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还海听澜脸上那持续了一上午的愉悦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的愤怒,他并不在意海川怎么对他,毕竟自己从小到大被这位父亲责骂的次数并不少,但是听着父亲用近乎刻薄的言语贬低着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那些关于“身份”、“地位”、“玩物”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一根根扎进他耳膜。
    只见他冷笑一声,伸手捂住红肿的脸颊,抬起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海川:“爸啊,这张脸一会还要给您赚钱呢,您就这样对待您的赚钱工具吗?”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极具分量:“爸,我这些年为公司赚的钱,足够抵过您当初的投资和那些所谓的‘资源’了。我从未用家族势力为自己铺路,我的影帝奖杯,每一座都货真价实,是我从小小的、只有短短几十秒的镜头一点点走过来的,现在,我只是想用我挣来的这份底气,换一个自由选择爱人的权利。”
    “爸,我们之间,就不必绕圈子了。”海听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向前一步,逼近自己的父亲,身高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弥散在狭小的休息室内,“您说我任性,说我胡闹?好,那我们就算笔账。”
    他语速不快,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算珠砸在玉盘上:
    “我二十岁签入您的海悦,八年了,为公司带来纯利润,保守估计,超过这个数。”海听澜比了一个手势,那是一个足以让任何资本家动容的数字,“这还不包括我这张脸为集团带来的隐性资产增值和品牌效应,是我,海听澜,撑起了海悦娱乐的半壁江山,让您在影视圈里捞钱捞得这么理直气壮,在董事会里腰杆挺直。”
    海川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被儿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事实与冷厉堵了回去。
    “我付出了这么多,换来的,难道就是在自己的人生大事上,连选择站在身边人的权利都没有?”海听澜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苍凉和讽刺,“您看不上斓钰?觉得她卑微,不配进海家的门?”
    他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无比,像终于亮出獠牙的野兽,直刺父亲内心深处最不愿触及的角落。
    “那当年,我母亲,那个您口中‘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她又得到了什么?她进了海家的门,然后呢?守着活寡,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外面一个接一个地换女人,最终忍受不了离开!这就是您所谓的‘配得上’?这就是您捍卫的海家门槛?”
    “你——!”海川像是被瞬间扼住了喉咙,脸色由青转白,手指颤抖地指着儿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他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是他与儿子之间最深最痛的裂痕。
    海听澜看着他瞬间失语的父亲,眼中没有胜利的快意,只有更深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您放心,我绝不会成为您这样的人。”他一字一顿,如同宣誓,“我海听澜这辈子,到现在玩也玩够了,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么不要,要么,就只她一个。我要斓钰,光明正大,名正言顺。我不会让她像我母亲一样,在无尽的等待和屈辱里磨灭了半辈子!”
    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落下最后通牒:
    “所以,不是她配不配进海家的门,而是您,以及您所代表的那个冰冷虚伪的海家,配不配拥有她这样的女主人。”
    “我可以明确告诉您,为了她,影帝的身份,我可以不要;海家的股份,我也可以放弃。您大可以冻结我所有的资产,收回您给予的一切。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名声、地位、财富,绝大部分是我自己挣来的。离开海家,我或许不再是海大少爷,但我依然是海听澜,我依然能凭自己的能力,给她一个安稳富足的未来。”
    海听澜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力量。
    “这个表白,我给定了。这个女人,我要定了。谁拦,都没用。”
    话音落下,休息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海听澜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儿子那双毫不退让的眼睛,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与愤怒。
    “好......好!海听澜,你真是我的好儿子!”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为了那么个女人,你就要跟我,跟整个海家彻底决裂?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你记住今天的话!只要我活着一天,她就别想名正言顺地踏进我海家大门!你休想!”
    他猛地抓起手边的玻璃水杯,狠狠掼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如同他们父子关系彻底崩坏的宣告,随即,他不再看海听澜一眼,带着一身未能宣泄的雷霆之怒,摔门而去。
    那声巨响震得整个休息室仿佛都在颤抖。
    海听澜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手背上青筋隐现。他看着地上四溅的玻璃碎片和水渍,眼神冰冷而沉静。
    摔门而出的海川坐回车里,胸口依旧堵着一口恶气,他绝不允许一个微不足道的化妆师毁了他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毁了海家未来的规划。
    谁让他这辈子只有着一个儿子呢,也算是他该有的报应。
    海川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特别助理,声音冷得像冰:“去,找到那个跟在听澜身边的化妆师,叫什么......斓钰的,给她一笔钱,让她识相点,自己离开。告诉她,纠缠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他相信,这世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这还不够保险,并且海听澜刚才的话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软肋。海川深吸一口气,翻找通讯录,拨通了一个他几乎不再联系的号码:他的前妻,海听澜的母亲,此刻居住在新西兰的林晚。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温和而疏离的女声:“喂?”
    “林晚,是我。”海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儿子疯了!他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化妆师迷了心窍,要在几天后的生日会上,当着所有媒体和合作方的面公开表白!我阻止他,他居然威胁我要放弃一切,跟家里决裂!你作为母亲,必须管管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清晰的嘲讽响起,这嘲讽并非针对儿子,而是针对他:
    “海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永远觉得别人不对,永远想控制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