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疫病紧急,太医院催得紧,让我赶紧把药材送过来。”
果然,对方没有怀疑,只道:“药材清单呢?里面都装了什么?”
“清单在文书后面,”楚知夏从容不迫地翻开文书,“都是些寻常的金银花、三七,还有几味退烧的药材,军医说能缓解疫病。”
她随口报出几味军中常用药,甚至连用量都报得分毫不差。
这些都是前世积攒下来的经验。
队长见她对答如流,又翻了翻车上的药材,查不出破绽,终于挥了挥手:“进去吧,快点走,别在里面乱逛。”
楚知夏推着板车刚走过转角,脚步便加快了几分。
帅帐就在前方不远处,黑色的帐顶在风中猎猎作响,周围的守卫比别处多了一倍,个个手按刀柄,眼神警惕。
她将板车藏在附近的帐篷后,只提了个装着解毒药剂的小包袱,借着帐篷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溜到帅帐后侧。
楚知夏本以为在其中的是暗算将军的奸细,冷不防却听见帐内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这分明是萧玉绝的声音,只是比往日低哑了几分。
楚知夏心头一跳,指尖攥着袖中的软剑微微发颤,几缕没忍住的呼吸撞在帐幔上,荡起细碎的波纹。
她没有出声,只悄悄将身子往阴影里缩了缩,透过帆布的缝隙往里瞧。
万一是敌人用他的声音设套,贸然应声岂不是自投罗网?
总得再看两眼,辨辨他是不是真的被挟持了。
帐内的萧玉绝正与秦风说着军粮调度,话音忽然一顿,眼角余光瞥见帐外那片异常晃动的阴影,眼神骤然凝住,像淬了冰的箭,直直扎向那处角落。
他话音未歇,朝心腹秦风递去个眼色。
秦风心领神会,看似随意地转身,弯腰掸了掸靴底的尘土,目光却像鹰隼似的扫过帐外,喉间低喝一声:“谁在那儿?”
话音未落,腰间长刀已出鞘,刀光劈碎残阳,带着破空的锐响直劈过去。
楚知夏早听出动静,见刀光袭来,足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像被风卷的落叶般斜飘出去,带起一阵沙沙响。
帐外人多眼杂,她不想此刻暴露身份,索性从地上拾起根断木,借着帐幔的掩护左躲右闪,断木在她手中转得如飞,总在刀锋及身时堪堪避开。
秦风越打越心惊,额角渗出汗珠。
对方的招式瞧着散乱,却总能先一步预判他的刀路。
他惯用的劈砍、横撩,竟像是被摸得通透,每回变招都慢了半拍,倒像是自己在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帐内的萧玉绝终是按捺不住,伸手掀开帐帘一角。
残阳正斜斜打在帐外,将那道闪避的身影照得分明。
纵然穿着粗布短褂,发间沾着尘土,那侧身时脖颈的弧度,握木的指尖微翘的习惯,分明是他日思夜想的模样。
他一时间忘了呼吸,惊喜交加,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停手!”
秦风闻声收刀,刀刃在地面划出半道弧,溅起几粒火星。
他望着对面拄着断木的人,又回头瞅了眼自家将军,满肚子疑惑却不敢问。
楚知夏看他认出自己,也丢开木棍,低声道:“进去再说。”
两人走进营帐。
楚知夏走进营帐,看到萧玉绝虽脸色苍白却眼神明亮,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回实处。
这小子,命倒是硬,害自己白担心一路。
萧玉绝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嘴唇微微颤抖:“师……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楚知夏抹去脸上伪装的尘土,坐下喝了口水,“就怕你死在这边关了。”
他露出一抹笑容,师父来了,师父是担心自己的。
哪怕是责备,听在他耳里都像是蜜糖。
秦风在一旁看得发愣,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将军,这位是哪路高手?”
萧玉绝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骄傲:“这是将军夫人,楚知夏。”
这是他的师父,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
秦风惊得嘴巴张成个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滚出来。
他跟了将军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将军这般模样,更没法把眼前这身手利落的少年,和京城里传闻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将军夫人对上号。
萧玉绝没理会他的诧异,挥了挥手:“你先去帐外守着,三尺之内不许有人靠近。”
“是!”
秦风连忙应着,临掀帘时还忍不住回头瞅了楚知夏两眼,脸上的诧异都快溢出来了。
将军与夫人感情可真好,,这么凶险的地方都敢闯,换作旁人怕是想都不敢想。
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帐内只剩下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萧玉绝望着楚知夏,忍不住往前挪了半步,想伸手碰碰她的衣袖,没承想牵动了肩上的箭伤,疼得他眉头猛地拧成个疙瘩,喉间挤出一声闷哼。
“阿绝!”
楚知夏心头一紧,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铠甲下的绷带,只觉得手心发烫,之前强压的担忧瞬间涌了上来:“到底怎么回事?你的伤……严不严重?”
他看着楚知夏紧张上前的身影,心头竟泛起一丝隐秘的甜。
“无妨,”萧玉绝扯出一抹笑容,“你瞧着我像是伤得很重,其实一半都是装的。传出我重伤中毒的消息,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谋罢了。”
那日他中箭后,也是很艰难地度过了危险期。
醒来后,就听见军中流言四起,说他快不行了,萧玉绝一转念,干脆将计就计,假装昏迷不醒,来麻痹暗处的人。
楚知夏明白过来,心中涌上一丝欣慰。
长大了,有谋略了,知道引蛇出洞了。
可转念想到他以自身为饵,箭上的剧毒,又忍不住后怕。
万一有个闪失呢?这小子,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她想批评两句,看着萧玉绝发亮的双眸,又说不出口,只好先专注正事,事后再跟他好好算账。
“此计不错,既能让军中内鬼和幕后联络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又能麻痹蛮族,让他们以为边关群龙无首,放松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