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卧室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金色光带。
空气中弥漫着过后的慵懒气息,以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
大床上,沈言侧身沉睡着,露出半张清俊的侧脸和一段白皙脆弱的脖颈。
他睡得极沉,长睫在眼下覆出安静的阴影,唯有眉心微微蹙着,仿佛在梦中仍不堪某些折腾。
秦枭早已醒来。
他单手撑着脑袋,侧卧着,目光缱绻,细细描摹着身边人的睡颜。
看着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将一个无比轻柔、珍视的吻印在沈言光洁的额头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被惊扰,眉头蹙得更紧了些,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不耐的鼻音,随即翻了个身,只留给秦枭一个饱满的后脑勺和后背。
秦枭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眼神里的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简单的黑色训练服,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吵醒床上的人。
最后看了一眼沈言沉静的睡颜,他才轻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楼下,走廊里。
一名穿着黑色作战服、神色精干的小弟早已垂手等候,见于闻和秦枭下来,立刻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枭哥,闻哥。刚传来的消息,海关那边被警方彻底锁死了,林隼那老狐狸很可能要偷渡。”
“警方那边好像也摸到了他大概的藏身范围,正在缩小包围圈。但这老小子太滑溜,之前放出的烟雾弹和替身太多了,把警方耍得够呛。”
秦枭眼中瞬间掠过一丝冰冷的、嗜血的凶光。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声音低沉:“偷渡?挺好。这么热闹的场面,不去围观一下可惜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得去‘帮’警方一把,确保咱们的林大董事长……能被活捉。”
于闻推了推金丝眼镜,了然一笑:“明白。阿泽带‘影堂’的人会清理掉不该出现的‘意外’。”
C市边缘,一处荒废的旧码头。
咸腥的海风裹挟着血腥气和硝烟味。
枪声如同爆豆般激烈响起,子弹呼啸着划破黎明前的寂静,击打在生锈的集装箱上,迸溅出刺眼的火星。
警方与一伙明显是境外来的、火力凶悍的东南亚毒枭手下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砰!砰!”
“哒哒哒——!”
“掩护!找掩体!”
呼喊声、惨叫声、枪械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一名皮肤黝黑、穿着花衬衫、脖颈挂着金链的缅国小头目,操着叽里呱啦的缅语让几个手下断后吸引火力,一边用手中的AK-47疯狂扫射压制警方火力,一边粗暴地拽着狼狈不堪的林隼,逃向停泊在码头深处的一艘快艇。
林隼剃光了头发,粘着灰白的假胡子,早已没了往日“教父”的雍容,眼神里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惊慌和狠毒。
两人身影穿梭在幽暗的密林山路中。
“快走!”缅国小头目用生硬的中文吼道。
就在此时!
“咻——!”
一颗来自侧后方废弃塔吊的狙击子弹,带着致命的尖啸,精准地射向林隼的后心!
千钧一发之际,林隼脚下恰好踩到一块长满青苔的湿滑石头,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向前扑去!
“噗!”
子弹没能命中要害,却狠狠地钻进了他仓皇抬起试图保持平衡的右臂!
“呃啊!”剧痛袭来,林隼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
他猛地回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眼中先是愕然,随即瞬间化为彻骨的冰寒和明悟——那不是警方的人!警方要活口!
是张伯幍!
张伯幍要杀他灭口!
电光火石间,求生的本能和极致的阴狠占据了上风。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在那缅国小头目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将其狠狠拽向自己身前,充当人肉盾牌!
“咻!”
第二颗狙击子弹果然接踵而至,直接没入了那小头目的胸膛!
小头目眼睛猛地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隼,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缓缓倒地。
林隼趁机一把夺过小头目腰间挂着的车钥匙,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辆破旧的越野车,发动引擎,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将身后的枪战和警方的追捕暂时甩开。
他捂着血流如注的右臂,脸色惨白,凭着记忆和之前得到的信息,疯狂地驶向另一个更为隐蔽的、用于偷渡的小港口。
破败的码头,弥漫着鱼腥和铁锈的臭味。
一艘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渔船静静停泊着,船身斑驳,但在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用红色油漆喷绘的字母“S”(赛的象征)。
林隼眼中迸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
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压低声音,对着船上模糊的人影喊出接头的缅国暗语。
船上的人回了一句含糊的缅国语。
对上了!
林隼心中巨石落地,捂着不断渗血的手臂,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摇晃的甲板。
只要上了船,驶入公海……他就还有机会!
然而,当他踏上甲板,看清站在船舱门口那道高大如山岳、笼罩在阴影中的身影时,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秦枭!
怎么会是秦枭?!
他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
秦枭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晨光勾勒出他冷硬如石刻的轮廓,眼神如同看着一只掉入陷阱的垂死老狗。
“林隼……”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碾碎骨头的寒意,“好久不见了。”
林隼猛地回头,发现船舱里几个原本应该是赛派来接应他的东南亚手下,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破布,扔在角落,正惊恐地发出呜呜声。
刚才那个用缅国语回应他的小弟,此刻正跪在秦枭脚边,用蹩脚的中文磕磕巴巴地求饶:“饶命……老大……饶命……都是赛先生让我们来的……不关我们的事……”
秦枭像看垃圾一样瞥了那人一眼,身后一名枭巢的手下立刻上前,利落地将那小喽啰也捆了起来,丢到了后面。
林隼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窖,浑身发冷。
他死死盯着秦枭,最初的震惊过后,强撑起最后一丝气势,语气带着惯有的阴冷和不屑:
“秦枭……真是好手段啊。和那个姓沈的律师,一里一外,把我逼到这般田地……现在,你很得意吧?”
秦枭嗤笑一声,迈步逼近,巨大的压迫感让林隼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上冰冷的船舷。
“得意?”秦枭的眼神冷亦黯然,“林隼,我问你个人——秦锐,认识么?”
林隼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烦躁,那名字于他而言陌生得如同路边的尘埃:“秦锐?哪来的小人物?死在我手里的人太多,这种无名小卒,我怎么会记得!”
“无名小卒……”秦枭重复了一遍,嘴角咧开一个狰狞到极致的冷笑,眼中翻涌着骇人的血色,“没关系……你很快就会记住他了,刻骨铭心。”
“你以为你和张伯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众叛亲离、穷途末路的地步的?”
林隼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火石间,一些模糊的片段猛地窜入脑海!
一年前……私下会所……那个伪装成服务生、眼神机敏、试图偷拍的年轻记者……
他后来让郑伟去处理掉了,相机也砸了……
但好像确实没找到存储卡……
难道……
秦枭……秦锐?!
一股冰寒彻骨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隼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看着秦枭那双充满复仇烈焰的眼睛,一切都明白了!
那份SD卡……
那个记者……竟然是秦枭的弟弟?!
秦枭是故意入狱的?是为了调查他弟弟的死因?!
所有的巧合,所有的针对,所有的步步紧逼……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这对兄弟……不,是落入了秦枭为他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看来你想起来了。”
秦枭欣赏着林隼脸上血色尽褪、恐惧弥漫的表情,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没错,秦锐是我亲弟弟。那份SD卡,现在就在警方手里。你,和张伯幍,一个都跑不了。”
巨大的恐惧吞噬了林隼。
远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越来越清晰。
那艘破旧的渔船,正被枭巢的人操控着,不紧不慢地驶向警方严阵以待的港口!
前有警方铁壁合围,后有秦枭这尊煞神,林隼眼角疯狂抽搐,绝望中迸发出最后的疯狂。
他猛地从后腰掏出一把定制的小型手枪,抬手就朝秦枭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狭小的船舱内炸响!
秦枭仿佛早有预料,反应快得惊人,侧身闪避的同时,肩膀处传来一阵火辣——子弹擦着边缘掠过,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顺势抄起旁边一把沉重的木椅,借着旋转的力,控制着力道朝着准备跳海逃生的林隼后背砸去!
“呃啊——!”
木椅结结实实砸在林隼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五脏六腑像是都错了位,手中的枪瞬间脱手飞出,整个人被砸得向前扑倒,重重摔在甲板上,眼前金星乱冒,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上气,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秦枭迈步走过去,带着一身凛冽的煞气。
他弯腰,霸气的下蹲,捡起地上那把小巧却致命的手枪,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冰冷地俯视着地上蜷缩呻吟的林隼。
“想跑?”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秦枭眼中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胸腔里翻涌着为弟弟复仇的暴戾。
但他脑海中闪过沈言清冷而坚定的面容,想起他说过的话——这个人,必须接受法律的审判,为所有罪行付出代价。
还有那么多因林隼而家破人亡的受害者,都需要一个公正的交代。
林隼对上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心头惊惧万分,强忍着剧痛和眩晕,色厉内荏地嘶吼:
“咳咳……秦枭!外面全是警察!我现在是重要人犯!你……你敢动我……你也别想洗干净!”
他试图用警方的存在作为最后的护身符。
秦枭闻言,不屑地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鄙夷:“杀你?老子嫌脏了手。”
林隼神色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放松。
却见秦枭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玩味而危险,他晃了晃手中的枪:“不过嘛……刚才林董事长可是掏枪要杀我来着?”
“那我这受害人……情急之下,防卫过当那么一点点……也是合情合理吧?”他歪了歪头,眼神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
“你……你想干什么?!”林隼瞳孔骤缩,感到了极致的危险。
“给我弟弟……讨点利息!”
话音未落,秦枭猛地抬脚,穿着硬底军靴的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踩下!精准地碾在林隼那早已被狙击子弹击穿、血流不止的右臂伤口上!
“咔嚓——噗!”
骨裂声和血肉被进一步碾压的闷响同时响起!
“啊啊啊啊啊——!!!”
林隼爆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剧痛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那条手臂彻底废了,粉碎性的骨折,再无恢复如初的可能。
……
渔船靠岸。
邢锋带着全副武装的警员迅速登船,动作干练,控制现场。
看着那些被捆得结结实实、嘴里塞着布团的小喽啰,邢锋大手一挥,面色冷峻:“全都带走!一个不漏!”
他的目光扫过被两名警员架起来、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淋漓、抱着诡异角度弯曲的右臂不断发出痛苦呻吟的林隼,眉头紧紧皱起,最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秦枭。
邢锋当然知道秦锐的案子,也知道秦枭与死者的关系。
受害人家属,情绪激动之下……做出些过激举动,他并非不能理解。
尤其当他看到秦枭肩膀处那明显是新鲜擦伤的伤口时,心里更是明白了七八分。
秦枭适时地“嘶”了一声,微微动了动受伤的肩膀,将那处伤口更明显地暴露在警方视线下,随即人模狗样地站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后怕和愤慨:
“邢队,您可算来了。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林隼他垂死挣扎,突然掏出这把枪就想杀我灭口。”
他示意了一下被警方收做证物的小型手枪。
“我没办法,只能抢了椅子自卫……混乱中可能下手重了点。他上船的时候,那条胳膊好像就已经伤了。”他指了指林隼废掉的胳膊,补充得一脸“诚恳”。
邢锋深深看了秦枭一眼,没有立刻点破。
他的小队在追击路上发现了那名缅国小头目的尸体,胸膛中弹当场身亡。
回去只要进行弹道对比,一切自有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