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把李大成送走,自个儿没直接回家。
他心里跟揣了只兔子似的,不踏实。
大成哥这乔迁新居,自己这个当小弟的,不上门道贺,那不成白眼狼了?
可地址不知道啊。
他眼珠子一转,没去院里问那些碎嘴的娘们儿,直接摸到街口,找到了那天帮着拉车的板车师傅。
从兜里掏出五毛钱,又递过去半包大前门。
那车夫一看这架势,嘴立马就咧开了,露出一口黄牙,没两句话就把地址给透了个底掉。
安宁胡同,12号。
许大茂把这地址在心里嚼了七八遍,生怕忘了。
第二天下了班,他车把上挂着二斤槽子糕,又拿网兜装了瓶橘子罐头,骑上他那辆擦得锃亮的二八大杠,直奔安宁胡同。
刚拐进胡同口,就瞅见李大成从里头出来。
也骑着一辆车,不过那车破得叮当响,看着都快散架了。
“大成哥!”
许大茂一捏闸,车子“吱”一声停下,人麻利地跳下来,几步就凑了上去。
李大成看着他车把上挂的东西,嘴角翘了翘。
“你小子可以啊,这都能找着?”
“嘿,哥,那必须的啊。”许大茂一脸的谄媚,把东西递过去,“您这搬新家,兄弟我怎么着也得上门看看。给嫂子和妹妹们带的,您别嫌磕碜。”
“行,兜里有钱了?”李大成接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有心了。”
他也没多客套。
“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你。走,前边儿小饭馆,我请你喝一盅。”
俩人进了胡同口的小饭馆。
地方不大,就几张桌子。
李大成也没多点,一盘花生米,一盘拍黄瓜,要了瓶二锅头。
酒瓶子一开,许大茂的话匣子也跟着开了。
他把这两天院里头的动静,一五一十地给李大成学了一遍。
“哥,您是没瞅见那场面。您前脚走,后脚易中海那老东西,就搁门口站着,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谁跟他打招呼他都当没听见。”
“刘海中跟阎埠贵俩人,跟苍蝇似的,天天凑一块儿嗡嗡。我听着一耳朵,好像是刘海中想争一大爷的位置,阎埠贵在那儿给他出主意呢。”
许大茂压低了声音,说得神神秘秘。
“最惨的还得是贾家。我昨儿个下班,路过他家门口,听见里头贾张氏骂秦淮茹呢,骂得那个难听。今天我瞅了一眼,他家烟囱就没冒过烟,八成是锅都揭不开了。”
他说着,自己都乐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一脸的幸灾乐祸。
李大成没说话,就听着。
他手指头敲着桌面,一下,一下。
那院子里的事,他早就算到了。
一窝子蛆,少了一块肉,可不得互相啃么。
“行了,别说那些烂事儿了。”李大成把酒杯放下,杯底在桌上磕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看着许大茂。
“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我想让婉柔她们俩去上学,念点书,总比在家待着强。”
“三大爷不是在红星小学当老师吗?你帮我去探探他的口风。”
“上学?”许大茂先是一愣,接着眼珠子一转,立马明白了。
他一拍大腿。
“哥,这事儿您找我,算是找对人了!阎老西那点花花肠子,我摸得透透的!”
“他那个人,就认钱。只要钱到位,别说俩孩子上学,您让他倒立着给您唱段戏都成!”
“嘴上积点德。”李大成瞥了他一眼。
“你去找他,别上赶着。就说,我李大成想请他喝顿酒,聊聊孩子念书的事。地方你安排,场面弄得像样点。”
“得嘞!”许大茂把胸脯拍得山响,“哥,您就擎好吧!这事儿,我保证给您办得板板正正的!”
李大成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两张十块钱的“大团结”,推到许大茂面前。
“拿着,办事花销。”
许大茂一看那钱,眼睛都直了,嘴上却赶忙推。
“哥,这我哪能要啊!给您办事那是我的本分……”
他嘴里说着不要,两只手却跟有自己的想法似的,把那两张钱小心翼翼地捏了起来。
“让你拿着就拿着。”李大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但话里的意思不容反驳。
“往后跟着我干,亏不了你。”
“哎!谢谢哥!谢谢哥!”许大茂这下不推了,把钱赶紧揣进自己贴身的口袋里,那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心里明镜似的。
自己这条大腿,算是抱死了,真粗!
吃完饭,李大成让许大茂先回去了。
他自己没急着回家。
骑着那辆破自行车,在空旷的马路上不紧不慢地蹬着。
风从耳边刮过去,带着点凉意。
脑子里,那些关于钳工技术的知识,不再是模糊的画面。
它们变得特别实在。
车子骑着,他突然感觉车把有点轻微的晃动。
以前他根本感觉不到。
但现在,他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个念头:前轮轴承的滚珠磨损了,间隙大了零点三毫米。
车链子每转一圈,都会在某个固定的点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他脑子里立刻就有了判断:链条上有一个铆钉松了,再骑个十来公里,非断了不可。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脚下蹬的这个脚蹬子,里头的轴杆因为长期的不均匀受力,已经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弯曲。
只要给他一把扳手,几样简单的工具,他有把握在一个小时之内,把这辆快报废的破车,调校得比新车还好骑。
这种对机械了如指掌的感觉,让他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这手艺,就是钱!
就是这个年代的硬通货!
他想起了南城的那个废品收购站。
想起了那个叫猴子的小组长。
别人眼里那是破铜烂铁。
在他现在这双眼睛里,那地方,就是一座没被人发现的金矿。
上一次是捡漏。
这一次,他要去挖矿!
得干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