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顾离浅在他深沉的目光中，心跳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随即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整理器械，声音有些干涩。
“伤口处理好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失血不少，而且创面污染严重，必须密切观察感染情况。你需要静养。”
“嗯。”肖牧侵低低应了一声，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忍耐而沙哑至极。
“辛苦你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羽毛般拂过顾离浅的心尖。
她没再看他，只是动作有些僵硬地为他盖上薄毯，然后对旁边的护士交代用药和注意事项。
“埃文斯，”肖牧侵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属于决策者的冷冽回归。
“通知墨戈，检查所有可疑地点，派人彻底清扫，不留后患。蝰蛇这次必须连根拔起。”
“是，肖总！”埃文斯立刻领命，快速离开去传达指令。
肖牧侵的目光再次落回顾离浅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你也去休息一下。”
顾离浅摇摇头，她的心还悬着：“我去看看莱拉和扎因那边。”
肖牧侵看着她眼底的疲惫和坚持，沉默了几秒，最终只低声道：“好，注意安全。”
顾离浅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向临时搭建的另一处急救区。
扎因的伤势远比肖牧侵更重也更危险，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顾离浅赶到时，手术刚结束不久，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气味。
扎因躺在简陋的病床上，脸色灰败，毫无生气，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微弱的波形显示着他还活着。
林远航正在旁边记录数据，看到顾离浅进来，目光关切的扫视她全身，确认她没有受伤后，才朝她微微颔首，低声道：“手术还算成功，弹片取出来了，但失血严重，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密切监护。”
顾离浅的目光越过林远航，落在床边。
莱拉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
她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双手紧紧攥着扎因的手，她一眨不眨地盯着扎因紧闭的双眼，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呼唤。
那个曾经对扎因充满恐惧、认定他早已变质的女孩，此刻的眼神里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害怕再次失去的脆弱。
顾离浅看着莱拉的模样，心头酸楚难言。
她轻轻走过去，将手放在莱拉单薄的肩上。
莱拉猛地一颤，抬起头看向顾离浅，大颗的眼泪又无声地滚落下来。
“顾医生，他会没事的，对吗？他流了好多血，他叫我跑……”
她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调。
“林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顾离浅蹲下身，用指腹温柔地擦去她的泪水，声音尽可能地平稳。
“他会挺过来的。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这里的医生。”
“嗯！”莱拉用力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将那只布满茧子的大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他力量。
顾离浅看着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她轻轻拍了拍莱拉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扎因，叮嘱了护士几句，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回到肖牧侵所在的隔间，他似乎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了过去。
顾离浅放轻脚步，走到他床边。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皱起的眉心的瞬间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拂过他被汗水濡湿的鬓角，为他掖了掖被角。
她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地守着他。
防空洞外，偶尔传来巡逻队员的脚步声和通讯器低沉的嗡嗡声。
洞内，只有他均匀却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以及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声。
她看着他沉睡的侧脸，纷乱的心绪如同防空洞外那尚未散尽的硝烟，弥漫着，沉浮着，久久无法平息。
黎明刺破黑暗，环球医疗的工作人员都在默默清理废墟，搭建临时帐篷，努力让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恢复一丝生机。
墨戈一身作战服，风尘仆仆，声音沉稳有力。
“蝰蛇的主要抵抗力量已被歼灭，蝰蛇已被击毙，残余分子正在追捕中。”
病床上，肖牧侵半靠着，左肩的绷带十分显眼，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掌控力。
他听着墨戈的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简短地命令。
“清理干净。所有缴获的物资装备，登记造册。安抚周边村落，避免恐慌反弹。”
“明白！”墨戈的声音透着执行命令的坚决。
肖牧侵看向坐在一旁整理药品清单的顾离浅。
“蝰蛇，解决了。”他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地。
顾离浅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
那个纠缠不休的组织，终于彻底覆灭。这无疑给救助中心，也给肖牧侵，扫除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半球，奢华却冰冷的办公室里。
肖澈安猛地将手中的平板电脑狠狠砸在地毯上，屏幕上正显示着蝰蛇被击毙的加密信息。
他英俊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鸷，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废物！一群彻头彻尾的废物！”他低吼着，胸口剧烈起伏。
精心策划，投入重金，不惜代价扶持起来的这把刀，不仅没能伤到肖牧侵的根本，反而把自己折了个干干净净！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扫过桌面上另一份关于环球医疗最新股价波动的报告，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既然毒蛇已经无用，那就彻底舍弃！绝不能让它咬到自己！
他拿起加密电话，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把所有我们与蝰蛇有关的痕迹全部抹掉。记住，是全部。让他彻底烂在非洲的泥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毫无波动的：“是，肖先生。”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肖澈安挂断电话，眼神阴鸷地盯着远方。
一次失败而已，肖牧侵，我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