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知夏!
她怎么会在这里?
颜奕辰心神俱震。
方才那招,分明是师父独有的绝技,当年在北境军营,他曾无数次见师父用这招击退敌人,连招式间腕骨转动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一个内宅妇人,怎会使出宁无双的绝招?
楚知夏没留意他的目光,反手将短刀横在身前,冷冷地看向黑衣人道:“光天化日,也敢行凶?”
她余光瞥见颜奕辰渗血的衣袖,心头一紧。
这傻徒弟,明知道自己武功一般,不跑就算了,还站在原地硬扛,也不知道拿着什么宝贵的东西。
黑衣人见她身手不凡,对视一眼后不再恋战,虚晃一招便要撤退。
楚知夏岂会让他们走,足尖点地追上前,短刀挽出三道银弧,逼得他们不得不回身接招。
而颜奕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望着楚知夏挥刀的背影,望着她招式间那抹熟悉的凌厉,脑海中轰然炸开。
她不是楚知夏。
她是……
宁无双。
刺客撤退不得,侧身避开楚知夏的同时,竟从袖中甩出几枚毒针!
颜奕辰提醒:“小心!”
楚知夏足尖点地,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出丈许,毒针悉数落空。
趁此空隙,刺客们运转轻功,跳上屋檐,转眼便消失在了二人眼前。
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过身,开始检查颜奕辰身上的伤口。
虽不是重伤,但如果不及时处理,还是会失血过多,落下病根。
“你……”
颜奕辰喉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不顾自身伤势,死死抓住楚知夏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是你、真的是你……”他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平日清冷的嗓音此刻嘶哑破碎,“师父……你是师父,对不对?”
楚知夏被他抓得生疼,却没挣开。
看着他眼底翻涌的狂喜、痛苦、不敢置信,还有那深藏十二年的孺慕之情,她心中一软,所有的解释都咽了回去。
“你说话啊!”
颜奕辰情绪几乎崩溃,他想起自己前几日还对她喊“滚出去”,想起那幅被撕碎的画,愧疚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抓得更紧了,怕这是幻觉,怕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
“那招‘回风式’,除了你没人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师父?你没死对不对?这些年你到底在哪里?!”
积压了十二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他想起师父“战死”的噩耗传来时,自己三天三夜水米未进;想起在朝堂独自面对波诡云谲的朝局时,无数次对着那幅画像寻求支撑;想起每次查探旧案受阻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
原来她没死。
原来她一直都在。
巨大的冲击让他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冷淡,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楚知夏的手背上,滚烫得惊人。
这个在朝堂上持论公允、在东宫砥节砺行的太傅,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子,哭得浑身颤抖。
“师父……我找了你好久……”他哽咽着,语无伦次,“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知道你不会死的……”
楚知夏看着他失态痛哭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放得极轻:“言阙,我在。”
这声“言阙”出口,楚知夏才惊觉自己的声音也在发颤。
当年在北境,他总爱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喊师父,如今这声哽咽的呼唤,竟让她有种回到当年的错觉。
楚知夏熟悉的口吻,让颜奕辰悬着的心脏落回了实处,他抬起头,望着她,像是要将这张脸刻进骨子里。
“先离开这里,”楚知夏环顾四周,警惕地压低声音,“这里不安全,你的伤还要处理。”
颜奕辰的手臂被刀锋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浸透了衣袖,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抓着她的手,生怕一松开,眼前的人就会像幻影般消失。
“师父,别再走了,别再离开我……”
“不走了,”楚知夏叹了口气,扶着他的胳膊,“先找个地方处理伤口,剩下的事,我们慢慢说。”
她半扶半搀着他,避开人群,从雪月楼的后门走了进去。
将军府太远,雪月楼全是殷琴儿的人,相对安全。
殷琴儿正好在楼中,见颜奕辰伤势,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弄成这样?您没事吧?”
楚知夏摆摆手,先安置好颜奕辰,做了简单的止血:“我无事,找人看看他的伤,要信得过的。”
殷琴儿神情严肃,立马去办了。
等医官为颜奕辰包扎好伤口,房间内就只剩下师徒二人。
他迫不及待地抓住楚知夏的手,目光灼灼:“师父,你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这十二年,你在哪里?是不是有人害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方才在巷子里强压下的后怕与狂喜,此刻尽数流露。
楚知夏简单叙述了重生为楚知夏的经过,隐去了过于私密的细节,只着重提及当年遇袭的蹊跷与幕后黑手的痕迹。
颜奕辰听得脸色愈发凝重,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果然不是意外……这些年我一直在探查,线索却寥寥无几,背后之人不可小觑。对了,师父,您看看这封密函。”
楚知夏接过看完,印证了心中的猜想:“这事我也在调查,这批物资很有可能就是本该送到边关的粮草。”
若不是军需匮乏,她当年也不会孤立无援。
颜奕辰站起身,动作因牵动伤口而微滞,却依旧挺直脊背:“师父,我送你回府。如今你身份未明,暗处危机四伏,我绝不能再让你独自涉险。”
“不必如此着急,”楚知夏无奈,“你先在楼中养伤,我会让琴儿通知太傅府,说你今夜不回去。”
颜奕辰坚持:“师父的安危更重要,我已经没事了。”
她拗不过,只好同意。
两人出门,颜奕辰态度转变明显,先前还是憎恶,现在连楚知夏迈个台阶,都要搀扶一把。
他的指尖虚虚护在她肘边,不敢真的碰到,却又离得极近。每走一步,都要确认她在身边,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珍视。
她简直是哭笑不得。
“言阙,你顾好自己便是,为师又不是七十岁,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颜奕辰遗憾地收回手,只是仍旧虚护着她,仿佛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将军府门前,萧玉绝和盛霖正焦急地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