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窈绝不会让太子陷入此等境地。
当即扬起明媚的笑脸，“殿下方才是想唤‘云婉的表妹’吗？没能让殿下记住臣女的名字，是臣女的不是，不过借了表姐的光，好歹是让殿下记住有臣女这么一号人了。”
她语气轻快又熟稔，不见半分拘谨，反倒让萧承烨放松下来，顺着她的台阶道，“姜大小姐说笑了，你是云婉的表妹，孤自然记得你。”
他不否认，他的确是因为施云婉，才会对姜知窈有印象，不然他一个日理万机的储君，哪里会在意臣子府上的姑娘唤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姜知窈莹白光洁的小脸浮现两抹薄红，“殿下与表姐亲近，不妨同表姐一样，唤臣女知窈表妹。”
萧承烨再次怔住，知窈表妹……这称呼过于亲昵了。
可对上少女的脸，拒绝的话他说不出口，只能笑笑，目光落在少女的雪白长裙上。
往日里，少女无时无刻不是花枝招展的样子。
难道又是在学云婉，故意做出这副样子来吸引自己？
姜知窈很快解释，“临近亡母祭日，臣女今日是专程来祈福布施的，殿下今日是……”
竟是如此。
萧承烨脸色稍霁，又为方才浮想的念头感到不齿，他竟在不知不觉间，下意识以恶意揣度对方，着实不该。
“母后喜欢静心寺的佛酥，孤便亲自走一趟。”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一片孝心，佛祖定会看在眼中，庇佑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的。”姜知窈柔声细语说着恭维的话，偏又生了双澄澈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完全无法让人生厌。
就是这样一双小鹿般赤诚无辜的眸子，每每与他对视，总会流露难以掩饰的少女娇怯与情愫。
姜知窈鼓起勇气上前两步，趁萧承烨呆愣的片刻，抬手轻轻拂去落在对方肩头的枯叶，随着袖摆摇曳，浅淡的香气再次弥散开来。
萧承烨恍然回神，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
姜知窈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请罪，“太子殿下赎罪，臣女只是恰好看到有枯叶落在殿下肩头，便下意识的……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萧承烨人前温和，自然不会因为此等小事怪罪她。
果然，男人只是微不可察的吐出一口浊气后，便温声让她起来，“你是云婉的表妹，孤又岂会怪罪与你？”
姜知窈心里冷哼，五句话三句都不离施云婉，还真是情深义重。
面上，她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唇边是苦涩的笑，“其实臣女一直都知道，殿下同云婉表姐的情分非比寻常。”
少女垂眸，阳光洒在她的睫羽之上，似有晶莹的泪光闪动，美得惊心动魄。
萧承烨很想收回视线，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总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因为他提到了云婉，所以姜知窈感到失落难过？要哭了？
萧承烨开始回忆与姜知窈见过的寥寥数面，可惜除了那张脸，他并没有太多印象，反而从施云婉主仆嘴里，听到她的次数更多一些。
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姜知窈就已经默默芳心暗许？
萧承烨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失意的少女。
便在此时，沉月捧着太子的披风过来，还没见到人，声音已经传入萧承烨耳中，“小姐，这披风已经请住持他们加持过，咱们何时送还给太子殿……殿、殿下？”
沉月看到面前丰神玉貌的萧承烨，捧着披风扑通跪地，慌忙见礼。
原先还在黯然神伤的姜知窈一个激灵，雪白的小脸飞速涨红，张开手臂挡住沉月，准确来说，是要挡住沉月手里的披风。
可已经来不及了，萧承烨什么都听到了，也什么都看到了，若他没看错，沉月手里捧的是上回在相府，他给姜知窈披上的那件。
他自己都快忘了这茬，姜知窈居然还留着那披风，甚至拿到静心寺里，请僧人诵经加持。
萧承烨凤眸闪了闪。
她居然用心至此。
虽然他也不信神佛，但到底是少女一片痴心。
沉月躲在自家小姐身后，埋头窸窸窣窣，想把披风藏住，可这又不是在房里，压根没处藏。
姜知窈像是被人看破心事，又羞又急，慌慌张张抱住披风藏进自己怀中，为了不让太子看见，还要背过身去。
萧承烨看着眼前主仆笨拙的样子，暗自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纪小，藏不住心思。
薄唇不由扬起一抹弧度，“孤都看见了，藏什么？”
“太子殿下……”
姜知窈停下动作，小脸儿红扑扑的，甚至不敢对上男人的视线，害羞得低下头去，那心虚又娇俏的模样，活像只犯了错的小猫，蔫蔫的，却引得男人更加心痒，想逗弄她一番。
“既然是孤的披风，是不是该还给孤？”
萧承烨主动伸手索要。
姜知窈一片心意，不好辜负，横竖是自己的衣裳，他拿回来也没什么。
姜知窈还抱着那披风，紧紧捂在怀里，明显舍不得还，但面对男人的索要，还是挪动脚步过去，将披风乖乖奉上，“那、那殿下莫听沉月胡说，臣女什么都没做……”
沉月跪在一边，“可是小姐您分明就做了很多呀，您一听说静心寺祈福最是灵验，便巴巴赶来此处，又是施粥又是恳求住持，不就是为了祈求太子殿下平安顺遂么？”
“你快别说了。”姜知窈急得在原地直跺脚，小声近乎咬牙地警告她，再说下去，她该没脸见人了。
可一只小猫，即便张牙舞爪的威胁，那也只会显出她的娇憨可爱，萧承烨生不出丝毫反感，忍着笑意将披风收回来。
拿到手他就嗅到了，披风让人仔细熏过香，和姜知窈身上的香气有些相似，因经过静心寺僧人的加持，隐约还笼罩着寺庙独有的浅浅的檀香。
“多谢姜大小姐。”萧承烨嗓音清润，依旧称呼姜知窈为姜大小姐，但那语气已不是从前的疏离冷淡。
姜知窈始终不敢看他，垂着眼睛，盯着裙摆下露出的一点鞋尖，“殿下谢什么，这披风原本就是殿下的……”
自然是谢她的满腔情意。
但这话萧承烨无法说出口，有些事，看破不说破，毕竟姑娘家面皮薄。
“今日时辰不早，姜大小姐施粥祈福完，还是尽早回府吧。”萧承烨转身欲走。
原先还耷拉着脑袋的姜知窈忽然追上前，“殿下……啊……”
她走得急，不慎被裙摆绊了一跤，好在萧承烨反应及时，一回头就扶住了她。
姜知窈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顾不上道歉，“殿下，其实臣女还有话要说。”
这一次，她不再隐藏心底的爱慕之意，眼中的情愫汹涌热络，她维持着跌倒的姿势，仰面看着弯腰扶她的男人，“臣女知道，殿下同云婉表姐两情相悦，有些话臣女不该宣之于口的，可是，臣女一见到殿下，便总忍不住想同殿下亲近。”
“从前臣女羡慕过表姐，也嫉妒过表姐，可又不得不承认，云婉表姐与太子殿下极是般配，表姐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臣女自愧不如，所以往后，臣女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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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强求嫁给殿下，只会将这份情意默默藏在心底……”
姜知窈不想哭的，可话说出口，她的泪水便止也止不住，如同晶莹的珍珠般，一颗一颗地往下坠。
萧承烨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她突如其来的一番倾诉惊讶到了，还是因为她过人的美貌。
沉默良久，他叹声道，“……知窈，你先起来。”
边上看戏的沉月眼眸一亮。
哦豁，方才还一口一个姜大小姐，现在就喊名字了。
姜知窈也觉出他前后态度的区别，猜到是因为太子一贯的温和风度。
他要在人前维持储君的矜贵体面，自然不会在少女倾诉情意之际，对她疾言厉色，相反，此刻面对一个爱而不得的柔弱少女，他更该给予安抚才是。
扶着少女胳膊的大手微微用力，“起来说话。”
姜知窈忽然不争气的哽咽，“殿下，对不起，可是我、我腿软……起不来了……”
此时一阵寒风拂过，卷起少女散落的青丝，他这才注意到，少女身形格外单薄。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萧承烨重新将披风拢在少女肩头，胳膊轻轻施力便将少女整个人带了起来，柔若无骨的身躯顺势跌入他怀中。
姜知窈再次红了脸，也不哭了，白嫩的小手在脸上胡乱一抹，不想让人看到她的泪痕，“对不起殿下，臣女又冒犯了，殿下放心，这件事臣女一定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的……”
明明心里委屈得要死，面上还要装出懂事识大体的样子。
萧承烨哭笑不得，确认少女能站稳了才缓缓松开手，“区区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况且你是云婉的表妹，将来……将来也会是孤的表妹，多照顾你些也是应该的。”
此番话又一次同姜知窈划清界限。
姜知窈揉揉酸胀的眼睛，乖巧点头，只是声音还有些闷闷的，“嗯，臣女知道了，臣女在此先祝殿下与表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
她话锋一转，小心翼翼偷眼看了萧承烨一眼，“只是再过不久便是皇后娘娘的宫宴，臣女听说，娘娘她属意臣女做您的太子妃，可拆散殿下与表姐的事，臣女实在做不出来。”
这也正是萧承烨近日最为头疼之事，他默了默，没有接话。
他原本打算好了，倘若宫宴上母后瞧不上云婉，他便会亲自站出来，承认他与云婉有情，此生非云婉不娶。
如此行径，必然会让母后相中的女子沦为笑柄。
从前萧承烨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错，可如今姜知窈才同自己表明心意，又甘愿退让成全他和云婉，他又怎能为一己之私，伤害无辜的姜知窈呢？
最后萧承烨只能含糊道，“你的心意孤知晓了，此事与你无关，孤不会将你牵连其中。”
至此，姜知窈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多谢太子殿下，就是这披风……”她想脱下来还给对方。
大抵是爱屋及乌，萧承烨如今看待她就像个妹妹，便温和一笑，“如今天凉，这披风你就留着吧，以免染了风寒。”
目送萧承烨挺拔的背影远去，姜知窈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
她漫不经心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下颌微扬，是高高在上的倨傲。
姜知窈拢紧了披风，这次倒没嫌脏，毕竟是她吩咐人洗了足足三遍还熏过香的。
她转身朝与太子相反的方向离去。
“走吧，回府。”
再晚一些，有人该急哭了。
她都迫不及待想看施云婉的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