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所有冷硬的伪装土崩瓦解,暴露出的,全是潜意识里对他最深的依赖和眷恋。
    海听澜感受到那细微的依恋,心口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酸又胀。他收拢手臂,将她更紧地拥住,低头轻吻她的发顶。
    “我送你回家。”
    第二天斓钰醒得很早,天色都没完全亮,整个脑子昏昏沉沉的,胃里也是一阵翻腾。
    此刻她下意识的想要喝点酸的东西缓解一下,起身走到了厨房,拿出冰冻的酸梅汁,咕嘟咕嘟地灌下了半瓶,脑海里迷迷糊糊的想起来昨天晚上的场面,尤其是海听澜的怀抱和她很少体会过的温柔,哪怕只是在脑海里轻轻停过一瞬,都让她控制不住的沉沦。
    “我这是怎么了......”
    斓钰苦笑着,内心五味杂陈。
    难不成......我对他真的有了感情?
    这个念头像是毒蛇一样,一经出现便盘旋在她的心口,让她禁不住的战栗与恐慌。
    她不知道自己独自一个人在宽敞的落地窗前坐了多久,只知道城郊西山从雾蒙蒙的一片变得霞光满天,苍茫而邈远。
    “醒了?”转过头孙黎已经起来了,正在准备洗漱。
    “姨妈早上好。”斓钰笑了笑:“我已经把粥都熬上了。”
    孙黎看了看时间:“行,我炒两个小菜,估计一会小海就到了,你叫他上来吃点再走。”
    斓钰有点震惊,她明明记得姨妈并不喜欢海听澜的,怎么会......
    孙黎看出了她的疑问,温和地笑了笑:“昨天小海这孩子对你很是照顾,帮着我把你抬上来了呢。”
    斓钰瞬间脸色一红,声音都孱弱起来:“真的?”
    “还能有假?”孙黎一连揶揄地看着她:“你瞒不了姨妈,你对他啊,还是有感情的。”
    斓钰陷入了沉默,手指蜷缩,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掌。
    “为什么不试一试呢?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孙黎点到为止,转身进了厨房。
    斓钰轻叹一口气,只觉得心口有千重忧愁,不知该从何而解,余光中看到了海听澜的车出现在了楼下,他一身冲锋衣衬得身形修长,带着一副墨镜,依靠着车门正抬头寻找着她的窗棂。
    一瞬间二人目光交汇,心脏同时颤动,像是电流,蔓延了每一寸神经。
    昨天晚上海听澜心事重重,但为了第二天开车的质量与稳定,还是吃了一片安眠药早早上床睡觉,可是一切思绪都进入了梦里,记忆变得光彩陆离,折磨了他一整夜。
    海听澜的梦境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灰白月台。
    没有明确的车站名称,没有熙攘的人群,只有弥漫的、冰冷的雾气,以及一条延伸至虚无的铁轨。
    他看见斓钰站在几步之遥,几乎要融进雾里,脸上带着泪痕,望着他眼神破碎苍凉。
    “小钰!”他喊她,声音在空旷里显得突兀而急切。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海听澜心脏猛地一缩,扑过去想要抓住斓钰的手,指尖却穿透了她的衣袖,捞到的只是一把冰凉的空气。
    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尖锐如同冰锥刺入胸膛。
    铁轨的尽头,传来一声悠长而沉闷的汽笛声,穿透浓雾。
    “不要!你不准走!”他嘶吼起来,声音因极度恐慌而破裂扭曲,再次尝试去拥抱她,手臂却一次次徒劳地穿过她虚幻的身影。
    斓钰开始向后退,朝着雾霭更深处,朝着那汽笛声传来的方向。
    “求你......斓钰,别离开我!”他声嘶力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挖出来,带着血沫般的痛楚。“我不能没有你!你听见没有?我爱你!我一直都爱你!”
    他吼得喉咙腥甜,眼眶滚烫,几乎要滴出血来,诉说着那些平日里觉得矫情、从未宣之于口的爱意和依赖,语无伦次,却字字真心。
    那场梦里,海听澜疯了一般地承诺未来,忏悔过往,用尽一切词汇试图构筑一道能留下她的墙。
    最后汽笛声再次响起,尖锐刺耳,浓雾中,一道模糊的、属于老式火车的巨大灯柱缓缓逼近,撕裂了所有。
    “不!!!”
    海听澜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如同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心脏狂跳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房间里咚咚作响,敲打着他的耳膜。
    窗外是城市凌晨的朦胧微光,勾勒出套房熟悉的轮廓。
    没有月台,没有雾气,没有火车。
    也没有斓钰。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湿润,那是眼角还残留着未曾干涸的泪痕,梦里的绝望和心痛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淤泥,沉重地压在心口,清晰得令人窒息。
    那个失去她的可能性,哪怕仅仅存在于梦中,也让他恐惧得浑身发冷。
    海听澜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仍在战栗的呼吸。黑暗中,他闭上眼,耳畔又响起斓钰平静如水的问句:“所以,你要以什么身份参与呢?”
    什么身份......
    几秒的死寂后,他猛地睁开眼,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冰冷的光照亮了他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庞。
    他不再犹豫,找出沈林白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愤怒且带着些许睡意的声音:“海听澜你抽什么疯?”
    海听澜的声音因嘶吼而有些低哑,却异常清晰,不容置疑:“把你当年定制婚介的法国设计师的名片推给我。”
    “嗯......”沈林白的大脑宕机了好一会,清醒过来的瞬间,拔高八音调:“什么?”
    没有身份?他偏偏要从斓钰这里给自己要个名分,一个合理合法、能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辈子的身份。
    海听澜目光投向窗外即将苏醒的城市,仿佛穿透夜色,看到了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对,尽快。我要用它,套牢我的余生。”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平稳的嗡鸣。
    一辆宽敞的SUV驶出川宁,将林立的高楼逐渐抛在身后,替换成延展的天际线与起伏的山峦轮廓。
    驾驶座上的海听澜目光专注地掠过前方路况,修长的手指松松搭在方向盘上,姿态放松却不见丝毫懒散。
    他今天穿了一件算不上出挑的冲锋衣,将墨镜挂在胸前,露出俊朗的面容和清澈的双眸,褪去了平日出现在大荧幕和访谈节目里的高定西装与与之相配的锐利气场,显得格外清爽。
    副驾座的斓钰靠着车窗,看着窗外流动的戈壁景色,又因为宿醉有些出神,后座上,孙黎则难掩兴奋,不时发出低声惊叹,举着手机对着窗外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