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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风卷残云

作者:仪霄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棠玉听到这话,瞳仁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只是片刻,他便缓过神来,药膏已经涂完,他的手指却仍在萧若喉结两侧流连般地轻捏了几下,那触碰轻柔得像羽毛,带着狎昵。


    被碰过的地方泛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弄得萧若蹙起眉头,一把将周棠玉的手腕推开。


    “好端端的,说起这个。”周棠玉的态度是轻佻的,笑着道,“小郎君是心里不痛快,不如拿我撒气。”


    他牵起萧若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半边眼睛。


    他故意矮下肩膀,凑近了些。


    两人身高本来相仿,这一来,他的目光便自下而上地迎向萧若。


    “扇我吧。”他轻声说。


    萧若挣手,周棠玉五指却缠绕上来,握得更紧。


    廊下无人,萧若心底那点被反复撩拨起的恼意终于压不住,索性一把掐住周棠玉的衣领,将人重重掼在廊柱。


    周棠玉背后吃痛,闷哼一声,这才松了力道。


    萧若趁机脱身,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悠悠的话:“二殿下伤了三处,左眼眶乌青,左脸浮肿,下唇……也破了相。好生惨烈。”


    周棠玉语气里带着试探:“不知小郎君因何对他动手?”


    “与你何干?”


    萧若侧过半张脸,缓声道:“棠玉,少犯你的贱。”


    ***


    不知怎的,自从章良枢坠马后,京中的纨绔们一个二个都特老实。


    宋恩益这几日没处去玩,就到懿王府去瞧他那个贵不可言的侄儿。


    一到府上才知道,谢承昀已经两三天没出府了,别说出府,连正门厅子都没迈出来过。


    “怎么了这是?”


    懿王府的下人个个讳莫如深,都说:“舅爷,您自己去看看吧。”


    宋恩益进门一瞧,这敢情好,懿王殿下好俊一张脸,居然挂了彩,左眼眶子一水儿的乌青。


    乍一看跟蜀地的山貘似的。


    宋恩益故作镇定地喝了口茶,继而没忍住咳了一声,猛地呛了水,笑得茶汤乱喷。


    谢承昀踹了他一脚,“要笑就滚。”


    宋恩益挨了踹,好歹不笑了:“我是你小舅,不能态度好点?”


    “呵。”谢承昀心情不好,冷笑都带着敷衍。


    “这伤怎么来的?”宋恩益是来找热闹的,凑近了笑嘻嘻地问,“哪家美人儿性子这么烈?连你都瞧不上,宁死不从啊?”


    “你心里就这些龌龊东西?”


    谢承昀才骂完,才意识到自己也是个龌龊东西,遂烦躁地嗤了一声,跷着二郎腿蹬在桌沿上。


    宋公子风月场中混惯了,心眼活络,看谢承昀这反应,猜到八九分。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动声色地噤了声,嗑起瓜子。


    谢承昀果然按捺不住,听他嗑瓜子的声音烦得要命,瞅了宋恩益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道:“小舅,问你个事。”


    宋恩益拿乔:“殿下请讲。”


    谢承昀坐直身子,双臂撑在桌面上凑近些,低声道:“你之前有没有遇到过特别难搞定的?”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情儿。”


    宋恩益直截了当:“是萧若。你惹他了?”


    “瞎扯什么?”谢承昀再踹一脚。


    “要么送钱,要么上点劲儿。”宋恩益哼笑,“春情散,樱桃酒,红鸾帐,再带那么点恰到好处的真心。”


    宋恩益眯着眼缝,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活儿好。”


    他本意是说个荤话,却没料到谢承昀眉头紧锁,如临大敌。


    宋恩益除了看热闹,也是带着宋贵妃的任务来的。


    他收了玩世不恭的态度,“成了,不跟你闹了。”


    随即,他正色说:“我知道萧若是你兄弟,你跟他好。但是你有了新兄弟,因为旧兄弟打了新兄弟,这是个什么事儿?”


    他见谢承昀不理,问道:“章良枢那日被你砸得不轻,上山跑马又摔断了腿。是不是你干的?”


    谢承昀心不在焉,闷声回道:“是又怎样?”


    “我就知道是你!”宋恩益一拍大腿,“他老子把账都算到萧若头上了。外头的事儿你还不知道吧?老章头联合大理寺还有一帮子言官,参了萧若好几本。”


    “本王知道。”谢承昀支着下巴,眼神危险地眯起,“他老章是嫌自己命长。”


    宋恩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急声道:“我不是说这个!承昀,你别犯了糊涂。章家后头就是新党,萧家跟章家打断骨头连着筋呐。他萧若这次回来,怎么说也还得借章家的势,才能把新党那些人笼住。”


    “如今他们自己起了内讧,你倒好,明着偏帮萧若,不是这个道理!你得把他们两头,都攥在自己手里。明白吗?”


    谢承昀漫不经心地抛着玉把件,斜睨一眼,“母妃派你来说教的?”


    宋恩益哽了一下。


    “这件事,本王没兴趣。”谢承昀语气冷淡,“二郎恨透了章检,你让本王去劝他跟章检和解,我是多没心肝的人?”


    宋恩益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眼下朝中的苗头不对,明摆着是要重启常平新策。这些年清流稳稳占着朝局,如今萧若回来,正是难得的机会。你就不想让新党这边再上一层?”


    宋恩益还要再劝,外头来人了,是谢承昀跟前儿的亲卫。


    这亲卫叫墨哈五,看着不出挑,实则在大内是排得上号的高手,让谢承昀暴殄天物地派去,专盯萧若的动向。


    墨哈五跨过门槛,抱拳禀报:“殿下,小郎君看中了城北一处别院,在四和庄赁钱,打算今日租下来。”


    谢承昀翻过身,皱着眉:“干什么?”


    “借钱、租房。”


    宋恩益倒听清了,轻笑一声,“这桩桩件件,哪儿是贵公子该做的。哈,他可真够落魄的。”


    谢承昀脸色骤然一沉,像气着了,将手里的虎纹玉把件一甩,翻身下榻就朝外走。


    他动作极快,一转眼人已跨出房门。宋恩益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哎。”


    “你这又生哪门子气?”


    墨哈五棱着脸,和宋恩益四眼相觑。


    宋恩益瞅着他:“还愣着做什么?追上你主子,别让他惹事儿!”


    墨哈五冷嗤,抱臂径自出去了。


    半个时辰前。


    “公子,咱们四和庄的利钱,是整个天都最低的。每十取八分息。”


    掌柜姓裘,穿着一身圆鼓鼓的富贵锦缎袍子,比划圆润的胖巴掌,五指朝上一竖,“公子既赁三十两,那连本带息五十四两。”


    按大雍律例,翰林院正七品编修,除禄米折色外,年俸银四十五两。


    一分不留,还要倒贴九两。


    裘掌柜悄悄地打量面前这位贵公子。他眼尖识货,对方乘着车舆来,身上穿的是缠枝莲纹的蹙金直裾,一看就是上好的杭绸,腰里挂的是一块玉质温润的白璧襟步。


    浑身上下,装束虽简,却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东西。


    再看来人,气度清贵,样貌出众,是单凭一张脸,就能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的好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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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九寒天,飘着大雪,就这么踽踽而来——


    赁钱?


    裘掌柜试探开口:“公子,这是跟家里长辈闹架了吧?”


    萧若看向他,眉峰微挑。


    裘掌柜轻咳一声,偏过头掩嘴道:“这要是三个月内能还上呢,敝人还能再让一分息。若是您愿将这块白玉押在这儿,还能再减半分。”


    “统共六分半,公子意下如何?”


    他说着,眼睛却像被吸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块白玉襟步,映衬在宝蓝色的光面软缎上,越发显得质地莹润、成色非凡。


    裘掌柜心里早已痒了起来,若能好好把玩一番,再拿去那帮老伙计面前炫耀,不知该有多长脸。


    萧若既不答应,也不否决。只微垂眼帘,用他那张贵不可言的脸,淡淡睥睨下来。


    “可有息费更低的法子?”


    “啊。这这这,这……”


    裘掌柜卡壳了。


    萧若的声音清冽,带着几分循循善诱:“这襟步,近日确实戴腻了。”


    裘掌柜小眼珠子一亮,随即还是耷拉着眼皮,故作愁容:“没辙了,真没辙了!咱也不是东家,六分、六分已是最低了!”


    萧若转身便走。


    “哎——公子您留步,还有法子!”


    萧若转回身。


    裘掌柜赶忙满脸堆笑,说道:“公子别急,办法确实有一个。只不过,得请您移步内室细谈。”


    萧若道:“愿闻其详。”


    二人进了小室,裘掌柜这才压低声音道:“公子若诚心要借,咱这儿有两分息的。原是一位大人寄存在这里,只借大头,需得五百两以上,才给这个数。”


    “公子绝非寻常人物,怕是当前遇上了难关,敝人也愿伸把手,就当交个朋友了。”


    萧若已将襟步取下,在桌案上轻轻一磕。裘掌柜看得心头直颤,虚捧着双手,眼神紧跟着那物件上下晃动。


    “两分息,如此低廉,不似常例。”萧若顿了须臾,“家规甚严。来历不明的钱财,不敢轻取。”


    裘掌柜急忙解释:“哎呦我的公子爷!您放一百个心!这银子来路再正不过了!乃是户部某位大人府上……”


    萧若手指倏然一收,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襟步推了过去。


    裘掌柜立刻搓手接过,满面堆笑:“不能再多言啦,公子,敝人这就给您立字据。您放心,咱们偌大的铺面在这儿,还能隔夜就跑了不成?”


    萧若颔首:“去办吧。”


    “公子贵姓?”


    萧若想了想,说:“苏。”


    “得嘞,苏公子。”


    裘掌柜喜滋滋地从小室快步走出,等他取了字据和沉甸甸的钱袋回来,前脚刚踏进小室,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猿臂蜂腰的壮汉,大冬天穿着薄衫,他跟萧若甫一对上视线,就将门帘一掀。


    来人正是墨哈五。


    他身后是竖着风领、不肯露脸的谢承昀。


    谢承昀什么也不说,脸上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压着恼火,几步冲进来,拦腰一把将人搂起就朝外走。


    裘掌柜慌忙招手:“哎!哎?”


    萧若却异常淡定,就着被揽住的姿势,抬手利落地在两份字据上摁下指印,随即一把捞起钱袋。


    “有劳掌柜。”


    电光火石之间,这三人风卷残云般出了四和庄。


    裘掌柜追出两步,又哎了好几声,下意识捂住口袋里的白璧襟步,他捏了捏这块难得的好东西,叨叨一句。


    “甭管这,今儿开门红啊。”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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