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抓包
这下愣了的人变成利贝尔了。
他没想到林长夏会答应。
林长夏又恢复成平时游刃有余毫不在意的模样,他扭过头,笑着说:“怎么,被吓到了。”
利贝尔:“是啊,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别人假扮的。”
嘴上这么说着,他却握住了林长夏的手。
利贝尔望着林长夏的眼睛,黑色的瞳孔中,只留下一点月华的痕迹。
他没有看到林长夏的羞怯,慌张,紧张,忐忑等情绪。
黑色的漩涡吸引着他,但那里却是如此的平静。
“什么感觉?”
林长夏说:“有点热。”
紧贴地那一小块皮肤,不知道是谁的体温在上升,
很奇怪,利贝尔并没有用力,他觉得有一点痒,有一点颤栗,他想去摩挲利贝尔的手,看到对方的关节轻轻跳了一下。
利贝尔也在紧张吗?所以肌肉痉挛了一下。
林长夏翻看自己的记忆,很久前他们有握过手吗?
应该是有的,小时候利贝尔还会他牵着他,一起去鲁伯特那里。
他心生感叹,居然这么多年了。
林长夏抬眼去看利贝尔,月光笼在他的脸上,像一尊玉人。
林长夏看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利贝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他笑着问:“所以,你不讨厌?”
林长夏捏了捏,说句实话,手感不太好,毕竟利贝尔的手指上没有什么肉,都是硬邦邦的骨头,“还好。”
“那我们以后还可以牵手吗?”
林长夏吐槽:“那样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套路他是吧,兄弟。
利贝尔没有否认自己的不良心思:“所以你要答应吗?”
林长夏:“唔,好像不行。”
利贝尔稍稍有些急切地问:“为什么?”
明明氛围这么好,他觉得林长夏也不是很排斥这件事。
林长夏郑重其事的说:“我没办法想象……想象会和你有更亲密的接触。”
比如接吻。
自他考虑过和利贝尔在一起的可能性后,就不由得联想了这种画面。
很奇怪,即使是想象中,他都会揉脸,赶紧甩开这种念头。
倒也不是害羞,而是近乎一种不忍直视。
太奇怪了。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他想到了那场梦。
林长夏也有点不自在了。
他的目光略过利贝尔的嘴唇,尽力维持自己的正直。
看起来会很软。
利贝尔显然是没想到林长夏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他,他有点不好意思,躲闪着林长夏的目光,低声说:“那我们就这样牵手好不好。”
嘴上这样说着,利贝尔却无法不联想自己和林长夏亲吻的画面。
他的脸有点热,忍不住低下头,捧着林长夏的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更热了
林长夏想。
而且,他好像闻到了一点香气。
虽然很淡,但是很香。
像是有一把小勾子。
如同梦中。
他低头看到利贝尔的发旋。
是洗发水的味道吗?
他想捧起一束发丝,去确认一下。
但是好像有点变态。
“只是答应你牵手的话,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吊着你吗?要知道我并不能给你承诺未来一定会怎么样。”
也许他会和利贝尔试试,但也许最终的结果并不是利贝尔想的那样。
利贝尔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闷闷的:“那你就吊着我,别让我跑了”
好犯规。
根本舍不得那样对利贝尔做好不好。
林长夏用空着的一只手将利贝尔的头发狠狠揉了揉。
“走了,回家。”
再不回家,他怕有人会报失踪来抓他。
等林长夏偷偷从露台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发现有人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他。
“老爸。”
林长夏有些心虚的喊了一声。
西维尔皮笑肉不笑的说:“玩的开心吗”
林长夏避而不答:“你怎么不睡?”
“喊某人吃夜宵的时候发现他被拐跑了,差点就报警了。”
因为无聊在家长时间上网,他的光脑已经被林星没收了,所以没喊到人后第一时间也没发消息。
他想着林长夏可能只是学累了,在花园里放松,或者在健身房锻炼,结果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
这孩子又去做什么妖了……
西维尔隐隐觉得不妙。
然后,他在路过监控室的时候,就查了一下,发现两个人已经在一个小时前飞走了。
没留下只言片语。
他的崽子就深夜被抱着飞走了……
西维尔表情扭曲。
大晚上的,是偷偷干什么坏事去了!
林长夏打个哈哈,“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也早点休息。”
西维尔阴阳怪气:“谈恋爱一定很快乐吧。”
林长夏摆摆手:“我们就是出去溜溜,放放松。”
西维尔打量林长夏的神色。
倒是一脸坦荡。
算了,他又能管几时呢?
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西维尔站起身,“吃夜宵吗?”
林长夏没想到西维尔就这么轻轻放下了。
也是,毕竟自己都成年了,连早恋都算不上了。
于是,林长夏快快乐乐地说:“吃。”
开庭那天下了一场雨。
淅淅沥沥,栅栏上的蔷薇都怂眉耷眼。
林长夏找了件外套,打开门,西维尔已经在楼下等他了。
利贝尔对他招手,林长夏站在护栏边,低头说:“你们好早啊。”
西维尔穿着一身利落的风衣,对他说:“下雨,早点出发,你和我一路,避开记者。”
林长夏踩着楼梯,噔噔噔地下去了,站在西维尔身边,仰着头问:“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放心,能够当一个合格的保镖。”
林长夏根本放不下心,他叮嘱:“不舒服及时和我说,姆父呢?”
“他已经出发了,和我们分开。”
一行人乘车到了法院。
林长夏打开伞,和西维尔从工作人员通道进入了法院。
即使没有从正门走,林长夏依旧看到了一些记者蹲守,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拍到,但是孟助理直接上前和他们交涉去了。
应该没问题。
这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飞快闪过,然后抛之脑后。
林长夏坐在旁听席上,各方人员一一入场就坐,广播里开始宣布法庭秩序。
林长夏有些意外,他没想到施耐德也会过来。
高大魁梧的施耐德如今头发已经斑白,但他的身姿依旧挺拔。
他走向被告席,在落座前眼神扫了一圈对面,他看到了林星,这个曾经予以众望的学生。
一个S级,本来有着远大前途,却头脑不清,被发配直边境星的糊涂虫。
然而最后还不是向现实妥协,孕育后代。
就是不知道为何这样,兰尼斯特却转了性,愿意庇佑他和他的孩子。
施耐德的目光又扫过旁听席。
他的目光落在西维尔身上,在他灰蓝色的眉骨上短暂地停留了下,然后看见西维尔身边那个麻烦的源头。
关系看来挺亲密。
他突然想起楼边雪说的那件事。
他深深看了一眼林长夏,然后收回目光,平静地坐在被告席,等待开庭。
今天的庭审一如既往的会有网络直播和存档,但现场不接受外人的旁观。
毕竟三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谁都没兴趣让别人现场看热闹。
林长夏算是蹭了兰尼斯特的光。
据他所知,兰尼斯特的首席法律顾问和协会那边的法务已经对接很久了。
当然,第一军校的法务也不是吃素的。
其实,这件事说复杂也没有太复杂。
不论哪种结果他都能接受。
林长夏心不在焉地听着广播声。
还想着施耐德刚才那一眼。
是,看刺头的眼神吧。
第152章 ‘哥哥’
一道毫无情感的男声在法庭上空回荡。
略带磁性,像是通过胸腔共鸣发出,但林长夏知道,这是一道AI合成的声音,是卡洛斯的声音。
卡洛斯,人送外号“星网网管”“网络判官”。
三个星系间穿过漫漫星河,互通消息,全靠卡洛斯。
据说是根据“坟场”中获得的高级文明产物改造而来。
至今仍旧无法完全理解其中的原理。
在今天的直播中,卡洛斯会隐去所有可能暴露林长夏身份的信息。
林长夏低头看了眼星网中的直播,旁边显示观看人数在不断上涨。
没有弹幕。
林长夏有些好奇路人们会说什么,他找了个转播的网站,弹幕汇成海洋,他的眼睛被吵到了。
匆匆扫一眼,各种刷屏。
林长夏改了设置,没来的及看上两眼,审判长就宣布开庭,双方逐一进行陈述。
林星身边的律师“我方委托人符合第一军校对外的招生要求,具体可见证据1-3,但是被告在我方委托人提供相应材料,申请报考资格后,驳回了我方的申请,可见证据4,并且没有给予合理的理由,我方认为,被告方的做法违背了教育法第十五条的规定,侵犯了我方委托人的合法权利。对此,我方要求被告方通过委托人的申请诉求,并在官方公告中进行道歉。”
“被告方陈述。”
律师正要开口,施耐德打断了他,缓缓开口说:“第一军校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培养能对抗敌人的军人,我们的每一名学员,都会在最后第三学年进行演练,而最后一年,还需要前往前线的哨所实习。”
庭内的空气的安静了一瞬,所有人耐心地倾听施耐德的叙述,这是他多次在一线出生入死,留下的威望与尊敬。
施耐德的声音不急不忙,像是山上顺着从泥土,从落叶,从石边生出来的水,自顾自,按照节奏向前,“而自第一军校成立以来,每年都有在前线受伤乃至死亡的学员,第一军校不同于其他高校,可以为学生提供安全的学习环境,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反而要把学员送去最危险的地方,即使是在日常的训练中,也不免会有学生受伤。当然,从迈入第一军校的大门开始,我们就做好了这种觉悟,在许多人看不见的地方,依旧有战争在发生,而战争,总是要有人牺牲,这是我们的职责。”
“但是,”施耐德话锋一转,“这些不是雄虫阁下们的职责。”
现场有小小的骚动。
施耐德:“雄虫是被保护的存在。”
“对于这名考生,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佩服他为大众付出的决心,但是我们并没有权利答应。”
施耐德意有所指地说:“在任何情境下,优先保证雄虫的生命安全,这被写在宪法的第一页,如果第一军校同意了他的要求,无疑是与这条法律相违背,毕竟战场上一切意外都可能发生,即使我们做的再充分,也不能完全避免,将雄虫置于险境,这何尝又不是违反法律。”
有人认为,施耐德的话不过是实事求是,雄虫不应该被保护吗?
大家在生活中已经习惯对雄虫的各方面保护。
但,也有人认为,其中暗含讥讽。
他无疑就是在说,明明他是按照法律去做的这一切,难道遵守宪法有错吗?
就当某些人以为施耐德会点到即止的时候,他看向场内的众人,那目光是血与火淬炼过的锋利,任是谁都能看出他的一点不服与轻蔑,“我们可以不让他参与演练,可以不让他参与实习,像保护一朵美丽的珍珠花,将他妥帖地放在学校最安全的地方,照顾好他。但是,我们凭什么要浪费资源,培养一名不会去战场的学生。
“这对没有性别加分,辛苦考入第一军校的其他学员,对往届以及未来将在战场挥洒热血,付出生命的战士何其不公。是对资源的亵渎,也是对第一军校的亵渎。”
场内场外一片哗然。
利贝尔能看到网上一派支持施耐德的声音,甚至开始讨伐起什么贪得无厌的雄虫。
当然,他们用了一系列隐晦的词语,试图规避卡洛斯的监管。
利贝尔看到上面的言论,忍不住皱起眉头。
“成年了还要监护人照顾的家伙,上了战场是不是也要监护人去啊。”
“支持施耐德,军校已经是唯一雌虫们能获得公平的地方了,凭什么让某些好逸恶劳的家伙混进去。”
“这是明晃晃的歧视,作为校长,居然有这种危险的思想和言论,难道不应该进去教育一番再放出来吗?”
“我说施耐德挑动对立没问题,就应该查查他和白帝海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我看某人很奇怪诶,一方面要去军校,一方面连出庭都要家长出面,不会进学校没几天就哭着要退学吧。”
“呵呵,真能洗,明明是第一军校罔顾教育公平的事实,现在倒是都在为施耐德这个充满偏见的家伙叫好。”
“你管事实叫偏见吗?”
……
西维尔心中有点不爽。
啧。
虽然他以前也是那么认为雄虫的,但是现在被说的是他家小孩,他当然很不爽。
而且林长夏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然比施耐德那些家伙更清楚。
他扭头去看自己的小子,林长夏的表情倒是很平静,听到施耐德的这番话也没有什么不平愤慨之色,像是被指桑骂槐的人不是他。
这点倒是和原告席上的林星一模一样。
沉得住气。
西维尔揉了把林长夏的头发,在对方无语的眼神中,心情好了点。
他满怀恶意地说:“不然我们换个学校,等你大放异彩,声名远播后,让第一军校后悔不迭,跪在你脚下求你原谅怎么样。”
林长夏摸了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什么幼稚发言。
林长夏十分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双方律师你来我往,淡淡地说:“我又没做错,凭什么跑。”
他就要正大光明,踏进第一军校的地方。
休庭的时候,林长夏和家人朋友一起去接待室休息。
“我去一趟洗手间。”
利贝尔说了一句。
林长夏点点头,转头继续和林星说话。
利贝尔顺着走廊,走到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中的紫藤已经开败,郁郁葱葱长出新叶。
一颗高大的树木下,有人正举着伞,站在散落一地的花瓣上。
“你来做什么?”
利贝尔眉头轻蹙,问那个背影。
明月:“听。”
利贝尔听到了风雨的声音。
听到了枝头的虫鸣声。
听到花瓣扑簌簌地落下,黏在伞面。
“它们的生命可真短暂。”
利贝尔:“有什么事吗?”
他不认为明月只是为了和自己说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春天可真是个好季节。”
明月转过身,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你都荡漾起来了。”
利贝尔面无表情地和这个来看热闹的家伙对视,“没事我就先走了。”
明月:“要小心点哦,小心吓到那个脆弱的雄虫。”
利贝尔觉得这一刻的明月十分碍眼,“听起来你很有经验。”
明月笑着说:“要不要我传授你点经验。”
“不用了,”利贝尔一字一顿地说:“麻烦亲爱的‘哥哥’离我们远一点。”
就当利贝尔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明月说:“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吗?也是,回去了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能会被抛弃的废物。”
“但是,你真的能瞒一辈子吗?”
“要是被他发现了,一定会很有意思吧。”
一阵风过,白色的花瓣如雨。
明月看看利贝尔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那双略显冰冷的眼,开怀地笑了,丝毫不顾尖锐的长刺抵着脖颈。
明月甚至好心地用雨伞遮住摄像头的监视,任由一丝血线划开。
“没大没小。”
明月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在乎这种关系。”
利贝尔的薄唇开合,一瞬不瞬地盯着明月。
他们间本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相争的意思,但是他看不透明月是怎么想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哥哥’。”
第153章
林长夏有点走神。
利贝尔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看了眼正在讨论的大家,一个人出去了。
在走廊上,他先遇到了施耐德。
林长夏并没有和对方交谈的意思,他想对方应该也是。
出乎意料的,施耐德停下了脚步。
林长夏看出对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迟疑了一瞬,停下了脚步。
施耐德居高临下地问:“你的能力是真的吗?”
林长夏反应了一会,慢吞吞地说:“信不过我还不信叶教授他们吗?”
施耐德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说罢,就要离开。
林长夏没忍住,问:“你真的觉得我不应该去你们学校吗?”
施耐德侧过身,说:“我只是在做应做的事,而你也是。”
林长夏看着施耐德的背影,心想好吧,大家各有各的立场。
林长夏站在洗手间门口不远处,给利贝尔发了一条消息。
没人回。
奇怪。
雨水被风吹进走廊。
林长夏走进风雨中,发现了一只湿漉漉的利贝尔。
像是一只忧郁的,垂头丧气的大型犬。
林长夏甚至想摸摸他的脑袋。
走到利贝尔的面前,他看到了那双被雨水淋到的,湿漉漉的,变成暗绿色的眸子。
“怎么了?”
这双眸子里盛满了犹豫,盛满了这个季节的情愫与不安。
于是林长夏压下心中的不爽,没有再问。
到底是什么事,又什么人,在短短的时间内,让利贝尔失魂落魄。
“先回去吧,你身上都湿了。”
“好。”
利贝尔跟在林长夏的身后。
林长夏忍了会,停下脚步,回头不满地说:“你离那么远做什么?”
搞什么,平时不都是并排走的吗?
今天怎么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我身上湿了。”
利贝尔说出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林长夏有些无语,又觉得无奈。
他说:“我身上也湿了,所以我们先回家吧。”
利贝尔眨了眨眼,“会不会不太好?”
林长夏无所谓地说:“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老爸他们都在。”
林长夏知道孟助理他们一直在停车场等,于是他通知了老爸一声,就领着利贝尔离开了。
风雨被关在车外。
林长夏用毛巾帮利贝尔一起擦头发。
利贝尔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他假客气地说:“不用了,你给自己擦擦吧。”
林长夏漫不经心地做着机械的动作,问:“你冷不冷?”
利贝尔的衣服都贴在身上,应该把隔板伸起来,让利贝尔脱下来擦一擦。
孟助理非常及时地提醒车里备了一套海斯特的制服,他们可以暂时替换一下。
于是隔板伸起来。
林长夏打断了利贝尔的退让,“你淋了那么长时间的雨,脸都冻白了,赶紧换,别啰嗦。”
利贝尔说:“我的身体一向很好。”
他是想打趣林长夏的,但他想到了明月的话,于是唇边勉强的笑意很快消失了。
利贝尔沉默地脱下了上衣,露出一身雪白的皮肉,胡乱地擦了两下,就套上新的衬衣。
林长夏猝不及防地看了一眼后就别开了目光。
然后他就听见利贝尔迟疑地问:“裤子也要换吗?”
林长夏:“换啊,别不好意思。”
利贝尔小声地哼笑,“是谁不好意思。”
林长夏差点就转回头了。
嘁。
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林长夏摸了摸耳朵。
很快,悉悉索索的声音结束了,林长夏又等了几秒,才回过头。
利贝尔正在扣衬衫的扣子。
林长夏的视线快速从他胸口上的虫纹划过,仓促间又落在脱下来的衣服上,最后一本正经地看向前面的隔断。
林长夏觉得有小蝴蝶在面前飞,让他有点眩晕。
还没等他整理出个思绪,微微有些潮湿的毛巾落在了他的领口。
利贝尔小声说:“好歹也给自己擦擦。”
柔软的毛巾擦去了林长夏脖子上的雨水。
林长夏这会真有点不好意思,他打算接过毛巾。
“我自己来吧。”
当他按住毛巾的时候,也碰触到了利贝尔的手。
利贝尔的手已经擦干了,但林长夏依旧触摸到了一种潮湿。
利贝尔收回手,说:“我知道你的疑惑,等回家的时候告诉你。”
其实利贝尔还没有想好,但是他想逼自己一把,最起码,最起码给林长夏一个思想准备。
如果什么都不说,未来被发现,林长夏一定会很生气吧。
想到这里他有的情绪低落。
雨水落在天地间,他听着林长夏的呼吸声,嗅到那股浅浅的香气,很想很想靠过去。
也许有一天,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这么近的距离。
回到家中,林长夏洗了个热水澡。
换好衣服后,他扒拉着头发,取了杯热牛奶,打算去审问自己的小伙伴。
这一次,也许他会知道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利贝尔正坐在床上,看窗外的雨。
林长夏将牛奶放到一边,在利贝尔眼前摆了摆手,拉着张椅子,坐在他面前,说:“怎么了,和我说说,总比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好。”
那双眼太真诚,利贝尔不由得闪避。
但是,他拉过林长夏的双手紧紧握着。
他低着头,像是在神像前忏悔。
他说:“我说了慌,我隐瞒了很多,但是,我依旧不想让你们知道,可谎言总会被戳破的,”他抬起头,鼓足勇气,对向林长夏的眼,“对不对?”
林长夏能感受到利贝尔很用力。
彰显了他内心的不安。
林长夏斟酌着说:“有时隐瞒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语调轻松地说:“我也隐瞒了很多啊。比如我没有翅膀这件事。”
利贝尔摇摇头,“那不一样。”
外骨骼从他的手腕浮现,覆盖上他的脖颈,他的脸也变成林长夏陌生的模样。
一双暗红的眸子盯上林长夏。
像是一个捕猎者会随时冲上来。
本能让林长夏感到毛骨悚然。
他按下想要站起身躲避的冲动,反过来握了握利贝尔的手,“所以,可以告诉我,怎么了吗?”
利贝尔略微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我和你们都不一样,长夏。”
“我不是因为实验才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后悔接近林长夏。
他会招致不幸吗?
他也许会给林长夏和他的家人们带来麻烦。
他被平静的生活麻痹了。
这里本来就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构建关系可是一种诅咒。”
明月笑着说:“或者你可以学会冷酷无情一点。”
“到那一天,我可以抛下一切,撕碎所有在我面前的阻挡离开,你可以吗?”
“如果你做不到,我可以吃了你哦,带你一起回家。”
利贝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我远比你想象的可怕。”
林长夏平静地说:“你相信我?”
利贝尔沉默了下,“我相信你。”
林长夏:“那就告诉我,最起码是一部分真相,让我不要在这里做无意义的猜测。”
“我会帮你的。”
“大不了你犯了错,我当你的同谋。”
利贝尔脸上的外骨骼缓缓消失消失,他低下头,抓着林长夏的手,贴在自己的前额。
他闭着眼睛,说:“长夏,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知道了下次就好好直接说话,不要每次都搞这么一出。”
林长夏想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你在害怕我会不要你吗?”
他看向俯下身的利贝尔。
“那你就卖卖惨,撒撒娇。”
他故意用轻松的语调说,“我很容易心软的。”
不要做出一种随时准备断交的样子。
仿佛自己说一句重话,就会破开窗子,远远飞走。
“即使你再不一样,再可怕,你也是利贝尔,是我熟悉的利贝尔,我会在你身边陪你的。”
第154章
泪水从利贝尔的眼中落下,落在林长夏的手中。
像是温暖而不灼人的火焰。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晗光星去看的话剧吗?”
“花神来到人的世界,属于异类的他只会招致不幸。”
林长夏平静的说:“但是没关系,会有人一直爱着花神。”
利贝尔抬起头,笑着对林长夏说:“你要当我的王子吗?”
在花神的故事中,只有王子,日日夜夜从窗花,眺望库因河畔的花阴。
林长夏抹去他的泪水,“不要自己吓自己,我比你想的还要无所顾忌。”
“我不在乎规则,我在乎的人,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和他们在一起。”
林长夏捧着利贝尔的脸,与他对视,“而我在乎你。”
利贝尔轻声说:“那么,你亲眼看看好不好?”
他湖绿色的眼睛看向林长夏,“你会明白的。”
“对不起。”
林长夏揽住利贝尔,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不要害怕,闭上眼睛,一切交给我。”
利贝尔在林长夏的脖颈轻轻蹭了两下,说:“我喜欢你,长夏。”
林长夏拍拍他的背,像是在哄一个脆弱的孩子,“知道了。”
利贝尔闭上了眼睛,他想,就将一切交给林长夏,他接受一切结果。
这是荒蛮的星球。
高悬的太阳烤得大地上仅剩沙石。
狂风在荒凉的大地上肆虐。
林长夏走在裹挟沙石的风中。
那些风在他的身边变得温柔不再具有丝毫攻击力。
被风沙打磨得亮晶晶的石块在他周身旋转。
林长夏好奇地捡了一块。
居然是个爱心形状的。
他忍不住笑了下。
更多的石头被风带来,停在他的面前,等待他的挑选。
盛情难却,林长夏一点一点将衣服上的兜装满了。
林长夏最后捡起一枚红色的石头,透过它,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一切被覆上了红色的阴翳。
利贝尔还在躲着他,怕他看到那些记忆吗?
林长夏举起双手,围在嘴边,大声冲着天空喊:“谢谢你的礼物!”
又是一阵风,沙石席卷大地。
林长夏耐心地等到风沙消失。
当风停止后,本来漫长的地平线上出现了绵延的山脉。
这山依旧毫无生气。
光秃秃的,只有坚硬的岩块与粗粝的沙石。
这样一座毫无生命的星球就是利贝尔的世界吗?
一定还有些别的。
林长夏走近山脉,在山脉投下的巨大阴影下,他看到了洞窟。
洞窟曲折通向未知的地方,极深,极暗,又极为宽敞。
石壁上镶嵌着不知名的矿石,发出微弱的光芒,让林长夏看见了一些野兽留下的抓痕。
风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知何处传来的嘶鸣声。
林长夏有些莫名的紧张。
在路的尽头,会有一头野兽等着他吗。
然而很快,林长夏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像是放大无数倍的蚁穴。
这里的路有着无数的分支。
他停在一个足有五条分支的路口,沉默了。
后面不会也是这样吧。
“帮帮我。”
林长夏轻声说。
静静等了会,墙壁上的矿石开始闪烁,它们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路,为林长夏指引方向。
庞大而模糊的影子偶尔投射在林长夏的眼前,那些不知样貌的家伙在黑暗中发出窸窣的声音。
林长夏总是能避开它们,但是那些隐约显出轮廓的存在,让他越来越沉默。
林长夏心中出现了一个猜测。
十分荒谬。
荒谬到他不停地去反驳又忍不住联想。
终于,林长夏来到了终点。
在庞大的石厅中,在无数细小碎石铺就的高台上,几个白色的蛋围在一起。
红色的碎石在微弱的光芒中像是暗沉的,已经凝固的血。
那些蛋如同被摆放在祭坛中。
林长夏靠近高台,只看见一个赤。裸的孩童百无聊赖地趴在一颗蛋上。
他有着金色的头发,金色的虫纹,身上一半的面积都覆盖了黑色的外骨骼,一双漂亮的金色翅膀拖在身后。
他一只手从身下的碎石中抓住几颗,塞进嘴中,像嚼糖果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另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蛋,像是在催促他们赶紧出来。
林长夏看到了蛋壳上一些可疑的湿漉漉痕迹。
正在林长夏打量唯一活人时,小孩又舔了一口他未出生的兄弟们。
尽管是昏暗的环境,林长夏还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渴望。
林长夏十分怀疑这渴望和食欲有关。
这里应该是利贝尔的记忆,那么利贝尔在哪里呢?
他的眼神略过小不点,落在一颗颗蛋上面。
人在未出生前有记忆吗?
林长夏看到了一颗布满银色纹路的蛋,让他联想到利贝尔身上的虫纹。
他仗着自己不会被发现,靠近了那一颗蛋。
虚虚地抚摸这颗蛋,林长夏感到十分奇特。
如果这里真的是利贝尔,那么,当肉。体还未成熟,精神海是否已经可以在无意识间印刻出生前的记忆?
这么说来,他是不是也能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挖掘出诞生时的记忆。
这样说不定能搞清楚自己究竟是哪来的。
人,总是有点多余的好奇心。
林长夏又看向开始打瞌睡的小孩,总觉得对方外骨骼下面裸露出来的五官有点眼熟。
加上这流金一样的头发。 ?
林长夏的视线在这一窝蛋中转了一圈。
不会吧。
利贝尔和明月难不成是兄弟?
林长夏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这,虽然猜测他们之间可能有什么没告诉自己的渊源。
可他是真的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他们长得也不像啊。
不过看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般。
利贝尔并没有期待什么来自多年失散的兄弟的爱。
反而很提防明月?
小孩昏昏欲睡,林长夏能看到对方瞳孔中偶尔泄露出的一丝金色光芒。
林长夏又看向手边的蛋,安静地等待变故。
如果这真的是利贝尔,是白帝海掳走了他吗?
很快,变故出现了。
林长夏只觉得整座山都在摇晃。
他紧紧盯着入口,就见一个庞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那是林长夏在书籍、博物馆和影视作品中看见过的存在。
星空虫。
又被咬牙切齿或者轻蔑地称为虫子。
是搅乱边境,掠夺资源,屠戮族人的低等生物。
小孩在瞬间转化为了常见星空虫的模样。
现在的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作为人的特征。
新出现的星空虫小心的将他叼走,而小家伙不甘心地又勾了一个蛋夹在身前。
其它入口也出现了星空虫,陆陆续续将这些蛋转移。
林长夏紧紧跟随这那颗银白色虫纹的蛋。
接下来会是白帝海的人劫走他们吗?
可以变为人形的星空虫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官方的资料中出现?
是这些存在过于稀有所以没有被发现确认,还是官方的刻意隐瞒?
毫无疑问,明月和利贝尔有着不输于他们的智慧,这在星空虫是一种普遍现象吗?
又或者他们是这个种族中奇特的存在?
那么星空虫是否是一种智慧生物?
林长夏的脑海中浮现无数的问题。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利贝尔身上浮现出的外骨骼。
想到在博物馆时触碰的标本。
想到那些西维尔身上出现的病症。
两族之间又是否存在渊源?
眉头不自觉的夹起来,林长夏紧紧跟随着星空虫穿越无数隧道。
战斗的轰鸣声越来越远,但是林长夏并不认为他们已经安全了。
眼前的星空虫用它坚硬的前肢在山石上掘出了一个洞,看起来像是想将蛋藏起来,但是它刚小心翼翼将蛋放进去,一道亮光就突然闪现在黑暗中。
星空虫忍痛将蛋安放好,转身和突然出现的敌人打斗了起来。
肢体被切割,血雨洒落。
林长夏仿佛闻到了蛋白质焦熟的味道。
他认出来人外骨骼机械上喷涂着第一军团偏爱的黑色荆棘纹路。
所以,这是曾经发生在中央星域的事情?
由于失了先手,并且洞穴狭小的空间限制了星空虫的动作,加上它一直小心地避开蛋安放的位置,很快,在灵活敌人的攻击下,它的身上伤痕累累。
它趴在地上,昂着头,发生高亢的嘶鸣声。
这声音很快消失了。
头颅被割下。
它低垂着,躺在血泊中。
“0207已成功发现目标,请求支援。”
“坐标已确定,支援小组坐标已发送并实时更新。”
0207小心捧出蛋并放入携带的盒子中,然后匆匆离开。
在汇合的路上不断出现星空虫的拦截。
0207并不硬抗,而是尽力避开他们。
他的任务并不在于斩杀敌人,他们小队意外发现这个据点,本想着是收集一些信息,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克因石。
克因石是星空虫用来孵化下一代的最佳能源石。
这一片的克因石矿藏并不大,但是品级高,说不定不仅有普通的虫族……
他们不禁猜测,这里会不会存在虫母的候选者。
而他们,赌对了。
所有的星空虫都由虫母诞生。
它不需要交。配,就可以产卵,每天产卵的数量难以估计。
这种孵化出来的所有后代都是雄性。
只有交。配才会产下可以孵化下一代虫母的后代。
但不论产下多少虫母候选者,最终的胜利者只有一个。
而其余的,一直怀疑是被更强的后代吞噬,化作营养了。
王从来是只有一个就够了。
多了,不过是混乱的源头。
只有最强大的胜利者才配得到所有的荣耀。
在虫母陨落前,新一代的候选者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斗争。
而每一个候选者,都拥有着可以临时支配同族的权利。
他们会赢得周围同族的簇拥。
受到那些不能化形,略显愚钝的同类的保护,以免过早的夭折。
林长夏的心沉甸甸的。
一方面是利贝尔接下来的可能面临的遭遇。
一方面是他怀疑自己真的能如常对待现实中的利贝尔吗?
太阳再一次显现出了它的样貌。
林长夏看着0207有惊无险地和同僚们汇合,乘上星舰,然后刚刚脱离星球的引力,就遭到了围攻。
庞大的星空虫如同巨型堡垒,有着坚硬的外壳和完美隐身的能力。
它的钳子狠狠嵌入等级不高的星舰中,为此炮弹落在它的身上,气化了它血肉。
它的一只钳子断落,便用口器去咬星舰的侧舷。
火光在它的身上接连炸开。
在火光的遮掩下,一部分小型飞行器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借着气浪迅速脱离战场。
另一部分则同星舰一起,为自己的同袍们断后。
林长夏最后看了一眼火光传来的地方。
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事情。
林长夏这样提醒了自己一句,就将注意力放在眼前。
他嵌在飞行器中。
这狭小的空间中并没有留给第二个人容身之处。
但是他不是人,所以得以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停留在这里。
最后,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己只有半个身子在飞行舱中,尽力地蜷缩,把自己勉强塞进了角落。
他抱着膝盖,看着脚边的匣子。
里面就是那颗有着银色纹路的蛋。
驾驶员沉默地操作飞行器,林长夏只能听见仪器运转的微小嗡鸣声。
林长夏对着匣子自言自语:“是你吗?利贝尔。”
第155章
兵荒马乱并没有结束,这孤寂的飞行器并没有到达预计的目标地点,就被劫持了。
驾驶员反应十分迅速准备启动自毁装置,但是显然敌人对他们这种军队作风十分了解,瞬间完成了系统的劫持。
敌人的牵引装置对接上了飞行器,重力系统失灵下,林长夏身边的匣子浮了起来。
驾驶员反应十分迅速。
他拔出身边的枪,第一击破坏了匣子。
只是角度稍稍偏了一些,那颗银白色的蛋并没有受到损害。
就在他打出第二发子弹的时候,舱门被打开了。
来人眼疾手快地抛出一把匕首,手柄击中了匣子。
子弹从匣子的一角擦过。
无声的光火下,一发子弹击中了驾驶员的手腕,让他手中的枪不受控制的掉落。
林长夏心中舒了一口气。
然而他很快心中一梗。
那颗银白色的蛋上留下了黑色的擦痕,黑色的擦痕下,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这这这,还能孵出来吗?
到底是不是利贝尔啊。
“呦,真是好运。”
劫持者语气轻佻。
“这不是第一军团的狗吗?怎么孤零零的一个人啊,真是可怜。”
林长夏莫名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怪不得一股子阴暗味,原来是白帝海的老鼠。”
血液从手腕汩汩流下,骨头碴子露在外面,但是驾驶员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声音有些发紧。
他面带嘲讽,而又警惕地看着刺猬头的家伙。
亚当斯冷笑,“我就喜欢你这种嘴硬的家伙。”
他很快制服了这个驾驶员,把他打包扔给了手下。
他的脸上留下了一点对方反抗时留下的血渍。
他喊了声“喂。”
等对方回头时,他抓着匣子,面带恶意地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宁愿毁了都不给我们,但是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你的小秘密了。”
看着驾驶员绷紧的嘴角,亚当斯哈哈大笑。
林长夏紧张地看着这个一脸反派作风的家伙,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蛋给砸了。
亚当斯发现匣子里是个蛋的时候,他一脸的疑惑。
“什么玩意?”
他没看出来这东西的价值在哪里。
“难不成是个雄虫蛋?”
亚当斯嘴上嘀咕着,余光发现了他的好兄弟。
“丹尼尔!”
亚当斯兴高采烈地将匣子摆到他面前,“你看。”
丹尼尔低头看了一眼,“你生的?”
亚当斯结巴了一下,“你说什么?”
“看来不是了。”
丹尼尔抬头看亚当斯一脸蠢样,唇边泄露了一丝笑意。
亚当斯这下看出来丹尼尔是拿他开涮了,他大声嚷嚷,“你这个坏心眼。”
丹尼尔瞄了眼蛋上面的裂纹,问:“战利品?”
亚当斯耸耸肩,“对啊,好像还挺重要的,虽然我看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丹尼尔无所谓地说:“交给实验室那群家伙吧。”
“你说能孵出来什么?”
亚当斯和他并肩走着。
“谁知道,说不定只是个死蛋。”
林长夏的视线一直落在丹尼尔的身上。
那是埃利斯。
他熟悉的,又陌生的埃利斯。
在白帝海的埃利斯看起来要更张扬。
不像他认识的时候,总是那么温和。
林长夏想,又是什么促使丹尼尔决定成为埃利斯,离开白帝海?
只是利贝尔的缘故吗?
白帝海的头领,路易斯。
那个和埃利斯有着纠缠,掌控白帝海的家伙,他会在利贝尔的记忆中看到对方吗?
穿过茫茫星海,进行一次次跃迁后,星舰抵达了“白帝海”。
白帝海是宇宙中一片幅员辽阔的区域,它的外围是无数的冰晶,内部有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天体。
而反抗三大星域制度,被定为叛军的自由运动阵线就藏匿在某个天体中。
他们在地下建造了庞大的壁垒,利用其它星球上的资源,一年一年在黑市上交换物资,收留那些从三大星域逃离的人。
那颗银白色纹路的蛋被交给了实验室。
他们小心地提取了微量的组织,确定了它的身份,然后整个实验室就沸腾了。
白大褂们兴奋地聚作一团,发出的声音快把天花板掀开了,更多的人还在向这个方向涌来。
一旁的亚当斯掏掏耳朵,说:“至于吗,又不是虫母。”
他确实厌恶星空虫,毕竟那是他们和三大星域共有的敌人。
如果他们捕获的是一个虫母,那在杀死对方后,能使敌方元气大伤,引起骚乱,趁机驱赶和清除它们。
但是一颗蛋能做什么?
难不成把它孵出来然后培养它成为虫母再杀死?
很快亚当斯就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兴奋了,他们确实打算把这颗蛋孵出来。
“一直有学说认为星空虫在进化史上是和我们‘血缘相近’的亲戚,你不觉得精神海紊乱所导致的虫化和星空虫的一些特征很像吗?”
一名白大褂眼睛里闪着光,兴冲冲地解释。
“你的意思那是一种返祖?”
亚当斯大为震撼。
作为一个科学素养极差的家伙,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和那些丑家伙有着什么“血缘关系”。
“而在星空虫的种族,是以虫母为尊的,虫母可以支配其它同族。”
说到这里,白大褂的未竟之语意味深长。
亚当斯十分困惑:“所以你们通过这颗蛋能研究出什么?难不成要再抓几个普通的星空虫,看它是怎么支配的?那也没什么用吧,你们还能支配其它星空虫不成,它们又不是傻子。”
白大褂噎了一下,看亚当斯的目光如同在怜悯一个低级的星空虫。
亚当斯立刻瞪回去。
白大褂讪讪地移开目光。
亚当斯可是个混不吝的,更别说还抱上了白的大腿。
脑子空空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真是好运气。
亚当斯才没心情猜这些白大褂的想法,他一拍桌子,空气突然安静。
亚当斯露出自己森冷的牙齿,问:“这么说它很重要是吧,那你们是不是该出个证明,我要领奖金。”
领头白大褂勉强露出了个笑,“没问题。”
拿到证明后,亚当斯吹了个口哨,最后同情地看了眼那颗倒霉蛋。
就这么一会,围绕这个倒霉蛋的实验方案已经有厚厚一层了,也许不孵出来才是一种幸运。
他转念一想,还是孵出来好,说不定真的有什么用,这样他后续还能再敲诈,不,再领取一笔奖金。
林长夏很想把蛋偷走。
这些实验人员眼中的垂涎让他很不舒服。
蛋里面的不是新生命,而是一个可以任意摆弄的试验品。
林长夏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他心情不爽地时候,眼前的景象稍稍扭曲。
眨眼间,在能源石上的蛋发出了咔咔的声响。
在众人的屏息等待中,它破壳了。
在刚破壳的那一刹,他看起来和林长夏见过的其他幼崽一样,但是很快,他的身上浮现出了外骨骼。
带有银色花纹的外骨骼覆盖了他脆弱的脖颈,遮住了他苍白的皮肤。
“居然真的是人形。”
实验人员压低的声音中仍旧能听出来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们对这颗蛋饱含期望。
两个种族间是否真的有什么联系?
他们能不能在对方的身上发现摆脱雄虫信息素的方法。
或者是不是能找到从虫化中恢复清醒的方法。
他们的目光落在那个迷茫的虫崽身上,很快,玻璃房内等待已久的研究员走上前,抽取了三管血,在简单止血后,将它放入仪器中检查。
他们期望在这个异族身上发现一些更有趣的事情。
林长夏直接骂出来了,他紧紧跟在幼崽的身边。
试图有那么一瞬,他可以碰触这个小小的利贝尔,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
他伸出的手像是搅乱了湖水,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
林长夏看见了浩瀚的宇宙。
还有狼狈的埃利斯和他怀中瘦弱的利贝尔。
利贝尔安静地趴在埃利斯的怀中。
他仰起头看着埃利斯脖子上的伤口。
埃利斯低头问他:“怎么,被吓到了?”
利贝尔伸出手,想去摸一摸,被埃利斯抓住了手。
“疼。”
利贝尔这么说。
在实验室的时候,每次流血都会让他不适。
他厌恶这种感觉。
后来,他学会了,这种感觉叫“疼”。
“是挺疼的。”埃利斯从一旁的杂物中翻出来医疗盒,给自己贴上了愈合贴,“亚当这个狗东西,这么出力做什么,就不能放放水?”
利贝尔:“狗东西?”
他没有听过这个词,好奇这是什么意思。
埃利斯轻轻笑了下,“少学坏。”
他突然发现带孩子可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又办法给他找个好人家。
“喂,你知不知道怎么回家?”
埃利斯心想,不然放生算了。
这么弱,一只手就能捏死,估摸后面也赢不了候选者之间的厮杀。
也不算给自己人树立了敌人。
利贝尔:“家?”
埃利斯“啧”了一声,开始觉得养小崽子麻烦了。
什么都不懂。
“你的家呢?”
利贝尔好奇地问他。
埃利斯瞅了小孩子一眼,又看向窗外无尽的黑暗与渺茫的光线。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心平气和地说:“我哪有这种好命。”
窗外的黑暗蔓延到飞行器内。
等光线再一次出现时,眼前的景象让林长夏觉得似曾相识。
这一次他不是旁观者,他被塞进去了某个身体里,眼前是平静而美丽的湖面。
他不能支配这具身体,但是他能看到鱼竿下的浮标悠悠地晃着,听到风吹过树林的声响,闻到香料撒在烤肉上的香气。
这具身体的感知十分灵敏,林长夏甚至能分辨泥土的腥气,听到鱼在水下游过的声音。
还有一些他不甚明白的,模模糊糊的絮语。
分辨这意味不明的声调让他有些出神。
“您……还好……”
“危险……”
“我们会……”
灰黑色的影子迅速从水中靠近他。
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没关系。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血液因为某种欣快稍稍加速了。
“小心!”
他被拉开,鱼桶翻倒,水溅到了他的身上。
他看到一只巨大的星空虫破水而出,麦穗一样的触须在风中摆动着。
他知道,那是在捕捉他的气味。
他和那双复瞳对视上了。
第156章 枝头雪
他分辨出了那双瞳子里的情绪。
明明没有表情肌,只是一双暗红的,紧缩的瞳孔,他却从中得知了对方的喜悦与焦躁。
喜悦是它居然遇见了一名年幼的“王”。
它应该去保护他,听命于它,它和同伴沉睡在此地许久,也许它们的前生就是为了等待这一时刻。
而焦躁的是,尚且年幼的“王”居然被敌人挟持。
他被这一瞬间的对视摄住了。
接下来的一切,和记忆中的一切对上了。
只不过曾经的林长夏以为是一场意外袭击。
而现在,他明悟过来,这场意外是冲着利贝尔过来的。
当迟缓的疼痛从额头上传来时,他闻到血液的味道。
他能明显察觉到那几只庞然大物变得更加焦躁。
他的视线落在星空虫上,又落在与之缠斗的机甲上。
这一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长林星上空的风吹拂在脸上。
林长夏的思绪纷乱。
他看见了自己幼时的面孔。
“他”轻声问:“你害怕吗?长夏?”
“他带来了灾难,带了麻烦,如果你的父亲们受伤了,你会埋怨他吗?”
“或者说,此时,你在想什么呢?”
林长夏尽力维持住平静,他说:“我在想,‘原来如此’。”
“没关系的,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林长夏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你依旧是我的利贝尔。”
无论利贝尔是什么模样,所有在一起的时光与感情是真实的。
“现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小秘密。”
林长夏笑着说:“我想看看你,这场回忆就到这里吧,剩下的,我希望你亲口告诉我。”
小小的“长夏”眼底是盈盈的水光,他说:“如果你是骗我的,也请一直骗下去好不好。”
自己的脸果然不适合哭。
林长夏想。
一切归于黑暗。
林长夏睁开眼。
看起来像是被窗外的雨淋湿了。
林长夏这样去形容眼前的利贝尔。
他们靠得这么近。
近到某一刹,林长夏像是被这张脸上的忧郁、期盼、不安……迷惑了。
靠得更近了。
他看向那双湖绿色的眼睛。
短暂的停滞后,一个吻轻轻的落在了利贝尔额头上。
林长夏有些不好意思,他揉了揉利贝尔的头发。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和我们一起生活,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还是说,你想离开?”
林长夏想到不怀好意的明月,“难道你想和明月一起离开吗?”
利贝尔的脸上是真实的困惑。
刚刚那个算是一个安慰吗?
林长夏应该是真的不在意吧。
他恍惚地回答:“我不会和他走的。”
林长夏前倾的身子稍稍坐正了一些,“那太好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突然出现,肯定是别有所图。”
说句实话,林长夏觉得明月实在太猖狂了。
他就不怕被抓住吗。
林长夏看了眼身边的利贝尔。
要不是怕牵扯到利贝尔,他简直想报警把对方抓出来。
怎么能把对方赶走呢。
林长夏的心中沉甸甸的。
不然哪天明月暴露了,说不定会连累到他们。
第一军校干什么吃的。
大本营这么轻易地就被敌人渗入了。
想到这里,他又微妙地看了眼利贝尔。
话说利贝尔的审核也通过了呢。
啊,这,不然他们还是换个学校吧。
林长夏面上一脸沉重地和利贝尔说起换学校的事。
利贝尔迟钝地说:“什么?”
他还在纠结刚刚那个吻。
手也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林长夏看到他这个动作突然闭嘴了。
于是忽然间室内只剩下微弱的雨声。
林长夏的心跳得稍稍快了些。
他在等待。
利贝尔会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会问……
利贝尔看向他,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林长夏努力试图组织语言精确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最后,在短暂的沉默后,他点点头,“可能,比一点要更多一点。”
利贝尔情不自禁地笑了,照亮了雨中的灰暗。
“那我争取让你再多喜欢我一点。”
他握住林长夏的手。
暖洋洋的,就像现在他的心情。
利贝尔举起自己手的瞬间,林长夏像是回到了飞出去玩的那天夜晚。
利贝尔微微俯下身,脸庞停留在他的手边,抬眸看向他,轻轻问:“可以吗?”
林长夏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了他的手上。
心如擂鼓。
完蛋了。
林长夏想。
明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
他好想摸摸利贝尔的头发。
它们落在自己的手臂,落在利贝尔的脸边。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
利贝尔笑盈盈地看着他。
林长夏和利贝尔对视了一眼,然后又移开,“好了,这下你不用担心了,毕竟我就差被你迷的神魂颠倒了。”
利贝尔笑着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林长夏的人生又多了一个秘密。
不过没关系。
反正人活着总得有点秘密,他身上也不只这一个秘密。
判决已经下来了,林长夏不出意外的获得了第一军校的报考资格。
但是围绕这这件事情的争论还没有停止。
那天他们离开后,很多人出现了法庭外,在雨中举着横幅支持第一军校。
线上更不用说,“雄虫那么尊贵理所应当被各方面照顾”是一派,“雄虫的权利不应该凌驾在其他人身上”为一派,“雄虫应该得到妥帖照顾,但是雌虫的权利也应该主张”是一派,“部分行业对雄虫的限制不是保护而是赤裸裸的歧视”,“打压雄虫这一切一定是白帝海的阴谋”……几个派别撕起来时的黑话看的林长夏眼花缭乱。
他决定劝利贝尔换一个学校。
如果上战场的话,利贝尔算是和自己的族人战斗吧。
听起来太惨了。
不如当一个社会中的普通人,将那些事情抛之脑后。
说这些的时候,林长夏心中闪出“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等成语。
可糊涂一点有什么不好呢。
利贝尔认真地听完,然后说:“我想在你身边,我报考的是机甲制作,即使我们要去战场,大概也是在后勤,并不会参与真的厮杀。”
林长夏:“即使在后方,也不是全然的安全,总会有一定概率的意外。”
当在那种场景相遇,利贝尔要如何选择?
林长夏想,不然他也换个学校吧,虽然好不容易获得的资格,但是其他学校也不错,管理还更宽松一点,更适合年轻人。
利贝尔不假思索地说:“那我可以带你迅速逃跑。”
林长夏噎了一下。
利贝尔看向窗外,花园里的荆棘上缀着各色的花苞,即将开放。
“而且我有些好奇,”利贝尔说:“这是少数,我有见到他们的可能。”
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生活在安全的世界中,这意味着不会碰到所谓的同类。
他是好奇他们的,但是他更想维持现在的生活。
一开始就走偏的人生,注定回不到原来的轨道。
若必须做出抉择,他选择“利贝尔”。
这个身份承载了太多感情,无法舍弃。
林长夏想,好吧,利贝尔更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他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
既然如此,还是踏下心学习吧。
偶尔不专心的时候,他会跑去瞅瞅他刚出院的老爹。
他老爹天天和正在休假的林星腻歪在一起。
没意思。
然后他就会去走廊的另一边找利贝尔,一起喂喂水母,或者去楼下的花园逗逗雪球。
一开始他们是在一间书房一起学习的,但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不专心。
会忍不住看向利贝尔,有时候也不是看对方在做什么,就是单纯想看一眼,然后就开始发呆了。
不应该。
美色误人。
林长夏痛定思痛,决定和利贝尔分开房间各自学习。
利贝尔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他却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被对方看透了。
但是分开后更加大事不妙。
有一天他本来在算题,结果突然把利贝尔的名字写出来了。 !
他对着那张草稿纸沉默了一会,不敢想这么傻的事情居然是自己做出来的。
上辈子他也没谈过恋爱。
第一次有个心动的人做点傻事也不是不能理解。
这么安慰完又觉得真的没眼看。
选择将草稿纸匆匆夹在书里。
堵不如疏。
林长夏觉得还是得适当见面。
但是在一起吧,事情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比如一个恍惚就牵上了手。
他也不想的。
但是小花园里氛围那么好。
花开得那么意情迷乱。
利贝尔的面庞在繁花的映衬下,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真的……
好漂亮。
让人忍不住靠近。
林长夏深深唾弃自己的不坚定。
明明和利贝尔说好了,等考完试再进一步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但是完全克制不住。
唉。
没办法,当你光想起一个人就很开心的时候,怎么能克制住不靠近他呢。
在一起的时候好像变成了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傻子。
偶尔搂搂抱抱的结果,就是总有一天会被家长捉住。
那天他正在帮利贝尔编头发。
编发是林长夏最近刚喜欢上的一件事情。
在得到利贝尔的纵容后,他甚至买了各种发带。
他手上的是一条暗红色织金的发带,正略有些笨拙和利贝尔顺滑的长发编成一束。
“不舒服和我说哦。”
林长夏偶尔会担心扯到利贝尔的头皮,毕竟他还不熟练。
“嗯。”
利贝尔乖乖地坐在那里,手指拨弄身边的花。
耳朵忽然就红了一点。
等编完后,林长夏让利贝尔转过身,红色真的好显白啊,他觉得利贝尔比自己白三个度。
像是一捧不会融化的雪。
他折下一簇枝头的花,插在鸦黑色的发辫间。
这捧雪在曛曛的日光下落在他的肩上。
日光变得微弱,两个人牵着手,低声说着话。
突然,利贝尔猛然抬起头,然后迅速和林长夏分开一步的距离。
林长夏后背一冷,转过身,发现西维尔正站在窗边,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西维尔大声喊:“腻歪够了没,赶紧吃饭。”
林长夏又牵起利贝尔的手,回道:“知道了。”
他回头对利贝尔笑着说:“好吧,被他们知道了。”
“走了,吃饭去。”
第157章 姗姗来迟
等林长夏进了餐厅,西维尔正襟危坐地喝着一杯茶,一杯冷茶,也不知道他在吹什么。
手牵手的两个人一进来,西维尔勉强淡定的表情就出现了一丝裂痕。
西维尔挪了下屁股。
“还不洗手吃饭。”
林长夏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扭过头对利贝尔笑了下。
西维尔不咸不淡地说:“某人的春天姗姗来迟啊。”
林长夏老实地没回嘴,但是等他路过西维尔身边的时候,带着两分促狭说:“比不上老爸的春天一直没有过去。”
他那天可是听到了老爸房间里传出来奇怪的动静~
在西维尔挑起眉毛,作势要站起来教训他的时候,林长夏就拉着利贝尔的手哈哈大笑离开。
利贝尔不好意思避开了西维尔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但是眼角唇边的笑意泄露出了他内心的快乐。
林星拿了两盘子的点心,坐在西维尔身边,笑着说:“感觉怎么样?”
他调侃地说:“是不是有两分孩子长大了的落寞。”
西维尔啧了一声。
林星摸了摸他的眉骨,拉长调子说:“以后只剩下老父亲们相依为命了。”
西维尔扭过头亲了他一口,说:“谁说不是,你可得多心疼我一点。”
林星嫌弃地抹去了脸上的口水。
西维尔心中那点淡淡的酸涩都消失了。
他感慨道:“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那个流星划过的夜晚,让一切被改变了,走向了另一条道路,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七年。
真是太奇怪了。
他居然真的将一个小小的幼崽养大成人。
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完全不会想到还值壮年的年纪孩子就已经开始谈恋爱了。
这是流星送往人间的礼物。
是流星送给他和林星的奇迹。
当然了,这份礼物会跑会走,还会噎人。
眼瞅着就要变为别人的礼物了。
西维尔一口喝尽微苦的茶,咂了咂嘴,“你说,长夏不会一时糊涂跑去领证吧。”
年年有傻不拉叽刚成年的小雄虫被忽悠去领证,这个年纪的他们虽然比较惹人烦,但是也比较好忽悠,即使长歪了,也比较好哄,勉强也算是一个好对象。
林星无语:“你想的太远了。”
西维尔转念一想,林长夏肯定不会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怎么都会和他们商量的。
再说了,这种事他也管不来。
林长夏的犟脾气,啧。
“你说我们要不要提供点装备给他们?我可不想哪天突然……”
西维尔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块小蛋糕塞住了嘴。
西维尔眨眨眼和林星对对视。
林星笑眯眯地说:“西维尔妈妈,少操点心吧。”
林长夏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他挑起眉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林星就将一盘子的甜点推给他。
林长夏快乐地收下了,边吃边欣赏西维尔皱着眉头吃甜品的表情。
然后心血来潮地喂了身边的利贝尔一勺蛋糕。
利贝尔飞速地看了一眼大家,犹豫了下,还是不好意思的将松软香甜的蛋糕叼走了。
西维尔瞄了一眼,一语双关地嘟囔道:“腻。”
在粉红泡泡越来越密集的氛围下,林长夏的考试终于来临。
第一军校的录取除了要通过国家统一考试外,还有自己的笔试和操作,通过一定加权后根据综合分进行排名录取。
考试这天,万里无云,是个朗朗晴天。
第一军校的安排是上午笔试,下午考操作,第二天再进行体检。
林长夏在核验了个人信息后,光脑上开始弹出试卷。
所有答案由ai判卷,标准统一,无有偏私。
据说这些ai都是由卡洛斯的辅助系统衍生出来的。
卡洛斯是星网的奇点,星网的工程师们并不了解卡洛斯的核心,也无法干涉星网的运行,他们只能做一些无伤大雅的设计和改动,更多情况下,是负责简单的维护,或者是向卡洛斯提出上面的需求。
星网上的数据如同浩瀚无垠的汪洋大海,又同它的名字一般,盛满了三大星域的不尽星光。
这需要极大的算力,于是卡洛斯在扩张星网的同时,诞生了几个辅助模块,用来解决外围的问题,不同神秘的核心,这些辅助模块完全开源,可以供工程师们学习,并逐渐应用在了不同的行业。
如今三大星域的网络系统,大多有着卡洛斯的身影。
卡洛斯的存在确实提升了科技水平,但同时,过于智能的本身,和掩藏在重重包装后的核心,也让一些人产生过不安的情绪,卡洛斯是否隐瞒了什么?
不乏阴谋论围绕着卡洛斯。
但是渐渐的,人们习惯了它带了的便捷,时间证明了卡洛斯的无害。
前人从星际墓场中获得了一件高级文明的遗物,这是文明的幸运,总有一天,他们会在技术获得突破,理解卡洛斯,复刻一个完全无害,知根知底的智能系统,在这个基础上,替代如今的星网。
笔试在家中两名学霸的辅导下,完全不是问题。
林长夏心情愉悦地做完题,准备检查一遍就提前交卷。
这个时候,他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圈,然后几个偷偷瞄他的人都迅速地正过身子,当作无事发生。 ?
搞什么?
林长夏一头雾水。
不好好考试,在这观察他?
哦。
林长夏慢慢反应过来。
是闻到他的信息素了吧。
看来第一军校出的题目还不够难。
林长夏内心啧了一声。
不过,他也能理解,前段时间还闹的比较大,很多人都好奇那个报考第一军校的不自量力的雄虫是谁。
热点事件当事人,谁看到了不要多瞅两眼,他可是知道有许多人并不欢迎他前往第一军校求学。
看来未来的同学关系可能会比较紧张啊。
不过考进去才有心思想这些。
林长夏静下心,开始检查题目。
一头银白色头发的监考官巡视考场,正好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他的卷面后,又抬头扫视了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小家伙。
正在猜测林长夏身份的几个人头皮一紧,打了个寒颤老老实实地坐直身子。
不愧是从前线厮杀出来的前辈,一眼就能让人从心底发颤。
漩涡中心的林长夏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在他身边转了几次的监考老师。
得到和善的微笑+1。
“怎么了?”
楼边雪温和地问他。
林长夏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迅速检查完,林长夏离开了考场,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紧跟其后,提交了试卷,然后跟了上来。
“同学你好。”
林长夏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我们在评级所见过一次。”
埃德加有些紧张,紧紧盯着俊美的雄虫。
林长夏想起来了,一个试图搭讪自己的家伙,“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埃德加的目光一瞬不瞬,小心翼翼地问:“你要考这所学校吗?”
林长夏点点头。
埃德加的表情有点吃惊,还有点开心,他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很开心我们又遇见了。”
埃德加再一次露出第一次见面时的爽朗笑容,“这一次,我能加一个联系方式吗?”
这一次那个讨厌的家伙不在,应该没问题吧。
维克内心暗自祈祷,可不要再拒绝他了。
林长夏想了下,以后说不定就是同学了,就同意了。
看着通讯录上多出来的头像,维克还没来得及开心三秒,就看到了一个人出现在了林长夏身边。
维克发现林长夏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鲜活了起来,他开心地说:“你也交卷了?”
“是啊,所以过来找你。”
利贝尔扫了一眼维克,继续对林长夏说:“我们回家吧。”
又是这个家伙。
“同学你好,你也是来参加考试的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呢。”
埃德加心想,他是迟来一步,但是他可以学啊。
这位说不定和林长夏有点什么,他套套近乎,把林长夏的喜好摸到手才好追人啊。
“不了。”
利贝尔心中有些不快。
当他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吗。
他才刚和长夏好上,这些碍眼的家伙就出现了。
埃德加没想到他这么直白,看了一眼林长夏。
林长夏内心有点意外利贝尔的冷脸,但是在外人面前,他肯定不会显露出来。
“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林长夏客气了一下。
林长夏报考的精神海学对机甲操作和体质并没有要求,他只需要通过明天的体检。
而利贝尔放弃了机甲战斗系,选择了机甲设计,也不需要参加下午的考核。
对于利贝尔的这个选择,林长夏是有些意外的,他还以为利贝尔会继续选择战斗系。
林长夏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利贝尔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还记得吗,我说会为你做一台机甲。”
林长夏内心触动:“那是小孩子的话罢了,你不也说要成为机甲士保护我们吗?”
利贝尔说:“我都记得,从未忘记。”
他笑了下,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操作机甲可比设计机甲难多了,战斗方面我可以自学,可以蹭课,还可以请假林星哥哥他们。但是机甲设计,可要难上许多。”
更何况目前从未出现过可以由雄虫驾驶的机甲。
但是在第一军校,这或许是可以实现的想法,叶教授对这个课题也很感兴趣,到时候,他说不定有希望加入对方的课题组。
林长夏揉了揉利贝尔的头发——现在的他想摸就摸。
林长夏期待地笑着说:“那我可就等着那一天了。”
利贝尔任由林长夏动手动脚,眉目间自信张扬,“你等着,到时候我用你的名字命名。”
埃德加的道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利贝尔就牵起林长夏的手,转身离开。
“明天见……”
埃德加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只觉得前路坎坷。
一路安静地走到教学楼的门口,林长夏的手心有点潮湿。
一定是天气太热,利贝尔太害羞。
他嘴巴不输,打趣利贝尔:“你是不是吃醋啊。”
利贝尔紧紧握着他的手,轻轻应了一声。
同样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林长夏稍稍有点不知所措。
他想了下,“别担心,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的。”
要不是利贝尔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估摸会在这个世界孤寡到底。
利贝尔转头看向他,笑着说:“就算你是哄我的,我也信了,以后你要是喜欢上别人,我就天天在你们面前哭。”
林长夏很难想象出利贝尔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
他说:“你应该找一个比我好一百倍的,打我脸才对。”
利贝尔在心底说:不会有更好的。
林长夏之于他就是最好的。
要是真的有哪一天……
他的心底像是一锅黑魔药在咕噜噜泛着气泡。
他要将林长夏悄悄藏起来。
第158章 体检
另一边埃德加等了会,和自己的好友汇合了。
维克说:“你先回去吧,我要去看哥哥。”
心不在焉的埃德加突然一个激灵,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维克的哥哥就住在附院,离得很近。
既然来了,还是要探望一番。
“下午还要考试,你休息休息吧,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维克那张寡淡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
埃德加揽着他的肩膀说:“当然要去探望一下,你大哥可是英雄。”
维克的哥哥曾经在前线获得过两次荣耀勋章,如果不是精神海紊乱,他应该会更近一步才对。
“对了。”
埃德加压低了声音,对维克说:“我又遇到了上次的那名雄虫。”
维克瞥了他一眼,问:“这次要到联系方式了没有?”
埃德加的眉毛飞起来了,将通讯录界面摆在维克面前,“看。”
还没等维克看清楚,就听到埃德加一声哀嚎。
“太小心眼了吧!”
只见之前还是一张水母的头像,现在却变成两只牵在一起的手。
一定是那个差脾气的雌虫撺掇的。
埃德加再一次听到心碎的声音。
另一边将头像换好的林长夏转头看向凑过来的利贝尔。
利贝尔眉眼弯弯,看起来非常开心。
这次轮到林长夏主动牵起他的手,他对利贝尔笑着说:“走了,回家吃饭。”
第二天林长夏和利贝尔再次来到第一军校的附属医院,参加统一体检。
“体检项目已经发给各位,请根据提示进入相关诊室,刷码后医生会为你们进行检查。”
林长夏扫了一眼项目,准备和利贝尔一起排队。
“咱两的项目好像不太一样?”
林长夏瞅了瞅利贝尔的界面。
“我们要检查翅膀。”
毕竟飞行能力对这里的学生十分重要。
林长夏想了下,一双双翅膀在诊室里展开,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其实日常生活中,大家用到翅膀的次数并不多,毕竟这样要不穿特制的衣服,要不就要上身赤裸。
春秋季节还好点,可以里面穿件特殊衬衣,现在天气渐渐热了,都是单衣,街上很少会看到有人飞来飞去。
林长夏嘟囔了句,“我也有双翅膀就好了。”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却不带他一个。
他还隐约记得第一次看到西维尔他们翅膀时的惊讶。
利贝尔飞快地看了眼林长夏,抿了下唇,低声说:“你要不要看看我的。”
林长夏稍稍睁大了眼睛看向利贝尔,然后脸慢慢就和看向别处的利贝尔一起红了。
“麻烦让让。”
林长夏拉过利贝尔,一起排在了队伍末尾,趁机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记住了。”
明明自己的耳朵尖也是红的,声音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和一点戏谑。
利贝尔心中有点小小的懊悔。
简直是鬼迷心窍。
这下林长夏不知道要笑他多久。
就在这时,令利贝尔感到吵闹的声音出现了。
“长夏,我们又见面了。”
埃德加快乐地凑了上来,而身材略微削瘦的维克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林长夏。
这就是那名雄虫啊。
维克发现,很多人都在好奇林长夏的身份。
今天这里体检的人都是报名的考生,突然混进来一名雄虫,他们自然联想到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
一部分人本来抵触这件事的,可他们亲眼看见林长夏后,又觉得雄虫来第一军校也不是不可以的事?这位身材看起来比在场的一些雌虫甚至更强壮。
但是长久以来在现实生活中受到的教训又告诉他们,不要轻易被雄虫的外表迷惑。
在他们摇摆的同时,又忍不住被吸引。
只不过这些刚刚成年的小家伙们还没有学会怎么恰当在雄虫面前表现自己,他们更害怕自己做错什么,所以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
而且林长夏的等级看起来并不高,说句实话,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名雌虫,臂膀上有着流畅的肌肉线条,面容英俊,不笑的时候,清晰的下颌线和略深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有点难以接近,像是一座伫立黑色森林下坚硬的雕像,但是当他对着身边人笑的时候,一双弯起来的桃花眼是那么的温柔,让他们蠢蠢欲动。
虽然和传统的雄虫看起来不一样,但是长相俊逸,闻起来淡淡的很舒服。
最多就是打人的时候会更痛一点?
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纠结。
这些雄虫十个有八个是坏脾气,颐指气使就算了,想动手就动手,打人的时候从不留手,雌虫的身体再好,也不是铁做的,更别说有的还会用鞭子棍子,只要打不死,雄虫最多也就是被罚做点社区服务,根本不痛不痒。而雌虫根本不敢还手,没结婚还能跑,结婚了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有人凑上去了。
他们好奇地看向出头的埃德加。
林长夏看着笑得十分灿烂的埃德加,没有说话,而是先低下头,给对方发了一条信息,然后示意对方查看。
埃德加隐隐有点预感,定睛一看,果然。
“我有伴了,没兴趣。”
林长夏自认为这话已经够明示了。
他真的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
埃德加明显比他高了一截,还一整个双开门,他绝对绝对不会和这种人谈对象的!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他连想一想都觉得自己会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利贝尔。
真好看啊。
他的大脑被美貌冲击得只剩下贫瘠的基本词汇。
利贝尔抬眸看了他一眼。
林长夏忍不住笑了一下。
埃德加哀怨地看了眼跟前这一对。
心想,你们现在感情上头,愿意哄着雌虫。
但是有几个雄虫一辈子就只有一名雌君的。
再美丽的容颜,再有趣的灵魂,都敌不过“新鲜感”。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有点意兴阑珊。
算了,自己还是不要去做这个恶人了。
林长夏身边这名雌虫也是奇怪,对他反应这么大,一般来说,不应该习惯了吗?
没有他也会有别人的。
难不成还真爱上了一名雄虫?
想到这里,埃德加暗自摇头。
那样也太傻了!
“行叭。”
“那能交个朋友吗?大家以后说不定还在一起上课。遇到这么多次说明我们也有缘嘛。”
“祝你们长长久久,甜甜蜜蜜。”
林长夏心里轻快了一点。
说句实话,被人惦记着,还是一个比自己高大的家伙,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希望这个萌芽速速死翘翘。
林长夏恨不得撒点除草剂。
埃德加这么说完也没有纠缠他们,拉着自己的朋友去其他诊室排队了。
先不急,他再观察观察。
他其实真的挺好林长夏这一口的。
长得完全在他的审美点上,他就是口味独特,喜欢这种身材挺拔,蜂腰长腿,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雄虫,难得遇见一个,当然不会就这么放弃。
更别说接触下来性格也不错。
对象要早早的物色,总比以后年纪到了随便慌张应许某个雄虫要好的多。
毕竟垃圾那么多,要是不小心挑了个有毒有害垃圾,那和自戕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了,他也就偶尔内心这么吐槽一下。
那些雄虫哪个都比他高贵。
会选择第一军校的雄虫。
林长夏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维克看向想入非非,小声嘀咕的朋友,冷淡地说了句:“总之,是对你不感兴趣的人。”
埃德加不服气,“不就是比我早了一步吗?反正雄虫那么花心,我早晚有机会。”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更觉得丧气了。
为了一个花心的雄虫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
但转念一想,林长夏也许不是那种人。
不然他钓着自己就是了。
纠结的埃德加早就林长夏抛之脑后。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利贝尔的那双翅膀。
黑色的翅膀,变幻角度后折射出银蓝色的光芒,像是黑暗中从水面一掠而过的蜉蝣。
幽微而引人遐想。
利贝尔捏了下林长夏的手,脸上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猫腻,他一本正经地说:“好好排队。”
林长夏就势抓住他的手,靠在他的背上,像是没睡醒,又像是站累了。
他嘴角勾起来,轻声说:“好的,都听哥哥的。”
利贝尔嗓子发干。
林长夏太犯规了。
他被握住的手开始出汗。
等利贝尔排队最后一项的时候,林长夏就在门外找个个座位等着。
在他低下头刷题的时候,有人坐在了他身边。
周围聊天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
林长夏还来不及抬头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身边的人问他:“你为什么要来军校自讨苦吃呢?”
林长夏有些意外对方的直白与犀利,他转过头,是昨天的监考官。
模样看起来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是想想海斯特,这位说不定已经年过半百了。
“可能是活得太幸福了?”
林长夏随口一回。
楼边雪难得噎了一下。
看起来也是个刺头。
“听说你参加了叶教授的项目?”
林长夏若有所悟:“是。”
楼边雪:“你的能力是有人教你吗?”
林长夏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有,你们是想把他揪出来吗?”
“别误会,我是很欢迎你的到来的。”
楼边雪安抚说:“你知道,我这样的老人,对新鲜事物总是有点警惕。”
林长夏:“没关系,你会渐渐适应它的,”
林长夏的声音中透着笃定,“总有一天,它会替代精神海紊乱被人们熟知。”
这个时候,诊室的门打开了,利贝尔疑惑地看向他们。
林长夏站起身,对微微抬头的楼边雪说:“那么,我们先走了,校长再见。”
第159章 你好香啊
走出大楼,利贝尔问林长夏:“楼边雪找你有什么事吗?”
因为两个孩子都考第一军校,作为前辈的西维尔闲来无事,就和他们说了一些学校里的趣事,顺便提了提如今的领导班子。
楼边雪是楼家的人,家族中出过许多强大的雌虫,楼家和第一军校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四百年前的S级雌虫楼海月,楼海月由第一军校培养,退役后无可争议地担任了校长。
只不过相较于兰尼斯特,他们的家族的子嗣绵延往往存在困难,家族相对而言比较低调,在外人看来很是神秘。
但,媒体偏爱他们。
因为楼家盛出美人。
楼边雪直到考入第一军校,才被媒体的镜头发现。
他们像看到蛋糕的苍蝇,围着他嗡嗡地转。
他的美貌,他的成绩,他的感情生活成为了小报的噱头。
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配偶是谁。
至于他的孩子,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
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楼边雪是指挥系出身的,我听过他的课,诙谐幽默,和我家老头子完全是两个风格。”
西维尔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像是怕海斯特从某个角落给他这个不孝子一拳。
“他们两个可是同龄人,但是楼边雪看起来跟我哥似的。”
西维尔轻笑一声,“楼边雪十分受学生欢迎。”
他曾经怀疑个别学生的“喜欢”是被那张脸蛊惑了。
收到林星无语视线的西维尔转开话题,“听老爸说楼边雪很可能是下一任的校长,他不爱凑热闹,也没有太强的正义感,现在也很少带课了,应该和你们没什么接触。”
当时的林长夏搜了一下这位副校长的照片,还给利贝尔看了一眼。
现在一想,西维尔显然对这位副校长没那么了解。
作为一个副校长不仅有闲心来监考,还和他在体检部巧遇。
“不知道,真有什么事总会再找上门的。”
林长夏并不担心。
两人坐上家里来接的车,突然沉默下来。
当有人比自己更不好意思的时候,林长夏觉得脸皮好像厚了一点。
他悄悄的挪了挪身子,更靠近利贝尔了。
利贝尔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转过头,假装去看沿途的风景。
林长夏一只胳膊搭在利贝尔的肩上,凑近他的耳边,说:“哥哥不会不认账吧。”
以前明明是利贝尔更主动的,追到手了却变得不好意思了。
但是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林长夏心中嘻嘻。
利贝尔看到了后视镜中司机的好奇视线。
他升起了隔板。
很快,他开始后悔这个行为。
不仅仅是掩耳盗铃,更是方便了林长夏得寸进尺。
林长夏看着利贝尔的脖颈泛着淡淡的粉红色,手指蠢蠢欲动。
最终他的指腹贴上了热烘烘的皮肉,轻轻摩挲着,又被披下的头发稍稍遮掩住了,看不分明。
他看见利贝尔又长又弯的睫毛,看见挺巧的鼻梁,看见雪白的皮肤还有殷红的唇。
他还想看见利贝尔的眼中倒映自己。
空气变得醺然,林长夏觉得头有点晕,于是他更靠近利贝尔了,呼吸洒在利贝尔的脸颊边。
他轻声说:“利贝尔,你好香啊。”
利贝尔悚然惊醒。
他迅速转过头,脸和林长夏差点贴上,瞳孔紧缩。
林长夏不明所以,但是旖旎的氛围稍稍散去了。
他退后了一点,收回了手,迟钝的大脑想是不是靠得太近让利贝尔不舒服了。
他说:“抱歉。”
紧接着又退后了一点。
利贝尔的瞳孔泛着隐隐的红色,他的声音发紧。
他问:“是什么味道?”
“不,”他显得有点语无伦次,“我知道了。”
他的唇抿着,像是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不知道如何言说。
林长夏察觉到了一点反常。
他又清醒了一些,脑海里开始复盘刚才的一切。
他的心中有些狐疑。
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反而安抚利贝尔,“好啦好啦,是我的错。”
他摸摸鼻子,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唉。
林长夏内心对自己叹了口气。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难不成他真的是个好色的人?
林长夏见利贝尔的面色还是不太好,说:“要不要开窗透透气?”
利贝尔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窗外的风灌进来,萦绕在鼻尖的香气散去。
他曾经闻到过。
在某个夜晚,在某次靠近利贝尔时。
这一次,林长夏知晓,这香气是来自利贝尔的身体。
虽然利贝尔讳莫如深,但是林长夏能猜出,这或许和利贝尔的种族有关。
他曾经查阅过一些关于星空虫的资料,尤其是在知晓利贝尔的身份后,他试图更加了解对方。
虽然作为敌人,大量的有关星空虫的资料唾手可得,但是,人们对被层层保护的虫母以及他们的后继者却知之甚少。
即使是星空虫,因为在宇宙中接受大量辐射,也变异出无数未被刊载记录的亚群。
它们生于星空,有着五彩斑斓的外表,也有这如同星群一样多的秘密。
利贝尔呢。
利贝尔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林长夏不知道,但是他想,利贝尔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自己。
在余下的行程中,即使利贝尔尽力表现出无事发生,林长夏依旧能看出对方的心事重重。
这让他有些担心。
想了想,林长夏握住对方的手,对上利贝尔湖绿色的眼睛,说:“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不要一个人埋在心里。”
他笑了下,眉眼显得温柔,试图让利贝尔放松一点,“就算我脑子笨想不出来办法,也能逗逗你开心。”
利贝尔微微蹙起来的眉头舒展开,他避开林长夏的眼睛,低下头说,“知道了。”
他想为刚才发生的事情道歉,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让他想一想,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利贝尔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了一个人。
他有些不情愿,但或许,他可以问问明月。
利贝尔抬起头,对林长夏说:“你要摸摸我的头发吗?”
林长夏一愣:“诶?”
利贝尔嘟囔:“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他还记得林长夏以前说喜欢头发长胸大的对象呢。
自己留了长头发后,林长夏也确实表现出了对长发的兴趣,最近更是遇见了就想摸摸。
林长夏哭笑不得。
这是刚才的赔礼吗?
但林长夏还是从心地摸了摸,像是在给炸毛烦躁的小动物顺毛。
“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第一军校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短暂休息一下也不错。
利贝尔十分心动,最近他们一直都在家里,虽然兰尼斯特的庄园很大,但小花园这些地方不时也会有其他人,被西维尔或者林星撞上就太尴尬了,所以有时候他们会去偏僻的林荫道,有时候就只能躲在林长夏的卧室腻歪一会。
但,现在还有其它事情要做。
于是,在短暂的犹豫了后,利贝尔摇摇头,“不了,我下午有点事。”
今天让林长夏意外的事情好像有点多。
他问:“你要出门吗?”
利贝尔没有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林长夏突然问:“你有明月的联系方式吗?”
两人对视了一会,利贝尔知晓瞒不过林长夏,乖巧地摇了摇头。
“你加他一下吧。”
林长夏一边把联系方式推给利贝尔。
“不然直接过去容易扑空。”
林长夏其实很不放心。
毕竟这两位不仅仅是族人,更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我陪你一起去吧。”
林长夏在利贝尔下意识拒绝前说,“我很久没去实验室了,我在那边等你。”
林长夏的眉头皱了下,说:“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就够了吧。你们约好了后发我一下地点,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不好?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你把我设置为紧急联系人……”
利贝尔看着林长夏絮絮叨叨,突然笑了下。
林长夏:?
他安静下来,欣赏了会利贝尔弯起来的眉眼,问:“笑什么?觉得我太啰嗦了?”
“你和西维尔哥哥真的很像呢。”
林长夏眉毛挑起来,倾过身子,捏了一把利贝尔的脸。
“你有没有发现,你这么喊我老爸,搞得我好像矮了你一辈。”
利贝尔含糊不清地说:“又不是第一天了。”
难不成让他现在改口喊西维尔叔叔吗。
他不敢想西维尔的脸色。
他能理解西维尔的不放心。
在对方看来一定是自己处心积虑,拐走了小他好几岁的林长夏。
要是他和林长夏一个年纪就好了。
那么,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一起相处吧。
两个人最后约好,林长夏在实验室等利贝尔。
而利贝尔保证自己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午后的林长夏有些昏昏欲睡。
他饭后一直在思索上午的事情,攒了一肚子的疑问和猜想。
闹得他没能睡着。
当他在车上闭目养神的时候,眼前开始浮现出身边利贝尔的样子。
是他的精神触角不受控制的溢出来。
林长夏任由他们铺展,游荡。
利贝尔显然是察觉到了,并且有了提防,没有任由这些淘气的家伙窥视自己的想法。
林长夏突然想试试,他的精神力真的没有利贝尔的强吗?
当他集中注意力后,感觉自己的精神触角像是陷入了泥沼,信息的传回变得迟缓。
林长夏将精神触角凝聚在一起,试图从一点突破。
情况改善了一点,但是杯水车薪。
林长夏又将精神触角散开,试图找到最薄弱的地方。
但即使他将精神触角们劈散成无数细丝,仍是找不到破绽。
林长夏不知道的是,利贝尔也十分紧张,他在努力克制自己跃跃欲试的精神海。
要知道,它们可是一些破坏力极强的家伙,想要彻底驯服这些狂躁的家伙,怎么也要再过几十年。
利贝尔甚至有点抓狂。
林长夏胆子太大了!
他之前明明有提过自己的精神海可以摧毁他人的神志,林长夏怎么能这样!
这个时候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提醒林长夏,只好继续紧张兮兮地压制自己的精神海。
突然,林长夏撤去了精神力。
利贝尔睁开眼睛就要控诉林长夏。
林长夏却若有所思,抢先开口:“晚上你喝点酒我再试试。”
利贝尔断然拒绝,“不可能!”
林长夏眨着眼睛,凑近利贝尔,“让我试试呗。”
“太危险了。”利贝尔一脸的不赞同。
林长夏:“以前你喝酒后我是能成功的。”
利贝尔头皮发麻,不敢细想林长夏到底看到了多少事情,他开始怀疑林长夏隐瞒过一些,他问:“你想做什么?”
是想知晓白天的事情吗?
“想知道为什么你喝完酒后我能看到你的‘梦’。”
利贝尔看着一脸好奇,充满探索精神的林长夏,纠结了半响。
“再说吧。”
他模棱两可的想糊弄过去。
林长夏嘴上也应了,但是他已经在考虑晚上喝什么酒了。
一点点果酒就好了。
不如就桃子味的吧。
^-^
第160章 精神海
利贝尔臭着一张脸见了明月。
上次的不欢而散让他愈加厌恶这个家伙。
明月倒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像是看到了亲人。
“你到底要呆到什么时候?”
利贝尔的神情冰冷。
“难道你已经放弃王位的争夺?”
利贝尔内心难得爆粗口,希望明月有多远滚多远。
最好在争夺王位时输掉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明月笑着说:“你在担心我吗?”
利贝尔嗤笑,“不要说这些恶心的话。”
明月真切地看着利贝尔,说:“我走之前一定会吃了你,这样胜算会大一点。”
毕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候选者呢。
真是让人意外,他还以为会看到一个孱弱的家伙。
只可惜情感上已经完全被这些羸弱的虫子污染了。
利贝尔一脸嘲讽,“那祝你成功。”
这个时候的利贝尔已经想离开了。
他觉得没必要请教明月。
这种家伙只会幸灾乐祸。
巴不得自己被这个族群抛弃。
所以一次次动摇自己的心神,想让他疑神疑鬼,不再信任身边的人。
明月倒是若有所思,“上次那么失落,现在却精神焕发,遇到什么好事了?”
哎呀哎呀,他还以为自己抓住这小家伙的弱点了呢。
真是的,居然会喜欢那种脆弱的家伙。
利贝尔眼角眉梢泄露出了一丝轻快和得意,“你是不会懂的。”
这下轮到明月不快了,他哼笑,“我是不懂。那么,你又是为什么来找我?”
不就是一些脆弱的,莫名的情感。
利贝尔不说话,此刻他真的想扭头就走,更想在走之前揍明月一顿。
未必只有问明月这一条路。
根植在血脉深处的本能早晚会上浮,向他揭露一切的原委,让他了解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这正是这些年他远离族群,依旧掌握了一些能力的原因。
“和林长夏有关对吧。”
明月看着转过身的利贝尔,继续猜道,“如果是你自己的事情,根本不会低头。”
毕竟上次还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
他很喜欢利贝尔当时的眼神。
足够凶狠,总算有两分样子。
“和我上次提到的事情有关?”
明月非常愉悦地欣赏利贝尔转身时的表情。
真是好看透的家伙。
“这么快就要进入繁衍期了?”
明月嗅到了空气中躁动的分子,比上一次还要活跃。
他有点淡淡的不爽,于是恶劣地问利贝尔:“他能满足你吗?”
利贝尔反而平静了下来,“所以你有办法压抑它吗?”
明月有些意外,又很快反应过来,“怕自己控制不住?还是怕他控制不住?”
繁衍期的虫母及候选者会散发性信息素,去引诱同族的雄性。
而只有强大的雄性才会在竞争中获胜,被虫母认同,赢得**权。
但是,这种来自虫母的青睐往往是致命的。
它们会沉溺在信息素带来的欣快感中,直到耗尽最后一滴血汗。
在它们倒下后,尾勾会脱落,残留在虫母的身体里,而里面依旧活跃的精子会让虫母一直产卵。
直到所有的精子被耗尽,下一次的繁衍期又将开始。
无数的雄虫会围在虫母身边,等待另一场厮杀决出胜者。
对于候选者而言,也是如此。
只是候选者间的厮杀使得他们往往还没有正式进入繁衍期就已经失去生命。
上次明月“好意”提醒利贝尔,暗示他繁衍期会克制不住本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问他需不需要自己提供帮助。
但事情的发展比他想的还有意思。
从利贝尔的反应来看,林长夏很可能真的被他诱惑了。
真是令人好奇,两个种族间的这种吸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局呢?
或者,就如同书中描写的那样,是无数次被复刻的悲剧。
利贝尔蹙眉,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今天的事情出乎利贝尔的意料。
他本来以为林长夏不会被自己吸引,毕竟他们是不同的种族。
但是,很明显,林长夏是有反应的。
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但是以后呢?
他要把危险扼杀在摇篮,即使违背自己的本能。
明月向后倚了倚身子,说:“怕什么,这个没了,下个更好。”
他才不在乎一个雄虫的死活。
“再说了,那是他的荣幸。”
利贝尔冷笑,“所以你也没办法?”
明月满不在乎地说:“你不用激我。”
林长夏要真是死了,利贝尔对这里的留恋就会大为减少吧。
这样也不错。
要是悲痛欲绝就更好了,那样他就可以轻松地享用点心了。
活不投机半句多。
利贝尔的眼神愈加冰冷。
明月的手指拨了下耳边的通讯器,说:“这样吧,你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利贝尔拧起眉毛,满腹狐疑,但是答应了。
“好。”
“你都不问一下是什么请求吗?”
利贝尔平静地说:“你最好不要提太过火的要求,否则我是会毁约的。”
明月:“看来林长夏对你而言也没有那么重要啊。”
明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利贝尔,说:“精神海,你舍得吗?”
对他们而言,精神海十分重要。
那是他们链接族群的工具。
在广袤的宇宙中,想要维系自己的统治力,想要指挥支配同类,唯有强大的精神海可以做到这一点。
所以精神海羸弱的家伙,注定输掉王位的争夺。
也会输掉自己的性命。
利贝尔空有辽阔的精神海,却并没有学会如何去运用它。
他没有族人可以尝试。
害怕伤害他人。
这些年,他的精神海一直野蛮而粗狂的生长。
利贝尔看向明月。
他不明白,明月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要来到“这一边”。
他不认为是为了自己。
他看不透明月。
或者说,他不了解明月。
“好。”
利贝尔答应下来。
明月没感到什么开心或者欣喜。
他甚至有些烦这个恋爱脑。
明月摘下通讯器,抛给利贝尔。
“戴上吧。”
看着不明所以的利贝尔,明月偏了下头,“怎么,后悔了吗?”
“你记得兑现你的承诺。”
利贝尔毫不犹豫地戴上了。
“你好。”
利贝尔听到了一个单调而熟悉的声音。
“我是卡洛斯。”
这声音不同于平时的机械,更像是活生生的人,一个过分冷静而显出几分冷漠的人。
“你不应该答应的,你可以后悔。”
利贝尔惊疑不定。
他望向明月,却无法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他说的是实话吗?”
“是的。”
“那么,交易继续。”
眼前的光突然消失。
眩晕像是雷击袭中了利贝尔。
隐约间他听到了一声“谢谢”。
精神海掀起滔天巨浪,海天倒悬。
那是它对敌人的怒吼,是它发起的攻击,想撕碎敌人。
但是另一股力量无声而强大,像是温和的水,又像是无处不在的空气,缓缓包围了精神海,渗入了精神海,分割它,又吞噬它,像是贪婪的蟒蛇。
利贝尔出现了耳鸣。
辽远处的松林声与嘶吼声化作海浪,一波一波,越来越高,又变作高昂的尖啸声。
他听到了窃窃私语之声。
听到了翅膀摩擦下的嘶鸣音。
陌生的语言在他耳边,诉说着久远前的人和事。
白色的雪花下落,出现在了黑色的世界中。
他听到了有人在呼喊他。
风声模糊了一切的信息。
那声音越来越近。
终于,他听清楚了:“你自由了。”
他感受到了一阵温暖。
像是有一双手,捧着他的脸。
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所有的雪都停下了。
利贝尔睁开眼睛,殷红的血缓缓从红色的眼中落下。
像是惨白的人偶被锐利的刀割破。
他的精神海已经变作即将干涸的小溪。
春天即将谢幕,窗外的阳光有了几分夏日的狂躁。
林长夏靠着窗,内心开始焦灼。
马上就要到他们约定的时间了。
但是利贝尔还没有发来消息。
林长夏坐立不安,最后站了起来,决定去楼下等。
利贝尔并没有告诉他约定的地点,但是他去了楼下,也能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
不知道为什么,林长夏隐隐感到不安。
明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
对利贝尔的危险。
他就不应该答应利贝尔一个人去的。
林长夏十分懊丧。
可是,他又确实不了解对方种族的一些事情。
利贝尔只能去求助对面。
光脑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在月华湖,来接我吧。”
林长夏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穿过林荫道,穿过阳光,穿过**与长桥,走到了亭边。
利贝尔正托着腮,看微微泛着波澜的湖面。
他慢慢走到对方身边,坐来下来,问:“怎么样,还顺利吗?”
“嗯,挺顺利的。”
利贝尔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
林长夏心情放松下开了个玩笑,“怎么不看我?难不成这么快就腻了?”
说话时他发现利贝尔的唇泛白,于是他拉住了利贝尔的手。
像是握住了一捧雪。
冰冷而随时会融化。
林长夏将利贝尔的双手捧住,担忧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利贝尔终于转过身,却垂眸,没有回应林长夏的目光。
他的声音像是湖面上的一缕风。
“我有点困。”
林长夏的一只手抚上利贝尔的脸颊。
他轻声说:“你抬头看看我。”
利贝尔的嘴唇抿了抿,见无法避开,才说:“我的眼睛变不回去了。”
林长夏的手轻轻用力,利贝尔顺势抬起头,和林长夏对视上。
那双林长夏喜欢的湖绿色眼睛蒙上了一层红色的阴翳。
林长夏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胸口烧。
呛得他嗓子疼,眼睛也疼。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