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她便醒了,只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小腹也传来隐隐的坠胀感。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小腹,心中一阵不安。
杜仁绍几乎一夜未眠,现在正和衣靠在榻边的软椅上假寐,听到动静立刻醒了。
“梵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一步跨到榻边。
李梵娘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睡得有些不安稳。”
她没说真话,不想让他在这种紧要关头再为自己分心。
杜仁绍看着她除了脸有些发白,状态还好,松了口气。
他扶她坐起,“再歇会儿,早膳我让人温着,想吃了再起。”
话音刚落,书房的密道又被叩响。
杜仁绍神色一凛,与李梵娘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凝重。
书架滑开,一名浑身带着露水的暗探闪身进来,单膝跪地,递上来一个羊皮小筒。
“国公爷,夫人!南诏八百里加急!”
杜仁绍接过信筒,抽出里面的纸条迅速展开。
李梵娘也撑着榻沿站起身,紧张地望着他。
只见杜仁绍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好个黑石部落!果然按捺不住了!”他冷哼一声,把密信递给走上前来的李梵娘。
“玉萝公主已确认南诏黑石部落近日有异动。”
“其部落人员装成商队,集结在边境黑风峪一带,押运的物资很重,车轮都快陷进地里,护卫森严,她派人探查到运送货物有九成都是墨玉髓原石,数量大的惊人。”
“玉萝公主判断,此批矿石将在两日后的子夜,从黑风峪隘口偷运出境,对方接应的人马似乎已经潜了进来,埋伏在了隘口另一侧。”
“公主已暗中调集人手,想要配合我们在黑风峪设埋伏,截住这批矿石,擒拿黑石部落首领以及中原接应的人,恳请定夺!敬候军令!”
李梵娘看完,心也提了起来,“黑风峪……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实是走私的好地方,玉萝想要趁机人赃并获,若是能拿下活口那就太好了。”
杜仁绍负手在书房内踱步,脑中飞速权衡。
京城这边,对永丰染坊的行动箭在弦上,随时可能要开始。
南诏那边,这个机会难得,若是让这批矿石顺利出境,再想追查就难如登天。
两边同时进行,对兵力和精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但……若是能在南诏截获赃物,拿下人证,与京城端掉染坊的行动一结合,无疑能给崔家一个不小的打击。
他猛地停下脚步。
“来人!”
“回消息过去,”杜仁绍语速极快,“全力配合玉萝公主行动!”
“让我们的人务必好好部署,利用黑风峪地利,力求捉拿全部走私队伍,生擒黑石部落首领和中原接应的头目,缴获全部墨玉髓原石。”
“行动务要迅速彻底!吗,不得有误,获得的人证物证后,加急押送回京。”
“是!”暗卫记下,复述一遍确认无误,立刻转身钻入密道。
吩咐完的杜仁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发现李梵娘状态更不好了。
“梵娘!”他心头一紧,连忙扶住她,“是不是又难受了?”
李梵娘借着他的力道坐下,闭眼缓了缓那股不适,“没事……只是听到南诏也要动手,心里有些……有些发慌。”
她抓住杜仁绍的手,“仁绍,两边同时动作太冒险了……”
“我知道你的担心。”杜仁绍握紧她的手,“但机会难得,容不得我犹豫。”
“崔家布局已久,我们若是只解决一边,很难伤到他的根本,同时打掉他的原料来源和加工的据点,才能让他元气大伤!”
他蹲下身平视着李梵娘的眼睛,“我们的人久经沙场,玉萝那丫头如今也历练出来了,黑风峪是他们的地盘,胜算很大。”
“至于京城这边,我们准备充分,赵无咎、沈追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悍将,我亲自坐镇,绝不会失手的。”
李梵娘看着他眼中的自信,心里的慌乱稍稍平复了些。
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乱,更不能拖他后腿。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信你,也信玉萝,只是……万事小心。”
“放心。”杜仁绍见她情绪稳定下来,心下稍安,“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交给男人去办。”
他唤来侍女,仔细吩咐她们伺候夫人用早膳、服药,又特意叮嘱去请太医署最擅长安胎的圣手过来请个平安脉。
安排妥当后,他才转身继续去看地图。
另一边的玉萝看完信,将信纸攥紧。
她走到窗边,望向黑风峪的方向。
她轻声唤来贴身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队身着便装的人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城。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内,李梵娘勉强用了几口清粥,便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太医来请过脉,只说忧思过度,胎象略有些不稳,需要静养,又开了安神的方子。
太医走后,杜仁绍将煎好的安胎药端到榻前,看着李梵娘喝完递上一颗蜜饯。
"苦吗?"他轻声问,指尖拂过蹙着的眉间。
李梵娘摇摇头,将蜜饯含在嘴里,甜味冲散了喉间的苦涩。
她靠回软枕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
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艳,几只麻雀在枝头鸣叫,一派安宁祥和。
"南诏那边......"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开口,"我还是担心......"
杜仁绍握住她的手,"放心,我已经选了几个得力的老部下去了,他们都是跟着我征战多年的老兵,熟悉各种地形作战。况且——"
他顿了顿,"玉萝那丫头,比你想象的要坚强。"
他起身走到书案前,取来一封信:"这是刚刚又收到的信,玉萝在发现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命人伪装成采药人,在黑风峪两侧山崖设下了埋伏。”
“还特意从部落老人那里打听到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可以直接走到隘口后面。"
李梵娘接过信,看着上面的内容微微愣神。
信中详细部署了埋伏,甚至连天气风向都考虑在内。
"她长大了。"李梵娘轻叹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感慨。
杜仁绍在她身侧坐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所以不必过分忧心,倒是你……"
正说着,春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个插了几枝新开海棠的瓷瓶。
小丫头今日特意换了身淡粉的襦裙,发髻上别着珠花,显得格外乖巧。
"娘亲,"她将花瓶放在小几上,"张大娘说花儿能让人心情好,春儿挑了最漂亮的海棠,娘亲看着花儿,就不难受了。"
李梵娘心头一暖,将女儿揽到身边:"谢谢春儿。"
春儿靠在她怀里,仰起小脸认真地说:"娘亲要乖乖吃药,快点好起来,等小弟弟小妹妹出来了,春儿带他们去看海棠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