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时间流速缓慢,江霁初刚以天机罗盘延缓了姜云野二人的步伐,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便骤然降临。
只见殿角结界内的应羡鹤头顶虚空莫名扭曲,紫金色的恐怖雷光尚未完全显现,天人五衰的征兆却已无声缠上他的识海与肉身。
灵气外泄、神魂昏沉、衣袍朽坏、道体老化、寿元枯竭的衰败感同时爆发。
江霁初瞳孔一缩,竟是冲击大乘后期的九九天劫与天人五衰同至!
怎会同时!如此一来,其中凶险是猛增数千倍。
而渡劫的当事人应羡鹤闷哼一声,周身磅礴的仙魔二气瞬间紊乱,左半仙躯黯淡,右半魔纹消退,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
江霁初不做他想,毫不犹豫并指连点,数道纯净的狐心净火流光般没入应羡鹤几处大穴,助他勉强稳住即将崩溃的气机。
同时,他大部分心神仍牢牢锁定天机罗盘,星轨疯狂运转,不惜代价地调动仙宫残余禁制,在外界通道中布下更多空间迷障,死死拖住那两道越逼越近的流光。
内忧外患,皆系于他一身。
江霁初眉眼坚定,好似没有什么能乱他心神,也不会乱!
应羡鹤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抹狠意与肆无忌惮。
“贼天道,妄想!”他低吼一声,双臂一振,原本溃散的灵魔二气被强行收束,于头顶化作一尊高大巍峨的修罗法相。
修罗法相身长六手,一手托着象征纯净仙元的净世莲台,其余五手,间隔持凝聚滔天魔气于其上的弑神血刀与弑仙血枪。
随着法相凝成,他竟是主动迎向那终于劈落的八十一道灭世雷霆!莲台护神,五手握紧武器,高举凝力,随后一掷,悍然撞入雷海之中!
轰隆隆!砰砰砰!
恐怖的爆炸声不绝于耳,仙光、魔芒、雷煞疯狂交织湮灭!修罗法相不断崩碎又重组,应羡鹤本体更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瓦解,但他的身形未有一丝晃动,稳如磐石,坚不可摧,以最蛮横的姿态硬撼天威!
与此同时,他不再试图稳固溃散的气息,反而强行催动不灭修罗心法,将所剩不多的灵魔二力与缠绕上身的衰败死气一同疯狂压缩入体!
江霁初忍住喉间的腥味,一声也不敢咳,怕影响手上的动作,生生咽回。
即使他面色已惨白,护持的净火却稳定如初,精准地为应羡鹤守住心脉识海最后一点灵光。
这是一场豪赌,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
以劫雷之力锤炼衰气,置之死地而后生。
在雷光肆虐,衰气侵蚀的双重折磨下,应羡鹤的气息数次跌至谷底,又在之后,迅速反扑这折磨,顽强攀升。天魔圣体在毁灭与新生之间不断破碎又重组,气息反而愈发强横。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道混沌天雷当头劈落!
应羡鹤不闪不避,仰头直面。
雷光贯体!一切声响骤然消失。
短暂的死寂后,一股浩瀚磅礴、远超从前的威压如水银泻地般铺散开来。所有劫云、衰气瞬间被涤荡一空。
取而代之的是他周身已然恢复平衡的黑白二气猛地炸开,化作冲天而起的黑白魔焰!那火焰一半如雪,圣洁温和,一半如火,肆虐狂躁,带着无比恐怖的高温与毁灭气息,以焚尽万物,吞噬一切势头,朝四面八方涌去。
炽热的火焰如同潮水般汹涌扑向四周,地面坚硬的晶石都被灼烧融化,化为它们更加汹涌的燃料。
可偏偏在扑向江霁初所在的位置时,那足以焚山煮海的天魔焰却骤然间温顺下来,如同遇到无形的屏障,乖巧地分流向两侧。
但其中有一缕格外调皮的黑焰,在掠过江霁初衣角时,用近乎撒娇的姿态,极为轻柔的蹭了蹭他的衣角,传来一股亲昵又依赖的波动,但被另一侧挤来的白焰一抽,竟有些委屈巴巴地离开衣角,回归火潮。
江霁初有些不知道如何描述,心里想笑又涨涨的。
毁灭性的力量充斥着大殿的每一寸空间,唯独江霁初立身之处,是绝对的安土。
然而在黑白魔焰即将失控,席卷整个大殿时,他们像突然生出灵智猛的一个回旋。
火焰一圈一圈的往中间涌动,火幕越来越高,越来越盛,但随着火焰中心的应羡鹤睁开眼,哧啦一声,尽数熄灭,亦或是回归应羡鹤体内,蛰伏待动。
应羡鹤缓缓落地,破损的身体已恢复如初,肌肤下流淌着灵气与魔气交融的微光,周身的气息渊深似海。
大乘期巅峰,完美达成。
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来不及感知体内澎湃的力量,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落在殿中那抹清冷的身影。
应羡鹤嘴角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懒散和戏谑的弧度,新境界带来的压迫感瞬间被冲淡了不少。
身形一闪,便来到脸色微白却依旧镇定的江霁初身边抬手揽住江霁初的窄腰,嘴角扯起那抹熟悉的、带着几分懒散的笑意,“差点被贼天道收走……不过,这下过后,我能帮你粉碎更硬更难搞的挡路石了。”
江霁初浅浅一笑,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握住应羡鹤揽在他腰间的手,看似揩油的动作之下,有一股温润的真源缓缓渡来,为他补给亏空的丹田气海。
“恭喜羡哥,”他抬眸,清冷的眼底漾开浓浓的欣喜与安心,如冰雪初融,“大道之上,又进一步。”他指尖在应羡鹤手背上轻按一下,似感谢,又似安抚。
“我很快就会追赶而来,势必与羡哥你并肩。”他声音温和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从容。
听着江霁初言语的真挚,为他的欣喜,以及在他耳中堪比是表明要与自己携手永生,并肩而行的承诺话语,应羡鹤心底因刚经雷劫而残存的狂躁戾气瞬间被熨得平平整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笑得见牙不见眼,哪还有半点刚才硬撼天劫的魔尊威风。
“哎哟,阿初学坏了,连这个时间都不放过,要和我表白,”他得寸进尺地整个人几乎要挂到江霁初身上,顺势就抵在对方光洁的额头上,蹭了蹭,尾音拖着长调,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心疼他的人那般,“阿初,刚才那雷劈得我好疼,贼老天一点都不客气……等你渡劫的时候,它要是也这么不客气,我一定把它给撕碎……”
现在的应羡鹤活像只摇着尾巴求安慰的大型犬,与方才吞吐雷霆、硬抗衰劫的强横模样判若两人。
江霁初清冷的眸子里立即掠过心疼,见惯了应羡鹤强大恣意的模样,极少听见喊痛喊累,此刻这般带着撒娇意味的抱怨,让他心口微微一紧。
“很疼吗?”他选择性听到前半段,声音都放软了些,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与担忧。
“疼,好疼,跟被剥皮抽筋似的。”应羡鹤立刻顺杆爬,把脑袋往他颈窝里埋,哼哼唧唧,“我觉得要亲一口才能好。”
他本是仗着对方心软胡搅蛮缠,却没料到江霁初微微一顿,竟真的掐住自己的下巴,扬起头朝自己倾来。
感觉到那微凉的唇瓣带着一丝迟疑,轻轻落在他方才被雷光擦过的额角、脸颊,甚至依言吻了吻他故作疼痛蹙起的眉心。
应羡鹤愣了一瞬,随即眼底爆发出得逞的亮光,在江霁初试图退开时,猛地抬手扣住他的后颈,仰头便精准地攫取了那双微凉的唇。
“唔——”
这个吻来得突然且深入,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劫后余生的炽热。
应羡鹤轻而易举地撬开眼前冰雪捏成的人,那微凉而甜的齿关,纠缠吮吸,仿佛要将他口中清冽的气息都吞掉。
江霁初身体微微一僵,耳根迅速染上薄红,却未推开,只是搭在应羡鹤肩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揉捏着发丝,承受着这过分黏糊的亲密。
空气中弥漫着雷劫后的焦灼气息,却又氤氲浓浓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