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阁,顾名思义临水而建,位于后院湖泊西北方位,建有上下两层,带一小院。徽音和颜娘跟着那仆妇七拐八拐来到此处,一眼就爱上这个地方。无它,裴夫人不喜徽音,安排的住处自然偏僻静谧。
领路的仆妇招手将阁内的两名婢女唤出,吩咐二人好生伺候徽音,恭敬的请徽音早些安置,随后回去向裴夫人复命。
“奴阿桑,阿衡,请女郎安。”两名婢女屈膝向徽音行礼,她们年纪皆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面容稚嫩,瞧着比徽音年岁还小些。
徽音扶起两人,声音柔和:“不必多礼。”
她转身向二人介绍颜娘,“这位是我的傅母,你们唤她颜娘便可。”
阿桑和阿衡心性尚小,心中想的什么都写在脸上,在裴府内不受什么重视,打发到这偏远屋舍,没有过多的教导。两人偷摸的打量徽音交互眼神,还当旁人不知。
进了临水阁,外院不大,角落里种了颗大槐树,正好将庭院一半遮住。一楼便是会客厅,室内陈设雅致,地铺木板,宽敞通风。左右两侧设有木廊,分别是茶室和婢女休憩的耳房。
徽音提着裙摆上了二楼,二楼陈设与一楼一致,是起居坐卧的地方。设有阁道,可凭栏观湖。
临窗处有一张彩漆矮榻,折腾了大半日,她实在是有些累,徽音来不及多看,脱鞋躺上去,进入梦乡。
起初她觉得有些凉,不一会儿颜娘端上来两个炭盆,屋内暖烘烘的,徽音陷在梦境里。梦里,宋家还在,她端坐在宋府的回廊里,无忧无虑的弹瑟抚琴,阿母和阿弟在一旁拍手叫好,阿父坐在画架旁悠然落笔,阖家欢乐的景色跃然纸上。
一曲终了,梦醒。
徽音茫然的睁开眼,眼角的泪珠滴落,她将头支在小木几上,怔怔的望着窗外黯淡的天色,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颜娘推门进来,捧着热食汤饭放在矮榻旁的小木几上。莲形烛台层层点燃,颜娘捏着湿透的帕子凑近徽音给她擦脸,“午间裴夫人派人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还有人传话,说……”
徽音接过帕子自己擦拭,她瞧见颜娘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说了什么?”
“裴夫人已经松口了,三日后举行纳妾礼。裴将军尚未娶亲,她吩咐一切从简,在府内过个名头就成。”
徽音自午时后就未曾进食,腹中已是饥饿难当。她端起栗米饭用了两口,压下胃中的不适。同时安慰颜娘:“这是好事,不用宴请见外人,又给了我适应的时间,莫伤心了。”
颜娘别过头擦干泪继续道:“裴夫人还拨了两个粗使仆妇过来,我已经安排人住下了。原来那两个我丫头我瞧了,没什么心眼,新来的这两个时不时就朝我打探女郎的事迹,叫我给堵回去了,想来一时半会不会安分。”
徽音用完饭擦净手,吩咐道:“既是粗使仆妇,不叫她们二人上楼即可。”
她起身打量这座阁楼,矮榻左边摆放一座形体宽大的独扇屏风,两侧帷幔垂落,屏风后是歇息的内室,正对面是一套紫檀书案,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毡地毯。右侧是浴堂,矮榻右侧开了一道小门通往阁道。
徽音推开小门走到阁道上,残阳西沉,天地间只剩苍茫暮色,她闭上眼张开手,感受片刻的自由。
半响后,阿桑端着漆盘站在二楼屋外,恭敬道:“宋女郎,夫人着人传话,戌时分行纳妾礼,这是送来的衣物首饰,奴伺候您更衣。”
颜娘回头惊异道:“午时分明说的是三日后举行,为何突然改时间?”
阿桑垂着头低语:“奴也不知道,是方才女君身边的乔媪来传的话。”
颜娘还想再问,徽音拉住她,语气平静:“早晚都是一样。”
她吩咐阿桑把衣裳首饰留下,将人打发下去。徽音提起送来的裙裳,那是一件浅粉色曲裾,绣着桃花缠枝样式,颜色也些老旧,袖口处还有磨损。
颜娘服侍徽音穿上衣裙,曲裾并不和徽音身形,胸口处紧绷着,看花样身形应是贺佳莹的旧衣。她心中憋着一口气,裴家欺人太甚,竟着人送来旧衣羞辱女郎。她铆足了劲替徽音梳妆打扮,誓要惊艳裴府众人。
正阳院内,裴夫人还带着气,不肯理会裴彧,只端着茶细细品着,连半分眼神都未给。
裴彧失笑片刻,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递给裴夫人,“这是儿子在东瓯时偶然所得的玉石,您看看。”
裴夫人斜着眼角,端坐着没有动弹,裴彧无奈,打开木匣取出红宝石吊坠,亲自送到裴夫人面前赔罪,“今日是儿子的不是,还请阿母大人有大量,莫跟儿子一般计较。”
红宝石闪着细碎的光芒,裴夫人一眼就被深深吸住,她迫不及待的取走宝石吊坠戴上,朝身后乔媪问道:“好看吗?”
得到乔媪的赞美后她转过头,气也消散大半,冷哼道:“还算有了良心,没有有了媳妇忘了娘。”
裴彧没有回话。裴夫人又心疼道:“你才刚回来了,明日又要走,陛下怎么不让你歇歇?”
“是儿子主动请命,太子回京,儿子亲自去接才放心。”
裴夫人听闻事关太子也住了嘴,继续操心起裴彧的婚事,她抱怨道:“何必如此着急,不如再等等,等你回来后,再给宋徽音名分?”
裴彧手指翻转茶盖,长睫垂下映出阴影,漫不经心道:“早晚都一样。”
徽音由着婢女引领到裴夫人屋门外,她弯腰退去鞋履,身侧的婢女突然撤手,她身形不稳之下踩上衣摆,一个趔趄带起身上环佩叮当,内室的二人听到动静向外看来,守在外面的仆妇恭敬道:“女君,少将军,宋女郎到了。”
两侧的婢女撩开珠帘,徽音望了眼那婢女,整理了下衣摆,穿着绫袜踩在地铺上,裴府富贵,裴夫人这处居室铺满了栽绒地毯,温暖舒适。
她徐徐走到居室中央跪下行礼,裴夫人抱着绘彩陶手炉,挑剔的打量她。她左手侧的锦席上,裴彧倚靠在凭几上,姿态神色放松。
“夫人安好,裴将军安好。”
裴彧抬眼望去,灯下的少女乌发挽起,双侧垂髻用月牙银饰固定,眉眼如画,琼鼻樱唇。额头描画的桃花钿衬得肌肤粉光若腻,略微不合身的衣裙显得她纤柔曼妙,清冷的眉眼也变得艳丽起来。
她盈盈秋水的抬眼,目光和裴彧相接。裴彧好似被摄住,被她拉进春色满园里。他不自然的端起耳杯饮酒遮掩神色,手指无意识的交叠摩擦。
裴夫人也被徽音的容色晃了眼,她年轻时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嫁入裴家后更是见过不少绝色,如当今裴后,楚国夫人等。她知徽音貌美,心中不经泛起嘀咕,有如此珠玉在前,裴彧以后哪还瞧得见其他人。
她面上不显,淡淡应声:“起来吧。”
徽音依言直起身,由婢女引领着跪坐在一旁等着,低眉垂眼。
裴夫人扫了眼裴彧神游天外的模样,清了清嗓道:“本来是定在三日见礼的,但彧儿有事要离京,趁着他还在将你们的事办了。”
“我知以你的出身,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必定心有不甘。你现下做了我裴家的妾,裴家自然护你无忧,往后你要恪守妇道遵从家训,好生侍候夫郎,可懂?”
徽音侧身朝着裴夫人的方向,双手放在膝上听训。裴夫人训诫完,良久都没有等到徽音的回应,她皱眉的望向徽音。
少女挺直的身影孤傲清冷,她侧着脸,烛火昏暗看不清神色。良久,她回道:“妾谨记。”
裴夫人舒了口气,继续道:“彧儿尚未娶妻,敬茶等以后再敬正妻。彧儿还有个弟弟叫裴衍,现在太学读书,每旬回来一次,日后你就见到了。”
谈起这个小儿子裴夫人就来气,连带着看一旁的裴彧也不顺眼起来,扶着额头怒气冲冲的同裴彧告状:“等你回来要好好给我教训那小子,好的不学净学坏的,把你少时的那些纨绔习气学了个遍!整日在学堂打架生事,祭酒都向我告了三回状!”
徽音猝不及防听见这断话,抬眼去瞧对面的裴彧,他少时竟是个纨绔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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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看不出来。
裴彧坐直身子,与徽音面对面相坐,看清她眼里尚未消散的笑意,他一边安抚裴夫人一边盯着她:“阿母放心,我自会收拾他。”
裴夫人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累了,都下去吧。”
徽音和裴彧同时起身行礼,一同退出内室,她落后一步跟在裴彧身后,由着婢女为二人穿上鞋履,离开正阳院。因是在内院,裴彧并未带着近卫,只徽音身后跟着一位正阳院的婢女。
三人走到木廊拐角处,裴彧停住脚步打发了那婢女,转身盯着徽音,“很好笑吗?”
徽音抬头撞进他幽深的眼底,心中一跳,缓缓摇头,“裴将军何意?”
裴彧逼近两步,徽音不自觉退后抵在墙壁上,她只到裴彧胸膛处,只能仰头望着他,檀口轻启,不明白他何意。
“你该称我郎君。”
徽音睫毛微颤,握紧手心,她实在叫不出口。
“妾不该笑,妾有错。”
裴彧嗤笑:“方才不是还说不明白何意吗?”
徽音咬牙,万万没想到裴彧是这等睚眦必报的性子,她伸手掐了把腰间,逼出泪光,小声道:“裴将军恕罪。”
回廊上,两人影子交缠,忽有风吹过,陶灯火苗摇曳,照映在徽音侧脸明明现现,长睫盈泪,面带恳求。
裴彧一顿,退后两步口气冷淡:“少做出这幅柔弱姿态,我不吃这套。”
徽音:“……是”她默默揉着吃痛的腰,心中不禁诽腹,软硬都不吃,那吃哪套?
见她一脸吃瘪的神色,裴彧脸颊陷入一道微不可察的漩涡,转身负手要走。徽音出声挽留:“妾想问问我阿弟的下落。”
裴彧脚步不停,身影很快引入黑暗,声音清亮:“未找到尸身,已经派人去四周村落查看。”
徽音放下心,没有尸身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披着夜色回到临水阁,颜娘提着灯等在院外,一见她就迎上来,在徽音耳边絮絮念叨。
进了院子,一楼堂内烛火通明,阿桑和阿蘅一脸紧张的跪坐在堂外阶梯上,身后还立着两位陌生的粗衣仆妇。见徽音进门,四人都整齐跪在地上,齐声行礼:“奴见过娘子。”
宋娘子,徽音轻念出声,也没有心思再想其他,将人都遣下去休息,只带着颜娘上楼。盥沐过后,她坐在榻上,靠在小几案上,听颜娘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颜娘取过混合泽兰汁的膏脂均匀的涂抹在徽音发尾,徽音这头长发从蓄起就经过她手护理,到如今一头发丝浓密柔顺,如同绸缎般细腻。
她手下动作不停,一边说着:“奴今日问了阿桑等人,这裴府共有三房,大司马与当今皇后同出一脉,其余两房庶出,各自家眷都在任上,逢年过节和述职才回。”
“裴府大房共有四位主子,除了尚在太学读书的小郎君,其余人今日我们都见过了。听说这位小郎君性子极为跳脱,最爱打架斗殴。”
听到这里,徽音突然想起了回廊上与裴彧的对持,腰间还隐隐作痛。
颜娘继续说着:“那位贺女郎的父亲是裴夫人的兄长,自幼父母双亡,被裴夫人接到身边教养,视同亲女。”
徽音现下明白过来,裴彧为何会突然改口收下她,一是替他做挡箭牌,挡去其他桃花,二则便是这位贺女郎,既是亲表妹又是母亲心肝,动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他心有白月光,自然不愿纳表妹为妾耽误其后半辈子,只不过这位表妹对他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徽音挑着火星,单手支着头神游天外,裴彧面上看着冷心冷肺放肆不羁,内里却心思细腻重视感情。
方才在裴夫人屋内,她听见裴彧哄裴夫人的话语,他浑身散漫,与昨夜驿站中的尖酸刻薄判若两人。
以贺家莹的性子,明日裴彧一离京,只怕她就要发难了,凭裴夫人对贺佳莹的重视,她便是打杀了徽音也会护着侄女。
裴彧未必不知,只不过在他眼底,徽音不过一粒小小尘埃,不值一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