阵。


    攻守易势,拼杀在最前方的文渊周眼底灰白,扭曲的笑意随着敌人接连倒下,变得愈发渗人,血色裹着他飞舞,杀意与喜欲弥漫周身。


    ……


    血腥臭风折断敌方旗帜,文渊周静立尸山之上,长睫上悬挂的血珠坠入唇间,妖异可怖,恍若极恶鬼临世。


    ……


    “大捷。”


    ……


    ……


    “戡钺败逃!”


    天都城内钟鼓齐鸣,长街烟火热闹,酒肆喧声鼎沸,茶楼笑语不绝,食铺香气四溢……到处都是人,皆在欢庆此役大捷。


    天还未亮,溪鹤就被花苓和花生从床上拉起,给还未清醒的她洗漱梳妆,穿衣打扮。打算趁着此次大捷带来的安乐热闹,去往天曜府神殿进香祈福。


    抵达之时,神殿已跪满了祈福还愿的民众,殿内供台之上堆满鲜花瓜果,香炉中插满高香,灰烬堆积如山。


    此刻几人祈福刚毕,又赶着去星月欢许愿。不过“星月欢”并非一处地方,而是一棵树,位于神殿前湖心小岛之上,其树高大,树冠如盖,遮天蔽日。


    据说此树是开国皇帝李元辰与国师巫召亲手所植。李元辰与巫召虽无夫妻之名,但无论神殿供奉还是皇室祭祀,皆以夫妻之礼共待。因此民间传闻,星月欢乃是她们的定情之树。


    正因为他们的关系,在民间的话本里,天曜府历代国师总免不了与皇室传出些流言蜚语。


    譬如第二代国师是李元辰与巫召的亲生孩子……第三代国师貌美非凡,与当时的皇帝私交甚笃……三十年前逝去的前代国师,他极擅预言,是因已成神的李元辰与巫召心念百姓,特赐他神通……


    传言越来越离奇,但最离谱的一桩,至今还未被打破——据说,只要在星月欢下抛出神令,若能一次就稳稳挂上树枝,那么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


    溪鹤向来不信这些。


    愿望嘛,藏在心里谁都不会轻易说出口,灵不灵全凭一张嘴。


    不过,纵使她再不信,此刻也站在星月欢下,望着花生与花苓前往树下许愿阁的背影轻轻摇头,打算回船上等她们。


    一转身,一道熟悉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她面前。


    对方身着素白长袍,头戴白帷帽,眉如新月,额间一点红痣,显得温婉慈悲,正是她去年赏春宴温泉池中“听墙角”的那位主人公,昔日的天乐郡主,如今的天乐公主。


    此刻,她正笑吟吟地望着她:“你是……赵宗瑾的丫头吧?”


    溪鹤讶异,去年的她身形瘦弱但面容红润,今日竟连妆粉都掩不住一身病气,面色也极为苍白。


    “是,民女见过——”


    “不必。”公主轻轻托住她的手臂,笑容和煦,但语气极缓,气若游丝:“我今日只是闲逛,不用讲这些虚礼。”


    她略顿了一顿,像是积蓄片刻力气,才又轻声问道:“我与你家姑娘也算熟识,不知……你可知她近况如何?”


    溪鹤知道瑾娘与公主交好,只是以往有“天乐郡主”和皇室宗亲的宴会规矩繁多,数不清的跪拜与行不完的礼,瑾娘几乎不带她去,唯一例外是去年的南山赏春宴,未料公主竟记得她。


    她答道:“谢殿下牵挂,姑娘已回母族养身体,一切安好。”


    “母族?文氏啊!那便好。”公主微微颔首,语调倒有了几分喜意:“她没了赵府,该能过得更好。”


    她话落,就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去,未走两步,忽地转身:“溪鹤……你跟上来吧!”


    溪鹤疑惑,但对方身份尊贵,又是瑾娘的好友,只得默默紧随其后。


    -


    星月欢下。


    一座小木台上设着茶桌,公主牵着溪鹤落座,侍女安静地为她们斟茶。


    溪鹤心中暗忖,对方应当不知她与瑾娘的关系。在她眼中,自己不过是个小丫鬟,为何会记得她的名字与样貌?不仅主动牵她的手,还邀她同坐饮茶?


    正思量间,却见公主抬眼看来,她轻声问道:“是茶不合口味么?”


    溪鹤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殿下,民女能问您个问题吗?”


    “但说无妨。”公主语气很轻,透露着抑不住的病气。


    “您怎么会知道民女的名字?”


    公主微微一笑,反问道:“你今日去神殿祈福了么?”


    “去了。”溪鹤点头,不明其意。


    公主望着她的脸:“你不觉得,自己和国师娘娘那尊金身法相很像吗?”


    溪鹤回想神像容貌,她与神像,也就脸上骨骼走势相似,说不上多像。


    公主说话的气息断断续续:“我自幼读书的地方,一直挂着一幅国师娘娘的画像。你与她,至少六分相似,我初见你时,还以为是画中人走了出来。”


    “是……是么?”溪鹤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国师娘娘相貌相似,骨骼走势相似……那位国师名为巫召,姓巫,女子……莫非她是巫月部落的人?


    在她还小时,阿娘便告诉她,他家的祖先是一对名为巫和月的夫妻,二人收弱民,建部落。后妻子巫身死,丈夫月殉情,为纪念他们,便奉其为巫神与月神。从此,巫神守护白日,给予身躯,月神守护黑夜,给予神魂。部落女子皆姓巫,男子皆姓月。


    不过……会这么巧吗?最近巧事也太多了吧!下回再见次卿,一定要问问他,他说不定知道巫召国师是哪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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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见她沉思,慢慢说:“宴席之上,你家姑娘喝一杯茶,都要偷瞄你几眼,生怕你不见似的,你就算缩在角落,也教我难以忽视。”


    溪鹤闻言回过神来,展颜一笑:“是嘛!我家姑娘就是太担忧我。”


    公主见她笑得灿烂,也不由轻笑,却忽地掩唇咳嗽起来,溪鹤忙为她轻抚背心。


    公主稍缓过来,看着她的脸,语气里带着些许怀念:“我幼时愚笨,常完不成功课,总梦见国师娘娘打我手心,哥哥也常用国师娘娘来哄我。”


    她话语微顿,一口气慢慢吐出来,惨白的面容挤出一个笑,忽问她:“你今日是来许愿的?”


    溪鹤答道:“民女陪友人来许愿。”


    公主眼神暗淡几分,慢慢说:“我来求来生的姻缘。她们说,若将神令一次抛上星月欢,便能如愿……我也想试试。”


    溪见公主眼中纯粹的希冀,不禁想起去年温泉房中李廷朝与她的对话,两任丈夫皆身死战场,杀人凶手却是她的父亲……姻缘……她默默地想:星月欢啊,请听听她的愿望吧!


    她提议:“殿下,可要民女陪您去许愿阁那边抛神令。”


    公主摇摇头:“若愿望真能实现,在哪儿抛……应该都能挂上吧。”


    她忽看向溪鹤:“你能帮我抛么?我想……你与国师娘娘这般相像,或许神明会更眷顾些,如我所愿。”


    溪鹤未料公主会请自己代劳,忙道:“殿下,这树太高,民女未必能抛中。”


    “无妨,情意传给他们便可。”


    她声音微弱,气息奄奄,可字字句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竟比直白的命令更令人窒息,溪鹤暗自叹了口气,行礼答应。


    公主在侍女搀扶下缓缓起身,站直时不得不停顿片刻,湖风拂动她的帷帽白纱,露出惨白面容,她手捧一块木牌神令,对着高大绿树默默许愿。


    溪鹤起身珍重地接过她的神令,闭目凝神,奋力往天上一掷——神令直直地钻入叶间,就要落下时,竟稳挂在枝头,晃都没晃一下。


    溪鹤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神令没落下来!


    “挂住了!”她惊喜回首:“殿下,您的愿望定能实现!”


    “是啊!”公主的笑意更盛,眼眶蓦地湿润,丝丝死气渗出,眉间暗藏的病色让人心悸。


    “殿下……”溪鹤怔怔地望着公主。瑾娘因预言,对赵家亲戚与诸多官家小姐厌恶至极,身边几乎没什么朋友,公主已经算是她相处的极不错的人。可她这般年轻就要被死气缠着,生命……还真是这般不堪一击!


    公主倒也看得开,目光涣散不知望向何处,脸上绽放一抹苍白的笑:“我的命如此,我死了,魂就分成两半,去找他们吧!”


    这话一出口,身后侍女吓得全跪伏在地。


    “回吧!”公主收起这脆弱的模样,望着头顶烈阳,轻轻拉上帷帽:“倒像个鬼,连太阳也怕了!”


    “殿下!”侍女慌忙起身搀扶。


    临走前,公主将桌上另一个神令轻轻放入溪鹤手中:“这枚神令……是国师亲手所雕,倒也算是美物,送与你吧!”


    溪鹤双手接过,行礼送她离去,:“多谢殿下,殿下所念所愿,皆会如意!”


    她望着公主离去的身影,低头看向掌心,那枚莹白玉质神令雕工精妙,可谓贵重之物。也罢,她抬头望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还有那稳挂枝头、在林叶间若有若现的神令。


    她想着,不妨一试。


    闭目凝神,思索该许什么愿,一时间诸多念头涌上心头,她默默念了许久,才将神令朝树梢抛去。


    竟又一次稳稳挂住。


    她不由怔住,这般巧合竟能发生两次?


    不对……肯定有问题……


    她眯着仔细审视神令悬挂之处,试图寻到蹊跷,就在她凝神探寻之际——


    “夫人!”


    一道淡漠地却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首望去,只见文渊周就站在不远处,玉面寒眸,毫无生气地穿透热光,冷冷地锁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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