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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参宴,前世入瑾梦

作者:糖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雨歇初晴,天空透蓝,赵宗瑾眉间阴霾散去,闭眼感受林间草木灵气。


    “阿妹,你怎么只捡这么点菌子哟?”一位胖姑娘瞧她背篼一眼,语调绵软轻柔,带着水乡人家的腔调:“哎哟!你这都不能吃!”。


    此时的赵宗瑾身体消瘦,穿着蓝布短褂,编着几股粗辫,发根处随意别着几朵从路边采摘的野花,那艳丽的色彩在她局促不安的姿态下,失去了光彩。


    她背着小背篼呆立原地,手足无措的望着胖姑娘,这番模样,反而让人忽略了她空缺的右耳。


    “都不能吃吗?”她急得快要哭出来。


    胖姑娘仔细翻找,捡出毒菌,望着篼中仅剩的两个蘑菇,叹口气道:“没了,剩下的都能吃。”


    “你不认识的,问我就行。”胖姑娘的大背篼已经装满。


    “好!”赵宗瑾含泪答应。


    待她们回家时,已是晌午。


    山下小村十几户人家,屋宅紧邻田地,其间一小木屋内,一个女子正借着窗外漏进的阳光缝补一黑色金线腰带,指间银针闪烁,细碎的光晕映在眸中,衬得她愈发灵动。


    “溪妹儿,溪妹儿,你在家吗?”一声急唤响起。


    “怎么了?”正在刺绣的溪鹤放下手中针线,钻出木门,便见赵宗瑾在同村姑娘的背上缩成一团。


    一口急气卡在嗓子眼,忙问道:“瑾娘,怎么了?”


    同村姑娘正是先前帮助赵宗瑾选菌子的胖姑娘,她将赵宗瑾背到屋内,又轻放到床上,对溪鹤说:“她踩空扭了脚,我看了看,躺个一两天就好,你别担心!”


    溪鹤道谢:“王家阿姐,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幸好我在,要是别的姑娘,还背不动。”王家阿姐挥挥手,便朝着门外走去。


    溪鹤细瞧伤处,抚了抚趴在床上抽泣的赵宗瑾的粗辫,随后转身送走那些好心送她回来的姑娘们。待她们都离去,才提着一背篼的菌子回屋。


    她边查看赵宗瑾腿伤,边说道:“今日捡了这么多菌子,能吃好多天,真厉害。”


    赵宗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埋头哽咽:“她们捡的,给我了,我没捡这么多。”


    “嘶……疼。”她依旧娇气。


    溪鹤瞧她脚踝红肿,眼底瞬间水润绯红。


    瑾娘怎么可能不涂药两天就好,只会愈加严重。


    “鹤娘,我没事的。”赵宗瑾想缩回脚,可疼痛让她完全使不上力,泪水夺眶而出。


    “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涂点草药。”


    溪鹤嚼碎几片叶子,吐出抹在她脚上,冰凉凉的,疼痛得以缓解。


    她趴在床上小声啜泣。


    窗外日光慢慢暗淡,屋内火盆柴火炸响,细碎的声音极其清晰。


    赵宗瑾脑中浑浊,视线清晰又模糊。


    我在哪儿?


    屋顶青瓦、斑驳木墙,窗外竹影,这是……小竹村……奇怪,我刚刚不是在和鹤娘聊天吗?


    我在做梦吗?


    她感觉不对劲,梦里的她也感觉不对劲。


    躺在床上养伤的赵宗瑾瞥见漏雨的房顶,歪头问道:“鹤娘,你修补的房顶吗?怎么这么快?”


    溪鹤正坐在一旁选菌子,闻言低眉浅笑:“好心人帮助的。”


    梦境外的赵宗瑾心头一震,鹤娘……情思浮动。


    ……


    夜色渐深,窸窣低语穿透薄窗。


    “这个药能行吗?”是鹤娘压低的嗓音。


    “一日一敷,纵是断了腿也能恢复。”男子低沉声音裹着不满。


    “好吧!”


    衣料摩挲声暧昧蔓延。


    “你别勾引我。”鹤娘气骂。


    “溪鹤,你不喜欢吗?”男子声音蛊惑。


    床榻上的赵宗瑾在梦境中昏沉睡去,而现实的她猛地睁眼,唇齿剧颤,冷汗涔涔。


    “文——渊——周!”


    她掩面遮挡扭曲面色,恨意钻过指缝。


    前世……前世的她脑袋空空,不通文理,手握母亲留下的财产,却几年挥霍而空。


    赵府除了祖母和继母皆漠视她,豪门贵族轻视她,母族舅舅舅母关心她,她却为讨好所谓的祖父父亲,远离真心待她之人。


    除了溪鹤,无一人可信,她们相依为命,在赵府的冷眼算计中生活。


    赵宗瑜逃婚,赵家全族获罪,她作为罪奴,被赏赐给南边功臣,鹤娘陪着她踏上南下之路,途遇匪患,也是鹤娘带着她脱离官兵监管。


    她们流浪在外,她不幸招惹流氓,残缺一只耳,可她不愿意去寻故人帮助,也不愿意去人多热闹之处,她想赶走溪鹤,但只要一眼看不到鹤娘,她就寻死觅活,撒泼胡闹,给鹤娘平添许多麻烦。


    无奈,鹤娘带着她暂住小竹村,她们凭空有了房和地,而无知无能的她,却坚信这是无人要的破房烂地。


    他们相依为命,那是她前世最快活的几年。


    后来,新皇登基,赵家被赦,她们离开小竹村,回到天都,遇到那个人……


    “柳州小竹村,可不就是文家人的地盘,鹤娘认识的文家人,还能是谁?”


    记忆中,她问鹤娘药从何来,她低头躲她目光:“山上猎户给的。”


    “昨夜我好像听到你在和男子讲话?”


    鹤娘慌乱抓起湿衣丢向她:“没……没有,你在做梦,哪来的野男人晚上来找我。”


    零碎片段凑出真相。


    “你别勾引我。”


    “溪鹤,你不喜欢吗?”。


    字字句句,绝对是他。


    呵!今生读了几本书,自认聪明,结果还是蠢得可怜!前世,那么多错漏之处,我怎么就没想过。


    前世的鹤娘.……当真爱过文渊周吗?文渊周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


    -


    春日冰化,热病尽除,北方战捷,南方起义被镇压,城外流民在经历热病后死散,余下之人得圣恩前往西部开荒。


    皇帝病重,未立太子,崇礼王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登基称帝指日可待。


    崇礼王之女天乐郡主设赏春宴,邀诸多王公贵女、簪缨子弟共享此宴,同赏南山春色。


    前世的赵宗瑾因为与文家退婚的原因,并不在此次邀请之列,今生,她礼仪规矩皆端正,父亲又是礼部尚书,她又与天乐郡主交好,自然受邀。


    喜爱建筑,并且期待明媚春光已久的溪鹤,靠着撒泼打滚、死磨硬泡终于能陪着赵宗瑾前往南山参加赏春宴。


    她被关在家太久,太想出门找人玩了。


    赵宗瑾难得穿锦衣华服,头戴珠钗华贵迷人眼,溪鹤虽也想穿美衣着繁饰,但瑾娘并不喜她在外美色招摇,她自懂瑾娘意思,空有美姿的丫鬟进了贵人宴席,是侍候者还是被食者就未可知了。


    -


    南山。


    溪鹤下轿后见宴前朱轮华毂,衣冠云集,望南山山色,泉石清幽、山花烂漫。


    “姑娘这边请。”侍女柔声引路。


    溪鹤紧随赵宗瑾身后,入宴便见赏春宴设于一汪清泉旁,亭台楼阁、软榻香雾、金樽玉斝,天都美佳人羽衣翩翩,丝竹乐音靡靡,富贵非凡。


    她从前也陪着赵宗瑾去过不少宴会,但这般奢靡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原先想着瑾娘穿着已很繁美,可其余诸公贵女皆玉佩琼琚、织金曳绣,可谓殿上神仙,皆华光迷人。一对比,瑾娘反而简朴,她一身浅绿衣裙,快与山色融为一体,就算是站在贵人眼下,也难以吸引他人目光。


    赵宗瑾正沉迷欣赏溪鹤做贼似地喜悦,突然传来出乎意料的声音。


    “姐姐,可要与我们一席?”赵宗瑜拂开花亭碧纱,柔声邀请。


    “二姑娘安好。”溪鹤行礼道安,心里奇怪她怎么在此?她的父亲只是礼部小官,应该不在应邀之列。难不成——


    “你便是赵府的大小姐,赵宗瑾?”赵宗瑜身后传来一男子声音,语气并不友善。


    “小女赵宗瑾见过世子。”


    溪鹤跟着问安,难怪了,原来是崇礼王嫡子李廷朝邀约,他对赵宗瑜有好感,自是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李廷朝冷言:“哼!装扮招摇,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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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寒了赵先生的心。”


    这番针对惹得溪鹤悄悄抬眸看他,一身华珠,不知谁才招摇?余光又瞥见赵宗瑜,她只着素白衣裳,头上唯玉簪挽发,与周围锦衣格格不入。


    怪不得,原来是在这儿找事,为心爱女子撑腰,什么赵先生,他赵世勋什么时候有资格被称作赵先生?


    溪鹤只想翻白眼,这是什么稚童行为。


    赵宗瑾口中奉承:“今日郡主相邀,自是着正衣相见,世子乃是礼仪典范,小女长于闺中,不对之处还望世子指正。”


    可谁都能瞧出来,她礼仪无错,是世子找事。


    世子眉头微皱,赵宗瑜出亭说道:“世子,姐姐自幼长在闺中,若有错处,还望世子见谅。”


    溪鹤心嘁,没错也有错了!


    世子很会顺势而下:“师妹何必多礼,听你言便是。”


    她差点忘了,这世子李廷朝曾学于天曜府神官,和赵宗瑜还真算是师兄妹。


    “如此,起身吧!”世子话音刚落,又一道话音传来。


    “兄长,我的客人惹你生气了?”


    来人一身浅白素衣,长发仅靠着一根长木簪随意绾在脑后,眉如新月,额间红痣显得她神圣不可冒犯,而温婉笑意又平添慈善气韵。


    她,便是今日宴席的主家——天乐郡主。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人,周围人皆起身问安,溪鹤难得站起又赶紧半蹲行礼。


    天乐郡扶起赵宗瑾,背对着世子询问:“兄长,对我邀请的客人不满吗?”


    李廷朝将赵宗瑜拉至身后:“怎么会,妹妹的客人,我哪会不满!”


    他目光落在天乐郡主身旁,十几位美郎君,姿色各异,眉头紧锁,强扯过亭帘不再理会。


    郡主牵着赵宗瑾的手走入另一处亭阁,一群人跟上郡主脚步,珠玉叮当作响,生怕落后似的急追,撞得溪鹤身子一歪。


    她正想稳定身姿,腰间忽多了一支玉手,这味道……


    “文渊周!”


    她看清扶住她的人,一袭白袍,墨发高束,显得脖颈玉白透亮,正是多日不见踪影的文渊周。


    她退后一步,低声道谢。


    一旁的文修楷含笑盯着她俩:“碧色迷人,春光难掩,临川,你这是何为?”


    溪鹤眼皮一跳,可当下宴席,她哪敢呛人,只能冷眼瞥向文修楷,假意道安,赶紧去追瑾娘脚步。


    而身后花亭内,赵宗瑜坐在女眷席间,目光却望向对面的李廷朝,发觉他眼中竟含怨气。


    这是怨谁?


    她收回目光,轻抿茶水,李廷朝不堪大用,绝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


    赵宗瑾和贵女公子陪着郡主玩乐,吟诗作对,诸多美人在旁伺候,溪鹤受不了扑鼻香气,还有若有若无的打量,告知赵宗瑾后便来到赏春宴外,与在此等候的丫鬟侍卫聊天。


    “溪鹤,你不知道,郡主说过,每次宴会总有人煽风点火、针锋相对,看得人好笑!”一个胖丫鬟低声说道,她是天乐郡主之妹——天昭郡主的丫鬟喜宝。


    “你们也是倒霉,怎么惹的他,幸好有郡主撑腰,要不然以后可难过了!”户部尚书千金的丫鬟问心。


    “就是嘛!”李廷朝的侍卫。


    一群人望向侍卫,眼里揶揄:“你可别去乱说!”


    “自然不会,各位姐姐妹妹放心。”他真的只是想和姑娘们聊天。


    但他在此,哪个丫头敢多言。


    “对了,溪鹤,我怎么觉得你变得更好看了!”喜宝摸着溪鹤的脸问道。


    “对哦,你皮肤也更白了,怎么做到的?”其余丫鬟都曾见过,大家不能谈贵人事,便聊闺中语。


    “是嘛?可能最近补药喝多了。”


    “对哦,你染病才好不久,没想到恢复这么快。”


    “对啊!我听说你去了天曜府,你有没有遇见……”


    “我前些日见了……”


    “我听说……”


    ……


    大家各有疑问,各有趣事,即使未参宴,也在春风里谈笑取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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