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舟此刻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一张俊脸冷得像冰,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有点家事。”
顾淮安啧了一声,眉毛高高挑起。
“家事?我看是感情不顺吧?”
顾淮安这人,嘴上就没个把门的,尤其是在战霆舟面前。
“怎么,跟嫂子吵架了?”
战霆舟的眉头拧得更紧,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刀,“胡说什么。”
换个人早被这眼神冻成冰坨子了,可顾淮安是谁?他跟战霆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早就免疫了。
“得了吧你!自从结了婚,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魂不守舍的。”
“我可听说了啊,你现在还亲自接送嫂子上下班?战大参赞,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这话说得,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霆舟的脸黑如锅底,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你很闲?”
要是眼神能杀人,顾淮安这会儿估计已经千疮百孔了。
“不闲不闲,为人民服务嘛!”顾淮安嬉皮笑脸地举手投降,“哎,说说嘛,到底怎么回事?哥们儿帮你分析分析。”
战霆舟本不想理他。
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破事。
可一想到赵春梅那张尖酸刻薄的脸,想到沈知禾在厨房里时通红的眼眶……
他胸口那股子邪火就蹭蹭往上冒,堵得他喘不过气。
战霆舟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赵春梅母子登堂入室的事说了一遍。
顾淮安听完,脸上的戏谑早就收了起来,他咂了咂舌,一针见血。
“这不明摆着来抢家产的嘛!你那个堂嫂,心思够歹毒的啊。”
“那你怎么打算的?”
“当然不能让她们得逞。”战霆舟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哦?”顾淮安坏笑一声,“可以啊老战,这么维护嫂子?”
维护?
他是在维护沈知禾吗?
战霆舟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心里一阵烦乱。
“我只是……”
只是什么?
是不想让家里乌烟瘴气?还是不想看到那个女人受委屈?
顾淮安看他这副纠结的模样,直接替他把话说完了。
“只是什么?只是不知不觉,就把人当成自己人了?”
“胡说什么!”
战霆舟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高了几度。
“那个疯女人……”
这词一出口,他自己心里都咯噔一下。
“疯女人?”顾淮安直接打断了他,“得了吧你,战霆舟,你当我是瞎子啊?上次在友谊商店门口,我可是见过沈同志的。”
“那气质,那谈吐,还有那身段……哪点像乡下来的了?”
顾淮安撇撇嘴,意有所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我说,你小子这回可是捡到宝了。”
这话让战霆舟心头一跳。
他确实没法把沈知禾跟乡下女人联系起来。她说话做事有章法,那口英语,比部里有些同事说得都地道。
顾淮安看他那走神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又加了句。
“再说,嫂子知书达理,这么些天,也没见嫂子闹出什么丑闻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战霆舟的脑子没由来地就闪过几个画面。
甚至他还想起了昨晚,她侧着脸在灯下看书的模样。
“喂!”
顾淮安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美事呢,脸都红了?”
战霆舟回过神,热气一下子冲上头顶。
“闭嘴!”
“哈哈!”顾淮安乐不可支,指着他,“被我说中了吧?你就是对嫂子有意思!”
战霆舟张了张嘴,反驳的话滚了一圈,吐出来的却是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字。
“……我不知道。”
声音很轻,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无措。
这下,轮到顾淮安愣住了。
认识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从战霆舟嘴里听到这么实在的话。
顾淮安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走上前,郑重地拍了拍好友坚实的肩膀。
“老战,承认吧,你已经喜欢上她了。”
战霆舟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
喜欢?
他对沈知禾?
那个一开始被他视为疯女人的妻子,那个他为了应付家里才不得不绑在一起的女人……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各种画面纷至沓来。
顾淮安看着他陷入自我怀疑中,识趣地没再开口,只是又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
有些事,得靠他自己想明白。
另一边,学校的下课铃声早就响了,沈知禾却故意在办公室里磨蹭着。
她不想那么早回家。
一想到要面对赵春梅那张刻薄的嘴脸,还有苏婉那和稀泥的态度,她就觉得一阵心烦。
她宁愿在办公室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整理备课笔记,也比回家看人脸色强。
等她终于收拾好东西,慢吞吞地走出校门时,天色已经擦黑,路灯都亮了起来。
让她意外的是,校门口那棵老槐树下,战霆舟那辆熟悉的吉普车,还静静地停在老地方。
男人靠着车,指间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暮色中明明灭灭。
看到她出来,战霆舟立刻就掐灭了烟头,迈开长腿,大步朝她走过来。
“怎么这么晚?”
这话问得,好像他等了很久。
沈知禾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惊讶。
“你一直在等我?”
“嗯。”
战霆舟应了一声,很自然地从她肩上接过了那个装满了备课本的帆布包。
包不重,可他这么一拿,沈知禾的肩膀就松快了。
她看着男人拎着她的包,转身去开车锁,。
沈知禾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她心里清楚,赵春梅母子这事儿,根源在战家,但战霆舟本人也是被他那个爹硬塞的,他自己也不情愿。
自己早上那股子火,多少有点迁怒的意思。
对着他甩脸子,确实不对。
“上车吧。”
战霆舟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她坐上去。
回家的路不长,两人一路都没说话。
沈知禾坐在车后座,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思绪万千。
她清楚自己早上的态度很冲,甚至可以说是激烈。
可那又怎么样?
事情牵扯到她的三个孩子,别说摔个碗,就是掀了桌子,她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开车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知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