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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哦,无稽之谈

作者:泽有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陈在野很尴尬地说。


    余光瞟到云起时脸色耐人寻味极了,她不太懂他此刻的心情,但她以己度人,猜测肯定不是什么正向的情绪。


    她还记得,他是很讨厌“炉鼎”、“采补”这一类词的。


    毕竟炉鼎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词,被人看作是谁谁谁的炉鼎,更是侮辱人,就像给牲畜烙上什么专属印记似的。


    于是她又十分善解人意地替云起时澄清了一句。


    “什么‘炉鼎’、什么‘采补’啊,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都是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她摆摆手,像是想要挥去什么脏东西似的,“他是我师弟,别这么说,不太好。”


    云起时一点点转动脑袋,幽幽盯着她的侧脸。


    “……”渥丹只笑不语。


    看人家这幽怨的表情,显而易见乐在其中,说不定,这流言蜚语就是从他这儿传出来的呢。


    她没有笑出声,脸上也看不出笑,之所以觉着她笑了,是因为陈在野瞧见她的胸腔震了一下,连带着整个上半身上下一抖。


    ……笑点在哪里。


    陈在野本来是想这么问一句的,但她又害怕从渥丹口中再次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还是没有问出口。


    “你要拿的都拿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就此别过吧。”


    “真不舍。”她有些矫揉造作地叹了一声。


    “……不舍你还打算跟齐道揭发我。”


    “你原来听到了啊,”她捂了下嘴,“谁让我黄泉路上孤单,有个人陪总归是好的。”


    “……”


    “听杜蘅的意思,你也在躲止戈新盟,我知道一个地方,去不去?”渥丹渐渐收了笑,认真道。


    “什么地方?”


    “嘘——那可不能让杜蘅知道,”她指了指耳朵,眼里满是狡黠,“你就说,跟不跟我走?”


    “……走。”


    *


    “跟不跟我走?”


    眼前的男孩瘦瘦小小的,衣不蔽体,十来岁的样子,蜷缩在砸在地上的牌匾与被火燎了半边的墙形成的狭小空间中,若不是他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陈素都没有发现。


    当他从阴暗的角落中钻出,暴露在阳光下时,陈素才注意到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新旧交叠的伤。


    “扶邪馆真他大爷的不是人,这样的小孩都能下得去手。”


    有人啐道。


    也有人立刻走上前,蹲在地上为他诊治。


    “别怕,我是大夫,扶邪馆已经……呃……”


    正当他绞尽脑汁地思考措辞时,男孩突然说话了:“被你们杀光了。”


    “……”大夫讪讪。


    陈素却抱着胳膊哈哈大笑起来。


    “泯然啊泯然,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有什么好隐瞒的。”


    男人更赧然了。


    “阿素……”


    “怎么样?”她忍住笑,以拳掩嘴咳嗽了两声,勉强正色问道。


    “都是外伤,敷上药一两个月就能好。”


    陈素点点头,走近了一步,撑着膝盖仔细端详了一番,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是岳峙门的,你根骨不错,要不要跟我们走?”


    男孩垂着眼,不回答。


    她没有催促,给他时间思考。


    “你骗我。”


    她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这三个字。


    “我骗你什么了?”


    “你们肯定也是因为我的体质。”


    陈素一愣,一头雾水地看向那个名叫“泯然”的男人,男人拉她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孩子体质特殊,是极少见的纯阳之体。”


    “纯阳之体?那不是……”


    他很轻地点了下头:“你看他身上只有外伤,内里毫发无损,这孩子,估计是被扶邪馆拐来,当炉鼎养的。”


    “这些混蛋……”


    身后有人耳朵动了动。


    “我们岳峙门是正经宗门,和扶邪馆不一样,你想学剑学刀,还是学什么别的,都可以。”陈素返回来,对男孩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们走?”


    她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谁料,过了半晌,听见他小声地问:“管饭吗?”


    “什么?”陈素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


    “饭管饱吗?”他壮起胆子,又问了一遍。


    众人皆哭笑不得。


    “当然!”


    “那我跟你们走。”男孩掐着掌心,声音细如蚊蝇。


    “是该多吃点,”陈素很高兴地捏了捏他的肩,“我叫陈素,这个半吊子大夫呢,叫陈泯然,那个瘦巴巴的叫方竹,长得虎头虎脑的叫小张飞……”


    “哎、素姐!别跟小孩乱说,什么小张飞,我叫张虎!”


    “行行行,听他的,叫他张虎……”


    “什么张虎!小孩,要叫我虎哥、虎爷!”


    “少嚎嚎,耳朵都要聋了!”


    “……”


    在这你一句我一句之中,男孩紧绷了许久的双肩终于沉了下来,他隐约想起,几年前还没有被爹娘卖到扶邪馆的时候,村里还没有闹饥荒的时候,家中也是这样,永远热热闹闹的……


    “你有没有名字?”


    几双亮闪闪的眼睛同时看向他时,那个尘封许久的名字自然而然地滚了出来。


    “云奴……”


    “大名呢?”


    “只有这个。”他嗫喏着开口。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下都犯了难,只有个小名肯定不行。


    陈素干脆一拍大腿决定道:“那我取一个好了!跟我姓,陈云,也蛮好听的。”


    “有我跟你姓还不够。”陈泯然无可奈何地勾了勾唇。


    “是啊素姐,那要是这样,我就改叫陈虎,他改叫陈竹,咱们岳峙门改叫陈家寨好了!”


    众人哄然大笑。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笑罢,陈泯然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叫云起时。”


    “好!”张虎立马捧场鼓掌,“还是咱姐夫有文化!”


    “你听懂了么就夸!”陈素飞起一脚。


    ……


    他似乎终于又有了一个家,云起时那时天真地想。


    可当他随陈素一行回到岳峙门后,事态开始不受控地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一切都像大梦一场。


    邪修的势力越来越不可控了。


    陈素很忙,准确来说,是岳峙门上上下下的骨干成员都忙极了。


    今日是某帮邪修屠了某个村,明日是某派邪修打了过来……


    世风浮躁,人心不古,恶意在初春悄然滋生。


    是夜,烈风骤起,从窗外卷了些沙尘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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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卷进来的,也不只有沙尘。


    “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以前是扶邪馆的!”


    “不会是那个扶邪馆吧……”


    “除了那个还有哪个?听说里面可乱了,他真是从那儿出来的?”


    云起时关窗的手突然顿住了。


    春寒料峭,夜风从他的衣领灌入,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真的不能再真!而且你们知道这小子以前是做什么的吗?”


    “什么?”


    “炉鼎!”


    狂风呜呜地刮,撞得门窗砰砰作响。


    他感觉自己在随窗外的老树一起摇晃。


    “年纪这么小就成了炉鼎?”


    风止了一息,但很快又以十倍百倍之势地还了回来!


    “呸!真恶心!”


    “光是听老子就要吐了!”


    “小小年纪就这么不要脸!”


    “真是世风日下,竟然连这种人都能进咱们岳峙门?”


    “谁知道是怎么进的,别看人家年纪不大,说不定有一身的本事呢……”


    寒风在黑夜里放肆狂笑,几乎穿透了他的耳膜。


    他扣着窗框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半个身子不自禁探出了窗外,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


    “我是听说,这小子是纯阳之体。”


    讲故事的人将话很巧妙截在这儿。


    “纯阳之体,天生做炉鼎的料啊……”


    “可是这又如何?”


    “你们知道少门主当年出生时的事吗?”那人却转而说起别的来。


    “当年,少门主出生时,有个不得了的老道为少门主卜了一卦——”


    “然后呢然后呢?”


    “六爻皆阴!”


    “所以?”


    “人言‘卜、医不分家’,少门主必是纯阴之体呀!”


    风势渐渐变小,云起时在窗边站得太久,手脚冰冷如冻实了一般,已经毫无知觉。


    “这小子,是掌门专门为少门主寻的炉鼎!”


    一锤定音。


    风彻底停了。


    寒意却没有散,如千刀万剑刺入他单薄的身躯,不放过任何一个毛孔!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似乎有什么在叫嚣着,嘶吼着,狞笑着——


    抽出他的骨髓!


    吸干他的血液!


    将他的脏器搅成烂泥!


    原来是这样。


    他立在那里,像生出了根,成为了一棵树。


    花和叶落下成为大地的养料,结出的果实供人充饥解渴,茂盛的枝叶织成伞,遮阳避雨,树干被砍下搭成新的房屋,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养活一方人,直到滋润出一片沃野,直到价值穷尽、榨无可榨,直到枯死。


    他几乎咬碎了牙,血沫化成了两个字。


    “真蠢。”


    他怎么能那么蠢,蠢到相信又有了家。


    他的家,他的家人,早就为了那一口米抛弃了他。


    他哪还有什么家!?


    骗子。


    一群骗子。


    都是骗子!


    云被风吹散了,明月藏无可藏。


    清辉穿窗而入,直直洒在他脸上,映出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面容,似厉鬼一般。


    他死死地盯着那轮圆月,如看一座坟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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