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书心中咯噔一下,暗悔自己不该这么轻易被姜二姑娘打发。
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回话:“姜二姑娘说,王爷今夜或许会饮醉,特意让属下回来照看。”
萧启之挑了挑眉,紧绷的下颌线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讥诮,“她哪里是担心本王,分明是怕本王被那两个给生吞活剥了。”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透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愉悦。
“罢了,也算她一片心意。”
“陌书,你即刻回去,继续守着姜昭宁。”
陌书闻言,立刻挺直了胸膛,“是!”
还好,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陌书晃悠悠地回去,没有看到姜昭宁。
只看到地上摔的粉碎的瓷碗,和一滩早已冰凉的醒酒汤。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他心里暗道不妙。
王爷的屁股不能摸,自己的屁股怕是又要遭殃了。
自家主子对姜昭宁的态度,府里无人能看分明。
表面上恨得入骨,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
实际上,旁人若敢动她一根头发丝,他都绝不允许。
姜姑娘不见了,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
陌书不敢有片刻耽搁。
他转身就向着宴会那边狂奔而去,那速度比见了索命的厉鬼还要快。
……
宴会之上,丝竹靡靡,酒气熏人。
沈烟整个人几乎要化成水,挂在萧启之的胳膊上。
她声音娇软,带着炫耀,“启之哥哥,我爹爹不日就要从边关回来了,据说这次又打了大胜仗。”
“想必到时候圣上又有恩赏了。”
萧启之听到这话,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他老人家身体康健才是头等大事,恩赏倒是其次。”
闻言,不远处的顾冉冉眉梢轻轻一挑,心底划过一丝意外。
她没想到,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竟与手握重兵的镇北候私交如此之好。
这可真是有趣。
这也意味着,即便她是皇帝亲封的摄政王妃,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也绝不好对付。
顾冉冉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奚落,落在了萧启之那只被紧紧缠住的胳膊上。
呵,可真是没骨头一样。
“王爷,冬猎之后便是我祖父的寿辰,不知王爷届时可有空闲?”
萧启之心中轻轻一叹,“祖父大寿,本王自是有空的。”
沈烟气的暗中咬紧了牙。
就在这时,陌书像一阵风般冲了过来,俯身到萧启之耳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王爷,姜二姑娘……不见了。”
萧启之脸上的淡漠瞬间碎裂,震惊,暴怒,最终全部化为深不见底的担忧。
他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冷得像冰,“陌书,召集所有玄甲卫!”
他刚要迈步,身形却猛地一晃,双腿发软,竟直直地朝着地上摔去。
“王爷!”
陌书大惊失色,赶紧扑过去将人死死扶住。
沈烟满脸震惊,带着疑惑,“启之哥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顾冉冉也第一次跟她有了同样的疑问,“王爷,可是发生了何事?”
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摄政王是什么人?
那是能以几千残兵拼掉对面数万精锐,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铁血修罗。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惊得站都站不稳。
萧启之此刻哪里有心思理会她们,他一把推开陌书,眼神骇人地盯着他,“走!”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启之哥哥!”
沈烟立刻提着裙摆追上去,然而那两人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消失在夜色里。
她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顾冉冉缓缓跟了上来,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瞥了沈烟一眼,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看来,你的启之哥哥,有很多比你更要紧的事情。”
沈烟瞬间被激怒,“我与启之哥哥如何,轮得到你来管?”
“别以为当上了王妃就能得到启之哥哥的心,你做梦!”
“他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闻言,顾冉冉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竟真的笑出了声。
笑声戛然而止,她的神情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嘲弄也越发刺骨。
“可惜了,你的启之哥哥身边,能站着的人只能是我。”
“这是圣上赐婚,是皇家的颜面,除非你的启之哥哥连这颗脑袋都不想要了,否则,他身边永远都有我的位置。”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将来见了面,你还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王妃姐姐,你的孩子,也得叫我一声嫡母。”
话音落下,顾冉冉带着胜利者的笑容,仪态万方地转身离开。
只是刚一转身,她脸上的笑意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人不知萧启之对沈烟宠爱有加,今日亲眼所见,比传闻更甚。
即便她根本不想要那个男人的心,可身边总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东西晃来晃去,终归是让人糟心。
……
萧启之踏入临时住处,一股死寂迎面扑来。
地上一片狼藉。
心脏猛地一沉,两种截然不同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一种是担心她遭遇不测,落入险境。
另一种,是她主动弃他而去。
屋内的气压低得令人窒息,寒意顺着人的脊骨寸寸上爬。
陌书垂首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双手甚至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臀部,那是身体在主子盛怒前最诚实的反应。
“王爷,接下来……”
萧启之没有回答,他弯下腰,径直捡起一片最锋利的碎瓷。
他狠狠攥紧拳头,任由那尖锐的边角深陷入掌心。
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尖锐的刺痛让他混沌的头脑清晰了片刻。
“若是她被人掳走,背后之人图谋不小,定会主动联系本王。”
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可在世人眼中,她不过是王府一个罪奴,谁会用她来要挟本王。”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否定了这个可能。
那么只剩下……
“若是她自己走的……”
这个念头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
萧启之浑身爆发出骇人的戾气。
心口处传来一阵绞痛,痛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猛地伸手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
眼中翻涌着的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悲伤与狂怒。
陌书看着王爷这副模样,既恐惧又按捺不住心底的揣测。
他鼓起勇气,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王爷,若是……姜二姑娘真是自己走的,那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