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闻言一怔,像是悲伤卡在了嗓子眼,偏过头沉默不语。
“你不是说只有一个孩子吗?”陈在野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个问题,斜睨着她,尽管她看不见。
“死的晦气,不值一提。”她败兴地摆摆手,回避道。
里间闻声警戒起来,喘息着、断断续续问:“你问这、这无关紧要的做什么?”
好一个“死的晦气”、“不值一提”,好一个“无关紧要”。
真是枉为人父母!
陈在野冷笑一声,抬脚朝里间而去,刚掀了帘子,右手却被人从后攥住——
“算了师姐,算了。”他垂着眼,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老翁见她身后突然冒出个陌生男子,又惊又怒。
“谁?”老妇颤着腿站起来,双手在身侧胡乱摸索,“谁来了?”
里间卧病在床的老翁也挣扎着爬起,慌乱之间,牵起一阵剧烈咳嗽。
“我们是一起的,”陈在野难得冷着脸,硬邦邦地说,“说回大牛吧,你们说大牛死了,那今日我们在村口见到的又是谁?”
“定是那奸人假冒的啊!”老妇又一屁股栽回座上。
“你眼睛瞧不见,又怎知是奸人假冒?”
“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我们做父母的,还能不知吗?”老翁一边捶床一边说道。
“是自己的孩子,就算化成灰,我们都识得;不是自己的孩子,都无需眼看,拿鼻子一闻也能分辨出来。”
“且不用说,那假冒我儿的奸人漏洞百出,自打那东篱山庄回来,性情、习惯大变不说,连自己年方几何都说不出,怎能不叫我们生疑?”
“行了,我们知道了。”
她突然失了兴致再聊下去,草草问了几个问题,便拉着云起时朝外出。
“你们答应过我们的,一定要为我儿做主啊!”
屋内呼声不止,被她远远甩在身后。
一路无言。
“师姐消消气。”没想到最后,云起时反过来安慰了她一句。
“哪有这样做父母的?”
她心里窝着一团火没处发,见路边石子就飞起一脚,不知落到了谁家院子里,又砸了哪个倒霉蛋的头,惹来一声大叫。
“哎呦、杀千刀的!”
……倒是把她的心里话帮忙说出来了。
“被变卖被立牌位的是我,被骂晦气的也是我,父母也是我的父母,师姐气什么?”
“你倒是心情平和,”她更气闷了,“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说罢,她便意识到说错了话,懊悔不已,急忙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他很淡地笑了一下,“师姐不要生气了,贫寒人家多的是卖儿卖女六亲不认的,师姐难道都要气一遍不成?”
“……我还没有那么闲。”
“是,所以,我都不生他们的气,师姐何必生气呢。”
“你不生气?”陈在野不信,纵然他脸上没有什么怒色,但也绝对谈不上愉悦,“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宽宏大量的人?”
“……”云起时噎了一下,“我此行又不是为他们而来,为什么要生气。”
她反应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你是来瞧你阿兄的。”
“嗯。”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阿兄怕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他欲言又止。
陈在野顿住脚,静静看向他。
“我……”
他猝不及防对上她安静澄澈的眼睛,心脏像灌满了水,要从眼里溢出来。
“有点儿难过。”她替他把后半句补充上了。
回答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落在了她的肩头。
“阿兄对我很好,他们要把我卖给扶邪馆换粮来,阿兄死活不肯,要带我逃,被他们锁在柴房里,一直到我被带走都没有能再见到他……”
他声音哑极了,睫毛一直在颤,挠得她颈窝发痒。
她心里有些发堵,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有机会再见的。”
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违心之言。
陈在野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他却得寸进尺地紧紧抱上来,力道大得几乎是将自己强行挤进了她的血肉里,她僵硬地朝后仰去,踉跄着倒退,却被他按住腰背,固定在了怀中。
这个时候,才让她恍惚感觉到,面前的人确实已经不再适合被称作少年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长得这般高,肩背这般宽阔,手臂这般坚实,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声音变得这样低沉沙哑,呼吸变得这样灼热粗重,连心跳声都变得这样沉重有力。
直到他下巴上粗糙微刺的青茬擦过她的锁骨,她才骤然回过神。
她再也无法将现在的他和过去那个青涩带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似乎有什么正在失控。
心跳忽然漏跳一拍,令陈在野倏地松开搭在他背上的手,转而按上他的肩膀。
“没有机会了,”肩上传来推力,云起时松了松,但没有完全松开,他用额头蹭了蹭她的颈窝,像是在恳求,“师姐不用哄我,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们呢?”他在她耳边喃喃。
她闻言一哽,一番挣扎后,手下还是松了力。
“为什么连阿兄都要夺走呢?”
不知道他在问谁。
“如果死的是他们该有多好。”
话里的怨毒,一度令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世事无常……”半晌,她才从喉咙中挤出这么一句。
“我只有师姐了,”他手下又紧了紧,“只有师姐对我好了。”
“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门里还有些人对你也不错啊……”
“假的,都是假的,”他呼吸急促起来,像抱住洪水中唯一的浮木般,“只有,只有师姐真心对我好……”
所以,请可怜可怜我,请一直可怜我吧。
她被扑面而来的如潮水般的情绪一瞬间淹没,几乎无法呼吸。
“可如今,师姐也要从我身边被夺走了。”他幽幽道,下巴钻着她的后颈。
陈在野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她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嗯?”
“师姐不会抛下我的,对不对?”
“对。”她拍拍他的背,让他安心。
他满足地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他又拖着尾音,裹着甜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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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像一大勺蜂蜜放入口中,极具蛊惑性的声音自耳后传来——
“那我们不要他了,好不好?”
“……”
她愣神了许久,才意识到,“我们”说的是谁,这个“他”说的又是谁。
“这是什么话……”她一瞬间拧住了眉,艰难地说。
“师姐不是答应了我,不会抛下我吗?”云起时委屈道。
“是,可是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她几乎是惊诧了。
“师姐有我还不够吗?”
“你是你,杜蘅是杜蘅啊!”她这回是说什么都心软不了了,挣扎着推开他。
他却置若罔闻地呢喃:“师姐一定没有养过狗……”
“这有什么联系?松手!松手!”
他想,他是一只被宠坏了的坏狗,如果家里来了新成员,他一定会咬死他。
在彻底松开她之前,他悄悄在她锁骨上落下一个吻。
*
还没有来。
杜蘅脸色越来越沉,张有容在旁胆战心惊的。
“师兄别担心,有师姐在,云师兄不会有事的。”张有容冥思苦想了一番,安慰道。
杜蘅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努力克制情绪。
完了,没有说到点上。
“……”张有容讪讪地转过头,然后眼睛一亮,欣喜道,“师姐他们来了!”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怎么这么迟。”杜蘅迎上去。
“遇到一点儿小状况,耽搁了一会儿。”陈在野紧接着问,“怎么样?”
“……”他忍了忍,还是先说了正事,“我们来时,白日那伙人也在,方才抬走了那边供台下的两个大缸——血腥味很重。”
“他们杀人了?”她顿感不妙。
“不知道。”
杜蘅又问,“你们那边怎么说?”
“大牛父母称,大牛已经死了,我们白日见到的那个,是假冒的。”
“难不成真是被附身或是夺舍了?”张有容咽了咽口水。
“说不准。”杜蘅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有一个问题,”她突然疑上心头,“是单大牛一人被附身或夺舍了,还是其他人也……?”
一个人和一群人,概念完全不同。
一个人被附身夺舍,那么背后只有一个邪修。
但若是一群人……那就是一群邪修,或者说,是一个在岳峙门地界中隐藏了许久的,新兴邪修帮派。
“传信掌门,让掌门多派些人来吧。”杜蘅正色道。
“不,”她突然回忆起,白日里高鼻梁语焉不详的那一席话,“昆仑派怕是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先传信,顺便问问这‘东篱山庄’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暂时不要让门里派人来。”
“为什么?”张有容左看看右看看。
“师姐是担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云起时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模样,让她心里一松。
“是。”
“他们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杜蘅绷紧了唇。
她抬了抬下巴,一指进山的方向。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