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许大茂就骑着他那辆二八大杠,准时出现在了李大成家门口。
李大成早就准备好了。
他没穿工装,就穿了身干净的蓝布褂子,看着不像个工人,倒像个吃公家饭的干部。
“哥,家伙事儿带了吗?”
许大茂看他两手空空,有点不放心地问。
“带那玩意儿干嘛?我这儿,”
李大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家伙事儿都在这里头装着呢。”
他当然不会告诉许大茂,他那个系统空间里,别说一套钳工工具了,就是一台小型的数控机床,他都能给你变出来。
许大茂看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头也踏实了不少,嘿嘿一笑,让李大成坐上后座,一蹬脚踏,自行车就“嗖”地一下蹿了出去。
那家小机械厂在京城东郊,骑车得一个多钟头。
一路上,许大茂嘴就没停过,把那个王厂长的情况又给李大成学了一遍。
王厂长叫王建国,是个退伍军人,转业后就接手了这家半死不活的厂子。
人是好人,实在,讲义气,就是运气不太好,厂子一直没什么起色。
这次好不容易从部队那边接了个大单,要是完不成,不光是赔钱的事,他这厂子估计就得关门大吉了。
自行车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颠簸了半天,总算看见了一个挂着“红星机械厂”牌子的破旧大门。
门卫室里一个打瞌睡的老大爷看见许大茂,直接就放行了。
刚进厂区,一个穿着一身油腻腻工作服,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的中年男人,就从车间里头冲了出来。
他眼窝深陷,满嘴的燎泡,看见许大茂,跟看见了亲人似的。
“大茂兄弟!你可算来了!这位就是……”
他看见许大茂身后的李大成,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怀疑。
太年轻了。
这小伙子,看着也就二十出头,嘴上毛都没长齐,能是修好那台苏联老机器的高人?
“王厂长,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李大成,李哥。”
许大茂赶紧跳下车,一脸得意地介绍。
“李……李先生。”
王建国伸出手,有点犹豫。
“叫我大成,或者小李都行。”
李大成跟他握了握手,那手心全是汗,心里也能理解。
“王厂长,别在这儿站着了,带我去看看机器吧。”
李大成也不废话,开门见山。
“哎,好,好!里边请,里边请!”
王建国赶紧在前面带路。
车间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机油味和铁锈味。
几台老旧的机器零零散散地摆着,大部分都停着,只有一两台在“哐当哐当”地响着,有气无力的。
车间最里头,围着一圈人,正对着一台比别的机器都大一圈的绿色大家伙唉声叹气。
那应该就是正主了。
“都让让!让让!”
王建国喊了一嗓子。
工人们回头,看见王建国领着两个陌生人过来,都好奇地打量着。
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李大成身上时,那眼神,跟王建国刚才一模一样,全是怀疑。
“厂长,这位是?”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八级工服饰的老师傅,皱着眉头问。他是厂里的技术大拿,姓刘。
“刘师傅,这位是许大茂兄弟请来的高人,李大成同志,专门来给咱们瞧瞧这台机器的。”
王建国介绍道。
“高人?”
刘师傅上下打量了李大成两眼,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说话,那意思很明显,不信。
李大成也不在意。
这年头,手艺人都有傲气,你没露两手真本事之前,谁都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他走到那台苏联老机器跟前。
这机器确实是老古董了,看铭牌,还是五十年代初的货色。
机身上满是油污,但能看得出,保养得还算精心。
“什么毛病?”
李大成一边看,一边问。
“启动不了。”
王建国在一旁赶紧说,“前天还好好的,昨天一早来,就怎么也发动不起来了。电路上查了,没问题。机械部分,刘师傅他们也拆开看了,没发现有零件损坏。”
李大成没说话,围着机器走了一圈。
他那双眼睛,就像是X光一样,扫过机器的每一个部件。
他脑子里,这台机器的内部结构图,瞬间就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每一个齿轮的啮合,每一个轴承的转动,都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播放。
只看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找到问题了。
“有扳手吗?”他开口了。
“有有有!”
王建国赶紧让工人把工具箱拿过来。
李大成接过一个扳手。
然后拿起扳手,在机器外壳上轻轻地敲击着。
“咚……咚咚……”
他在不同的位置,用不同的力道,敲了十几下。
周围的工人都看傻了。
这是干嘛呢?看病呢?机器还能听诊?
只有那个刘师傅,眼神变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里那点轻视,慢慢变成了惊讶和凝重。
李大成放下扳手。
“问题找到了。”
他淡淡地说。
“找……找到了?”
王建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问题?”
“主轴承里头,有一颗滚珠,碎了。”
李大成说得轻描淡写。
“不可能!”
刘师傅第一个就反驳道,“我们昨天才把主轴承拆开检查过,里头的滚珠好好的,一颗都不少,一颗都没坏!”
“那是你们肉眼看不出来。”
李大成瞥了他一眼,“那颗滚珠,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道裂纹。平时转着没事,昨天晚上,机器停了,温度降下来,热胀冷缩,那道裂纹就彻底崩开了。
现在,那颗滚珠已经碎成了好几块比沙子还小的碎渣,卡在轴承的滚道里。所以机器一启动,主轴就直接卡死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条理分明,那些什么热胀冷缩,什么细微裂纹,听得周围的工人一愣一愣的,跟听天书一样。
刘师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反驳,可张了张嘴,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李大成说的那种情况,理论上,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
只是,这得是多厉害的耳朵和经验,才能光靠敲几下就听出来?
“不信的话,现在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大成抱着胳膊,一脸的从容。
“拆!马上拆!”
王建国现在是彻底信了,冲着刘师傅就喊。
几个老师傅立马就动了起来,叮叮当当地开始拆卸主轴承。
过了十几分钟,沉重的轴承外盖被打开了。
刘师傅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把里头的滚珠一颗一颗夹出来,放在一块白布上。
当他夹到其中一颗的时候,手突然抖了一下。
那颗滚珠,刚被镊子碰到,就“哗啦”一下,碎成了好几块细小的颗粒。
整个车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堆比芝麻还小的碎渣上,然后,又齐刷刷地,像看神仙一样,看向了李大成。
王建国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几步冲到李大成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那力气大得,差点把李大成骨头给捏碎了。
“神了!李先生,您真是神了!”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您……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听出来的。”
李大成把手抽回来,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越是这样,王建国和那些老师傅们就越觉得他高深莫测。
“那……那这可怎么办?”
王建国又发起愁来,“这滚珠是苏联特制的,咱们国内根本没得配。这机器……”
“好办。”李大成打断了他,
“你们这儿有车床和热处理的炉子吧?”
“有!都有!”
“给我找一根和这滚珠材质差不多的高碳钢棒料。我现场给你们车一个出来。”
这话一出口,整个车间又炸了。
现场车一个?开什么玩笑!这滚珠的精度要求,那都是用微米来算的,差一丝一毫,整个轴承就废了。
别说他们这厂里的破车床了,就是拉到京城最大的机修厂,那些八级老师傅,也未必敢说能做得出来。
可李大成,就这么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刘师傅看着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后,冲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这手艺,我刘某人,服了!心服口服!”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整个红星机械厂的工人都没干活,全都围在车间里,看李大成表演。
只见他站在那台老旧的车床前,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换刀头,对刀,进刀……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多余。那根粗糙的钢棒,在他手里,就像一根面团,被他随心所欲地拿捏着。
车床飞转,铁屑四溅。
很快,一颗和原来那颗滚珠一模一样的钢珠,就出现在他手上。
他又指挥着工人,把钢珠放进热处理炉里,淬火,回火……
当那颗闪着幽幽蓝光的新滚珠,被安装进轴承里,机器重新组装好。
王建国颤抖着手,按下了启动按钮。
“嗡——”
一阵沉稳而有力的马达声响了起来。那台趴窝了好几天的苏联老机器,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动了!动了!真的动了!”
整个车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掌声。
王建国看着那运转平稳的机器,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他转过身,没说话,冲着李大成,就要往下跪。
“王厂长,使不得!”
李大成赶紧一把扶住他。
“李先生!您就是我们厂的救命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