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们将沈知禾围在了中心,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沈知禾从容不迫,落落大方地解答着她们的问题,从设计理念到面料选择,再到细节处理,说得头头是道,专业又自信。
她带来的五件样品,被她挂在了一个衣架上成了全场的焦点。
一件墨绿色的丝绒连衣裙,复古又高贵。
一件米白色的改良款衬衫,搭配着卡其色的阔腿裤,干练又飒爽。
……
每一件,都打破了当下沉闷刻板的服装风格,让人眼前一亮。
“这件连衣裙我定了!”
“哎呀,你手也太快了,那这件衬衫我要了!”
“这套裤装我要!多少钱?我马上付钱!”
不过短短十分钟,五件样品就被一抢而空,还有几位没抢到的夫人扼腕叹息,纷纷围着沈知禾留下联系方式,求她务必帮忙做几件。
战霆舟站在不远处,端着一杯酒,深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被人群包围的女人。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沈知禾。
不是那个在家里带着三个孩子,温柔又有几分疏离的女人,也不是那个在厨房里忙碌,身上带着烟火气的女人。
而是一个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的,真正的设计师。
可现在看着她被众人追捧的模样,一股莫名的骄傲感竟然从心底油然而生。
沈知禾就该是这样。
宴会的热闹被隔绝在车窗之外,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沈知禾抱着那个装钱的信封,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下来,侧过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
“战霆舟,你看到了吗?她们都很喜欢!我的衣服全都卖出去了!”
战霆舟看着她熠熠生辉的眸子,“嗯。”
他看到了她的才华,她的光芒。
沈知禾的心像是被这一个字填满了,暖洋洋的。
她忽然朝他那边凑了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
车厢里的空间本就狭小,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馨香,蛮不讲理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谢谢你。”
战霆舟狼狈地别开视线,喉结滚了滚,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
“不用谢。”
车厢里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还未彻底散去,战家大院的门槛,在联谊会后的第三天,就快要被踏破了。
各路人马打着五花八门的由头登门拜访,可那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楼上瞟,目的昭然若揭。
“哎哟,苏大姐,您家可真是好福气啊!娶了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儿媳妇!”
纺织厂厂长的夫人王太太,亲热地攥着苏婉的手,嗓门亮得整个客厅都能听见。
“听说那件改良旗袍,连大使夫人都赞不绝口?哎呀,真是给咱们长脸!”
苏婉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
儿媳妇?
又是那个沈知禾,先前搞的外面都是风言风语就算了。
现在倒好,家里搞得跟菜市场一样,全都是冲着这个沈知禾来的!
她心里堵得慌,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战家主母的风度,皮笑肉不笑地应付着:“哪里哪里,王妹子你太抬举她了,她就是爱瞎折腾,上不得什么台面。”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战明玥穿着一件崭新的天蓝色涤确良连衣裙从楼上下来了,她故意在众人面前转了个圈,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妈,好看吗?”
这可是她托人从南方买回来的最新款式,料子挺括,颜色鲜亮,整个大院里独一份!
几位夫人立刻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还是王太太先开了口,她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门道:“明玥啊,这裙子是百货大楼新到的款式吧?瞧着就精神!”
战明玥得意地把头一昂,“可不是嘛!花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呢!料子滑溜,还不用熨,多方便!”
另一位李夫人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吹了口气,才委婉地开口:“款式是不错,衬得人也洋气。不过……”
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楼梯的方向,拖长了调子。
“比起你嫂子亲手做出来的衣服,总觉得……还是差了点儿的韵味。”
这话一出,客厅里安静了一瞬。
战明玥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她那些破布头拼凑的东西,有什么好的!登不上台面的玩意儿!”
尖利的声音还回荡在客厅里,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清脆悦耳的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沈知禾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改良旗袍,正缓步而下。
旗袍的款式看着古典,却又处处透着新意。
小巧的立领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腰身掐得恰到好处,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裙摆却不像传统旗袍那般拘束,行走间,露出的一小截白皙小腿若隐若现。
“天哪!”一位夫人控制不住地低呼出声,“这、这也太漂亮了!”
这哪里是衣服,这分明是艺术品!
战明玥死死地咬着嘴唇,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
沈知禾仿佛没看到她眼中的嫉恨,微微一笑,目光从客厅里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在角落的校长夫人身上,稍作停留。
校长夫人被她的目光一扫,尴尬地别开了脸,端起茶杯假装喝水。
她显然还记得,上次自己是听信谣言,给沈知禾难堪的事。
沈知禾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落落大方地冲众人点了点头:“各位夫人好。”
说着,她竟然径直走到了钱夫人的面前,声音温和得像春风。
“夫人,上次您说喜欢的那件旗袍,我给您改好了,您要不要现在试试?”
钱夫人一愣,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你还留着?”
她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沈知禾早就把那件衣服扔了。
沈知禾弯起唇角,从身后拿出一个用碎花布精心包裹好的布包,递了过去。
“当然。答应您的事,怎么能忘呢?”
钱夫人颤抖着手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件她之前看中的大红色旗袍。
只是,原本略显老气的领口,被改成了精致的盘扣水滴领,袖口也添上了一圈雅致的同色系绣花,让整件衣服脱胎换骨,比原先不知道典雅大方了多少倍!
她看着沈知禾,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愧疚地挤出一句:“知禾,之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