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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出狱

作者:文噗噗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封仁同她自己一般乃重生之人,惊悟于白芙蓉脑内炸开,化作三个问题。


    凭何?


    凭何!


    凭何!?


    荡平三百州,四海九夷服。


    二十年后,连最后一座顽抗的成都城都倒戈而降,他封仁早就做了名副其实的天下共主,他应有尽有凭何、凭何还要重生回来与白芙蓉这一败涂地的输家为难?


    难道方才他一抱的相救连施舍都不是,倒为留她命来,且看更多笑话?


    悲、愤、苦,百般滋味全聚心头。


    封仁却仍是,对白芙蓉看也不看。


    只垂眸,极淡地扫过手中那支染血的金簪,对懊恼找不着人的卫壹道:“赵典狱,恐怕已死在这位白姑娘手中。”


    太久了,太久了。


    白芙蓉只体会过一眼将男人们看透的滋味,可这男人凭何连一个瞥视都未分予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白芙蓉心间百感,再刺进一味屈辱。


    书壹的扇刃更在此时往她皮肉中多嵌入一寸:“你这妖妇,竟还杀人,莫不是对长公子也心存歹……”


    她何止对他心存歹意。


    白芙蓉对封仁的杀意,简直攀到前所未有的高峰,但现在她必须忍耐,必须谋生。她咬牙将自己的嫉恨转为哀怨,抢断书壹。


    “封郎你同你这些属下的话委实伤透妾心,妾是杀了典狱,可那不都是为了你?为了救你么?”


    她清泪颗颗争先恐后地涌出洗掉她脸上许多血迹……落在书壹扇上时,她发觉扇刃抵喉的力度轻上些许,哄封仁属下的无辜姿态毫无疑问得继续做,但她还有更重要的目标——


    “封郎妾拿金簪,是为了帮你解开镣铐的锁啊。”


    她要让自己在此时此刻显出作用,最好还是无可替代的作用。


    这第一条便是,赵典狱死前定没给过封家人钥匙,不然凭他们对封仁的恭敬绝不可能放任他仍被囚于刑架,好巧不巧白芙蓉前世久病成医,倒晓得怎么解开。


    白芙蓉话音落下,封仁终于抬眼向她。


    他玄瞳于此时露出其最惹人生厌的一面,无论他瞧没瞧她,一潭浓墨里都映不出半分她身影。


    但白芙蓉反过来,得一直盯着这男人看,盯着他颔首:“让白姑娘过来。”


    书壹的扇刃总算离开她脖颈,卫壹给她接上胳膊……白芙蓉忍着右臂一伤未愈又添新伤的新抽旧恨,上前为封仁开锁。


    锐利的簪尖捅入锁孔时,白芙蓉用尽全身耐力,忍住想将它偏上半寸绞碎经脉,又或该把他封仁上每一处红痕都划开深刺搅作肉泥的冲动。


    她还得柳眉微蹙,假作担心仔仔细细问温柔地给他开锁,十指攥着金簪,都给掌心攥出红印。


    得亏赵典狱给封仁上的锁,比前世给她上得简单不少,白芙蓉解起来不费什么功夫,不然她真怕自己会像那夜大抵还没重生的封仁般——


    金簪哪够?


    一口咬在封仁颈上一点朱红,用牙撕扯开方够解气。


    可惜白芙蓉是个对自己处境从来太清醒的女人,相比展露兽性,她渐渐冷静下来,精巧地计算了一番解锁的顺序。


    她假称锁扣暗藏机关。


    每个锁扣白芙蓉都先解到最后一圈,再迅速地一齐全数解开,无论封仁会否周身仍留存余力,只要白芙蓉最后的速度足够快,他一定会因为骤然失去与刑架的全部联系,全身失衡……


    白芙蓉就抢在这个机会里,抢在所有其他侍从能赶上之前,她扶上他,将整副柔软的玲珑身段完全贴上,双唇挨住他耳朵。


    “封郎,再一世,不希望多个同路人么?”


    白芙蓉想清楚了一件事。


    没错,封仁前世的确夺尽天下,可若他没有遗憾不甘的刺骨之事,必不可能短短几日间,同她一样冒险改变甚多,妄图逆转乾坤。


    在这等境遇下,他们彼此知晓对方的重生身份,反而是种筹码,除开天生的死敌外,他们相知底细,方有可能成为彼此最亲密无间的盟友。


    第二件事。


    前世二十载,大抵这封长公子于江山社稷太过心无旁骛,白芙蓉发誓她绝没听闻过封仁哪怕有一房妻妾,半点风流韵事。


    于是当那句话,从她唇间吐出,裹着她温热湿润的气息钻入他耳蜗,白芙蓉正将少女饱满的唇峰蹭过封仁稍显单薄的耳廓。


    她清晰地捕捉到,身下这具看似无动于衷的躯体,耳根处瞬间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烫。


    随后封仁推拒的动作越急迫,她反倒当他更害羞,笑话,管他眼睛是黑是白,她能撩拨得动二十出头的封御史,便不可能拿不下棵一辈子没开过花的老树。


    就是可恶。


    这男人推她就推,他溃烂的皮肉与她雪肤相离的刹那,能抑制住贪欢的冲动便罢,竟一把把她的金簪又抢了回去。


    而卫壹书壹这两条走狗见她与他家长公子如此亲密,押她的动作也不知道轻柔半分。


    不过随后,一句“请白姑娘过府一叙”,弥补尽此前所有。


    “长公子,您要请这妖妇?”


    “长公子,此等青楼娼妓怎能进我封府!”


    质疑的人愈多。


    白芙蓉得到下一句“按本公子所言去办”,内心满足就愈多,更不用说封家那帮从属面上写满心不甘情不愿,于此令之后也只能对她撤去所有兵刃。


    一声声俯身弓腰的“白姑娘请”,让白芙蓉恍惚间好像回到前世那一座座宫宇楼阁,所见之人对她无不跪礼朝拜。


    她走出了地牢,见天光正好。


    所有潮湿阴暗的气息全被留在身后,她勾起唇角笃定她一定能回到那万人之上。


    白芙蓉想,比立时刺穿封仁脖颈还要快乐上十倍的复仇,左不过是先把他驯服于罗裙之下,助她完成所愿,再杀……


    ……


    另一边厢。


    仍留于死牢中的一众人,在昏昏暗暗的地底一边搜寻着有无旁人可救,一边多少想不明白他家长公子近日来的诸多命令。


    譬如封氏明明已为长公子铺设好迎他回豫州的路,为何他会突然赶回长安这个虎穴,还将此前的家族之令一并全改?


    又如众人纵知长公子宽仁素来维护他那野种弟弟,但相救便罢,长公子如何能为个野种下到这腌臜之地,甚至逼他们对他把野种所受之刑罚都一模一样地受了一遍?


    今日白芙蓉的事就更为稀奇,明明他们不过是在等长公子的命令才敢开锁,怎得会叫个青楼妖妇拿个血淋淋的簪子来开?甚至还请她回府?


    “书壹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有没有觉着长公子自从重回长安后,是不是……不太一样了?”


    卫壹这个大老粗,尤其想不通。


    然后,“啪!”


    卫壹又被书壹拿没开刃的那面折扇狠狠敲了下:“你个蠢蛋,能做好自己的护卫便不错了,还对长公子评判起来,真欠打!”


    不过他紧接着回答了卫壹的问题:“我倒觉得长公子一点没变。心善得似要被骗般是一如既往,可哪次又有令真下错了?哪回有咱们长公子想做却做不成的事?”


    话音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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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循封仁所指穿过密道,果不其然找着了赵典狱的尸首。


    书壹兴奋地,忍不住又敲了下卫壹的头:“看看、看看,咱们长公子从来就没错过。”


    谁可知,刻意将自己独留于牢房的封氏嫡长子封仁并不像他任何一个从属所构想般,在计算无瑕的策谋——


    不过在垂眸,凝视手里金簪。


    凝了许久,横陈掌中血迹斑驳,也难以分辨何处清正又有哪块污浊,反叫他腕骨微动,冰冷的簪尖无意识就已抵上自己颈间跳动的脉搏,却不巧,顷刻间他听见众人回返。


    “错了。”


    低不可闻得,封仁喉间逸出一声极轻、却似耗尽全身气力般的喟叹,复又将金簪放下,滑入袖中藏起。


    而后阖眼将满眼绛色血网,竭力按回,正如他更换袍衫理整衣冠将周身诸多伤处一一盖住一般,重新睁开时,目光落向那一个个前来复命的下属。


    所幸他们还真在地牢中多救出几条性命,没有枉造杀孽。


    “此间事了,”封仁开口,念出下句命令,声调平直寂如枯井,“准备面圣。”


    依旧,无波无澜。


    ……


    ……


    封义从来没有他长兄的气度。


    自从被救后,他一连几日都被赐住在长兄屋中养伤,目光扫过屋内摆设——柏木塌、楠木架,博山炉内焚着老山檀。


    除了一抹萦绕不散陈年松烟墨的苦涩,丝丝缕缕钻进鼻腔,他这位嫡长兄屋中陈设与他在豫州老宅的居所“一摸一样”。


    “阿义乃我幼弟,凡我有的,一模一样均不可缺于他。”


    ——好个温良兄长,昔日的承诺响于封义耳边。


    是,只要封仁在,他这位嫡长兄的确从未失信。


    可封义满心满眼却照不进他这长兄的光,反而嫉恨得愈发牙痒起来,齿关紧咬,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摩擦声。


    真像野狗磨牙。


    而浑身被缠满疗伤的绷带,兄长吩咐那些人为他疗伤的好意,比地牢中的镣铐,更活像拴狗的链子。


    绑着他,让这些“一摸一样”的恩赐,不断不断地扎入他的骨血,用那些善意的明光灼烧着他所有阴暗的不甘。


    封义想起封仁将他救出死牢那日,连那日被从死牢拖出,他这嫡亲兄长竟也让属下把自己打得与他这替身一般血肉淋漓!


    他封仁品格,自皎皎如日月恒悬天上。


    可为何?!


    为何连一次……一次让他封义把这烂命燃尽、换来封仁哪怕一丝承情、一丝亏欠的机会,都要被碾得粉碎?!


    偏要他活着!


    永永远远、卑贱地活在明光下的阴霾里,做他唯一甚至最不堪的污点!这念头,比身上任何一道伤都更噬心蚀骨!


    封仁数日未归,封义终是不耐地要把他的狗链摘了,他抄起将屋内唯一一方不一样的姚河石砚砸了。


    “好啊,一模一样!一模一样,谁耐烦练你这些烂字!”


    嘶吼从喉间爆开,带着某种毁灭的快意,他放任自己绝不像长兄般咆哮、发泄,顺道把身上的绷带也全数撕开。


    只是很快纷沓的脚步声冲进屋内。


    侍从婢子目光警惕地扫视一地狼藉,更紧盯着他这位被长公子“珍重”吩咐要“照顾好”的麻烦人物,生怕他伤了自己——或毁了更多东西。


    而就在这混乱的刹那,洞开的房门外,庭院深处,一个甜腻到不该熟悉,却偏偏耳熟的女声,突然穿透嘈杂,钻进他耳朵。


    “封长公子,可是住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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