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就好像那天晚上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和那场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胡同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李大成家那扇用木板临时钉起来的院门,还在无声地诉说着那一夜的凶险。
市局那边,再也没有人来找过李大成。
没有询问,没有传唤,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
李大成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肯定是杨卫国那边发了话,把事情给压下去了。
那三个倒霉蛋,估计这会儿已经被安上个“误会”的名头,从局子里放出去了。但这个哑巴亏,他们是吃定了。
李大成也不去打听,就当这事儿已经翻篇了。
他这两天哪儿也没去,就待在家里,一心一意地伺候着他那刚出月子的媳妇儿和嗷嗷待哺的宝贝儿子。
林婉清的身子,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恢复得很快。
他用系统里那个【强体配方】,加上他“大师级医术”的改良,每天给她炖各种补汤。把她养得气色红润,奶水充足,比怀孕前还要丰腴几分。
小李安更是像吹了气的皮球一样,一天一个样。刚出生时那皱巴巴的红皮猴子样,现在已经完全长开了,皮肤白白嫩嫩,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人的时候,骨碌碌地转,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
李大成没事就喜欢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溜达。
他会把手指伸到儿子的小手里,让那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心里头那股子满足感,比挣了几百块钱还舒坦。
他李大成,有后了。
这个念头,让他觉得脚下的这片土地,都变得无比的踏实。
这天晚上,李大成刚把儿子哄睡着,放回林婉清身边。
外头,那扇临时钉起来的木板门,突然被人“笃笃笃”地,轻轻敲了三下。
声音很轻,很有节奏,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李大成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他冲着床上的林婉清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到墙角,从那堆破烂底下,摸出了那把冰冷的82式手枪,插在了后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门口,压低了声音问道:“谁?”
“李大成同志,是我,杨卫国。”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又带着点疲惫的声音。
李大成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
他把枪悄悄收回系统空间,这才拉开了门栓。
门外,杨卫国一个人站在那儿,穿着一身半旧的中山装,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苹果和一包点心。
他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和苦笑,看上去年纪轻轻,眼角却已经有了几道藏不住的细纹。
“杨主任?您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了?”李大成有点意外。
“来看看你和弟妹。”杨卫国走了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院里的石桌上。“那天晚上,让你们受惊了。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管好自己家里人,给你赔个不是。”
他说着,就冲着李大成,郑重地鞠了一躬。
“哎,杨主任,您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李大成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知道,杨卫国这一躬,是替他那个莽撞的大哥鞠的。
这也是在向他表明一种态度。
“屋里坐吧。”李大成把他让进了屋。
屋里,林婉清已经坐了起来,有些局促地看着进来的这个大领导。
“弟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杨卫国看她的眼神很温和,没有半点官架子。
“挺……挺好的,谢谢领导关心。”林婉清小声说。
“别叫我领导,听着生分。”杨卫国笑了笑,“你要是不嫌弃,就跟大成一样,叫我一声杨哥。”
他又走到床边,看了看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李安。
“这小子,长得真精神。叫什么名儿啊?”
“李安。”李大成在旁边说道。
“李安……平安喜乐。”杨卫国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轻轻放在了李安的枕头边。“杨哥来得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这点钱,给孩子买点奶粉和尿布吧。”
李大成看那红包的厚度,就知道里面少说也得有百十来块。
“杨哥,这可使不得……”
“拿着!”杨卫国把脸一板,“这是我这个当伯伯的,给大侄子的一点心意,你要是再推辞,就是看不起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大成也只好收下了。
他在桌边坐下,给杨卫国倒了杯热水。
“杨哥,那天那事儿……”
“别提了。”杨卫国摆了摆手,端起茶缸喝了口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是我大哥,杨卫军。他那个人,就是个炮筒子,一辈子在部队里待着,脑子里就一根筋。他听说了你的技术,就想当然地,用部队里那套法子,想把你‘请’过去。我替他,再跟你说声对不起。”
“杨哥言重了。”李大成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却说,“一场误会,说开了就好了。那几位同志,没受什么重伤吧?”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在点杨卫国。
杨卫国苦笑了一下:“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了。我已经跟市局那边打过招呼了,定性为‘因沟通不畅引发的严重冲突’,给了他们一个内部警告处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他看着李大成,眼神变得严肃起来。“大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换做是我,我也咽不下这口气。你放心,我今天来,就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敢说能管住我大哥,但他以后,绝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来找你的麻烦。这一点,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知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红旗厂那个小池子,养不住你这条龙。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是我杨卫国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这番话,说得就很有水平了。
既是道歉,也是安抚,更是拉拢。
他这是在告诉李大成,杨家,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受的委屈,我们会从别的地方,加倍地补偿给你。
李大成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一副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又带着点后怕的表情。
“杨哥,您这么说,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一个臭搞技术的,哪有什么大想法。我就是琢磨着,那天晚上那事儿,也给我提了个醒。”
“哦?怎么说?”杨卫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手里头那点技术,本来是想为国家多做点贡献的。可现在看来,这技术,有时候也能招来祸事啊。”李大成叹了口气,一脸的忧心忡忡。
“我怕啊。我怕以后再有哪个单位的领导,也像杨总工一样,看上了我这点微末道行,也用这种方式来‘请’我。到时候,我这一家老小的安危,可怎么办?”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诉苦,实则是在将杨卫国的军。
你光口头保证有什么用?你得给我来点实际的。
你得给我一个护身符,一个能让别人不敢再轻易动我的护身符。
杨卫国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
他一听,就明白了李大成的意思。
这小子,是在跟他要一个“名分”。
杨卫国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着好几岁的年轻人,心里头第一次,生出了一股子寒意。
这个李大成,不光技术通天,心机手段,更是远超常人。
那天晚上,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他不但能果断反击,还能在警察面前滴水不漏地演戏,反手就把他大哥的人给扣上了一顶“劫匪”的帽子。
事后,又懂得借力打力,通过自己,把这件事的性质彻底定死,让他大哥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
现在,他又懂得趁热打铁,借着这件事,来跟自己要好处,要庇护。
这每一步,都算得精准无比,环环相扣。
这哪里是个技术员?这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家!
杨卫国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自己当初选择跟他交好,而不是像大哥那样,愚蠢地去跟他为敌。
“我明白了。”杨卫国点了点头,表情严肃。“大成,你的顾虑,很有道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妥善的安排。”
他站起身,拍了拍李大成的肩膀。
“你就在家好好陪弟妹和孩子,安心休养。最多三天,我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完,他没再多留,转身就走了。
李大成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那辆黑色的伏尔加轿车消失在胡同的夜色里,才慢慢地关上了门。
他回到屋里,看着摇篮里睡得香甜的儿子,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杨卫国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干大事的人。
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足够分量的“护身符”。
而这个护身符,将会是他李大成,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里,安身立命,大展拳脚的,第一块坚实的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