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也家睡的这一晚是周恪这几年睡的最为安稳的一晚。
即便林也已经放话,他可以一直在这住着,但最开始,周恪生活在这个家,依然有很强的脱离感。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林瑜的区别,林也是她的舅舅,是有血管关系存在的,甚至林瑜的户口就和林强躺在同一个户口本,他很爱林瑜,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
可他不同,他是因为林也的一时同情才有机会短暂的结束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林瑜的外婆不喜欢他,觉得他是这个家唯一的外人。
很长一段时间,周恪都怀着既开心又忐忑的心情生活在这个家里,他怕万一哪天林也后悔,不想要他了,要将他赶出林家。
他在这种惶恐的生活里努力提高自己的存在感,譬如,当蒋惠芳做事的时候,他会主动在一旁帮忙,努力获得她的认同,除此之外,他做的最多就是照顾林瑜,他会笨拙的给她捯饬各种不一样的发型,虽然起初歪歪扭扭的没个正形,但在日复一日的练习中,也能扎出好看的麻花辫,他会偷偷陪她一起去小区楼下喂流浪猫,会给她讲故事,教她识字算数,也会在生病的时候照顾她。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去,林也的工作越来越忙,自从林瑜开始上幼儿园后,蒋惠芳便回了老家,于是,这个不到一百平方米小家里,每天更多的是只有林瑜和周恪的身影在。
周恪习惯在每天放学之后给她带两颗不同的糖,林瑜也习惯每天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
时间慢慢过去,一切都在往正确的、幸福的方向走。
直到某天,林也不知为何,忽然找蒋惠芳大吵了一架。
那一年,林瑜才刚满十岁,她像雾里看花一般,隔着一扇门窗,听着蒋惠芳歇斯底里的声音和舅舅一声声苍白的质问。
“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怎样,要我去给她赔命吗!!”
“妈——你怎...能够,能够一直就这样瞒着,什么都不告诉我。”
“我不说是为了你好啊,她死了!可你终归还是活着的。你为了她,警察的工作也丢了,坐了十年牢才从里面出来,大好的青春就这样毁了啊!!我难道不可以恨她吗,你要我怎样?我难道还要祝福你们吗,二十年了啊,你怎么就不能忘掉她重新生活呢?”
蒋惠芳泣不成声地说出这些年一直藏在心底始终不敢说出来的话,这些尖锐的语句一字一句直往林也心尖戳,将他本就飘渺的灵魂切割成四分五裂的碎片。
林也并没有因为蒋惠芳的话而变得振作,他像一根苦苦生长的野草,忽然有天被人连根拔起,纵使野草再顽强,也抵不过茎叶脉络被人硬生生挑断。
自从得知真相后,林也整日酗酒借醉,工作也停滞了,人肉眼可见地变得消沉,眼窝瘦的凹陷下去,原本健谈的一个人忽然变得话也不说,眼神麻木空洞。
夜深阑静的时候,林瑜从房间出来,发现他弓着身子枯坐在阳台,整个人陷进了黑暗中,他低着头,脊背弯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肩膀却在一耸一耸的颤抖。
林瑜走过去,借着月光看见舅舅眼里闪烁着的泪光,她被林也这副模样吓得呆滞住了,她从来没见过林也如此颓然的样子,站在身侧,林瑜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问:“舅舅,你怎么哭了?”
听见声音,林也缓缓抬头,望向她,彼此相望,只剩下了良久的沉默,到最后,林也偏过头,挤出一句话:“没什么,舅舅只是知道了一些事情,忽然很想一个人。”
想,意味着思念,在林瑜很小的时候,她唯一能够理解这个词的,便是在幼儿园时,她会想哥哥,想哥哥陪着她玩,想哥哥给她讲故事。
但这种想念是有收获的,每天回到家,她都能在家里看见哥哥。
而林也的想念,是没有尽头的。
林瑜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天真的问:“那舅舅怎么不去找她。”
不知是哪个字触动了他,林也忽然低下头,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抽噎了起来,他想到蒋惠芳那天说过的话,一个人怔怔地坐在地板上,手臂搭在膝盖上,兀自呢喃道:“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
但彼时的林瑜年岁尚小,无法理解舅舅口中的找不到是什么意思。
直到很多年以后,林瑜才终于知晓他们之间的故事,知道那个被他爱了二十二年的女人。
——
元旦一过,大雪连下了三天三夜,雪花覆盖了整座城市,世界一片清明,天空被雪地映得有些发灰。
林也最近的状态变得越来越差,蒋惠芳来家里找过他好几次,但他什么也听不进去,最后忍无可忍下了逐客令。
至此,母子俩闹得不欢而散。
期考结束的那天,林也提出要去学校接林瑜放学,顺便去春熙路的那家蛋糕店买个蛋糕回来,这是林瑜早上临出门前,林也在餐桌上告诉她的。
林瑜点了点头,鸡蛋黄噎地她有些说不出话,周恪抬眸瞥了一眼,把跟前的牛奶递到她嘴边。
林瑜就着牛奶终于把难吃的鸡蛋黄彻底咽了下去,问:“今天有人过生日吗?”
林也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故作高深的回了一句:“晚上就知道了。”
清早出门时,外面的雪还很大,周恪低头看了眼被裹成粽子的妹妹,忽然笑了一下,这笑声被林瑜听见,她看着自己的打扮,忽然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沮丧道:“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很像个笨手笨脚的企鹅。”
“没有。”雪花落在他头顶,周恪眼底慢慢溢出温柔的底色,如实开口:“很可爱。”
积雪厚厚一层铺在人行道上,鞋底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最后留下两串长长的脚印。
林瑜仰起头,雪花落在她顷长的睫毛上,她抬起被冻得红扑扑的脸颊,嗓音甜软的喊了一声哥哥。
周恪侧过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林瑜:“雪越下越大了,等放学回来,你可以陪我去楼下堆雪人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感冒还没好。”周恪无奈的看着她,“被舅舅知道,小心又罚你抄古诗词。”
被捏住命门吗,林瑜彻底偃旗息鼓。
周恪所读的高中就在林瑜所在的小学对街,两所学校相隔不远,送林瑜去了学校,周恪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斑马线前,等待红灯变绿。
林也平日工作忙,很少会来接送林瑜上下学,大多时候都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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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自己去学校,但今天,因为林业这句话,林瑜期待了整整一天。
最后一门学科考完在下午四点正式考试,因为大雪,今天来接学生的家长比以往多了不少。
班主任杨老师站在教师门口,热情的和每一个离开的孩子打招呼。
等她回过头,就发现林瑜早已收拾好书包,眼巴巴地站在窗户前等舅舅来接,冬季室内外温差大,玻璃上结了厚厚一层雾气,她抬手,伸出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小兔子。
杨老师见状,走过去,弯腰看着林瑜:“舅舅还没来吗?”
林瑜低下头,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那要不要老师给舅舅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快到了。”
林瑜抿着唇,清凌的瞳孔闪出细碎的荧光,她点了点头,随后用期待的目光看向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的杨老师,后者直起腰身,从通讯录里找到林瑜家长的电话,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
漫长的嘟音过后,迎来的却只有冰冷的人工女音——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
见杨老师半天也没出声,林瑜盈亮的双眸很快便黯淡下去,眼瞅着班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被家长接走了,老师只能微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可能是舅舅有事,路上耽搁了。”说完,她引导林瑜看向周围,“你看还有好几个学生也都在等呢。”
林瑜扭过头,看着四周和她一样还在等家长的学生,眼睫轻轻颤了颤。
...
大雪后的街道积雪初融,林也裹紧棉袄走在街道上。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他停下脚步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忽然,一阵刺耳的轮胎打滑声从右侧传来,一辆失控的轿车正朝人行道冲来,而路中央,正站着一小男孩。
就在这一刻,时间彷佛被拉长成慢镜头,林也抬起头,恍然间,看见那男孩母亲惊恐扭曲的面容,和路人张着嘴的大声尖叫,以及那个小男孩静滞的身影。
喇叭声接连不断划破了冷寂的空气,林也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看着那货车离小男孩越来越近。
“小心!”
刹那间,他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脚步猛地朝马路中间奔去。
扑过去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男孩猛地推远,同时也迎来一道避无可避的撞击,剧痛来的迅猛而干脆,世界在视野里天旋地转。
雪花还在下,洋洋洒洒地落在血泊里。
林也闭上眼睛,听到耳畔传来孩子哇哇地哭声,那声音让他想起了林瑜小时候摔跤时的模样。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睁开双眼,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睛,将灰白的天空染成一片猩红的血色。
意识消弭间,他听见有人在身侧大声惊呼。
“撞人了!撞人了!快叫救护车!!”
“流血了!!”
“哎呦——快来人啊——这里有人被车撞了....”
耳畔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远,到后面,渐渐,渐渐地消失不见。
他缓缓阖上了双眼,恍惚中,似乎听到了一句温柔的女声在呼唤他。“林也——”
这声音彷佛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却在耳边变得尤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