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沈知禾的心跳漏了一拍。
“回家吧。”
最终还是战霆舟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暧昧。
他朝她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沈知禾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客厅里,苏婉正坐在沙发上,用手帕抹着眼泪,哭得好不伤心。
旁边,堂嫂赵春梅正一脸关切地劝着,但任谁都看得出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战霆舟的眉头皱紧,“妈,怎么了?”
苏婉一抬眼,看见并肩走进来的两人,尤其是看到沈知禾时,那双本就红肿的眼睛里顿时燃起了熊熊怒火。
“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娶的好媳妇!”
“现在整个北京都在传!说我们战家娶了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说她带着三个野种!我们战家的脸,都被她给丢尽了!”
赵春梅立刻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啊,霆舟。本来妈就因为你的事儿够操心了,现在倒好,全大院的人都在背后戳我们战家的脊梁骨,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沈知禾心中冷笑。
这婆媳俩一唱一和,是早就等着她回来,要开批斗大会呢。
“堂嫂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呢。”
赵春梅脸上的得意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沈知禾挑眉,“这流言刚起,全京城都知道了?堂嫂你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你——”
赵春梅气得跳脚,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够了!”
苏婉见沈知禾还敢顶嘴被怼得哑口无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知禾!我不管那些流言是谁传的!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出门!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沈知禾眼底的温度一点点冷了下去。
“凭什么?”
“就凭你败坏门风!”苏婉的声音拔高,“一个妇道人家,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招蜂引蝶!惹出这么多是非!你还有脸问凭什么?!”
“妈。”沈知禾的语气很平静,“现在是新社会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是国家提倡的。我有我的工作,有我的事业,我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我不觉得我哪里败坏了门风。”
“至于抛头露面,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是藏污纳垢的窑子。您要是觉得我去工作就是败坏门风,那全天下有工作的女人,是不是都该被浸猪笼?”
“你、你……”
苏婉被她这番话说得浑身发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
赵春梅眼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又凑上来。
“哎哟!弟妹你可真好大的口气!说得比唱得都好听!”
“要不是你在外面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哪来这么多闲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沈知禾缓缓转过头,死死盯着她。
“堂嫂,你再说一遍?”
赵春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
“我说错了吗?全城谁不知道你那点破事……”
她话音未落。
“啪——!”
赵春梅捂着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尖叫出声。
“你敢打我?!”
苏婉也是被这清脆的一巴掌给扇懵了,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沈知禾!你、你反了天了是吧!你敢动手打人!”
沈知禾甩了甩被打得有些发麻的手掌,嗤笑。
“打你怎么了?”
“打的就是你这种满嘴喷粪、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她环视了一圈客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视线重新钉死在面色惨白的赵春梅身上。
“既然堂嫂这么喜欢翻旧账,喜欢说我不清不楚,那我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我问你!孩子们被绑架那天,你在哪儿?”
“大院里那么多孩子都在后院玩,为什么偏偏只有你儿子战磊,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赵春梅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躲闪。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知禾一步步逼近,气势凌人。
“不知道?你亲眼看着那两个人贩子把大豆儿他们三个掳走,你敢说你不知道?!”
“沈知禾!你血口喷人!”
苏婉见赵春梅被逼得节节败退,立刻站出来维护,厉声呵斥。
沈知禾转头,眼底带着失望。
“妈!您这么护着她,难道大豆儿、二豆儿和三豆儿,就不是您的亲孙子、亲孙女吗?!”
“他们差点就没命了!您知道吗?!”
“够了!”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暴喝响起,战卫国脸色黑沉,重重一巴掌拍在红木茶几上,茶杯都跟着跳了起来。
“家丑不可外扬!还嫌不够丢人吗!”
沈知禾缓缓转向这位一家之主,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
“爸,这不是家丑。这是犯罪!”
“赵春梅,她勾结绑匪,蓄意谋害我的孩子!差点就让他们死了!”
“大伯!我冤枉啊!我没有!”
赵春梅哭喊着跪倒在战卫国脚边,抱着他的裤腿,哭得涕泗横流。
“大伯,您要给我做主啊!她是污蔑我!我怎么会害自己的亲侄子……”
一直沉默着的战霆舟,忽然开了口。
“是不是冤枉,把战磊叫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问问他,那天是不是有人早就告诉他,不准往后院去。”
这话一出,赵春梅瘫软在地,浑身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苏婉还想说什么,却被战卫国一道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都给我闭嘴!”
“春梅,你收拾东西,过两天我就让人送你和磊磊回乡下老家去。”
回乡下?!
那地方穷得鸟不拉屎,回去不是等死吗?!
赵春梅彻底崩溃了,瘫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哭得撕心裂肺。
“大伯!饶命啊!不能让我们回去啊!您这是眼睁睁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去送死啊!”
战卫国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目光转向沈知禾,语气缓和了些。
“知禾,这事,到此为止。”
沈知禾抿了抿唇,看着眼前这场闹剧,最终还是垂下了眼睑。
“好,听爸的。”
她也知道,在这个家,她终归是没有话语权的。
战卫国愿意把赵春梅走,还是看在战霆舟和三个孩子的面上。
这就是七十年代,没有价值,就没有当家做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