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酒会那夜的寒意，并未随朝阳升起而散去，反而像一层看不见的薄霜，覆在林雁的皮肤上，久久不散。福山雅子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以及那精准投向北平西站事件的试探，如同两根冰冷的针，深深扎在她的神经末梢。
周先生似乎也感受到了压力，几日来愈发沉默，商行里的气氛无形中多了一丝凝滞。林雁则更加谨小慎微，每日只是埋首账本，将那个被吓到的、怯懦的小书记员角色扮演得滴水不漏。她甚至刻意让账目出了两次无伤大雅的小差错，引来老账房几句不痛不痒的埋怨，这才像是真正的新手该有的样子。
然而，暗地里的搜寻并未停止。【方圆洞察】在日常工作中被动地收集着汇通商行内外的信息碎片，关于化工原料、药品、以及任何非常规的运输委托，都会引起她的特别注意。但商行毕竟只是个商业机构，所能接触到的核心信息有限。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周先生将她叫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林小姐，你来了也有些日子了，做事还算仔细。”他推了推眼镜，递过来一份文件，“‘华北商事’那边有一批往来账目需要对一下，他们那边的会计生病告假，急着要。你下午跑一趟，把账拿回来核。”
华北商事！林雁心中猛地一凛。这是天津卫有名的日资公司，背景深厚，据说与日军后勤部门及诸多“特殊”项目往来密切。这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能够更接近核心区域的机会！
但她脸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畏难情绪：“华北商事？周先生，我……我一个人去吗？听说那边规矩很大……”
“就是核对几笔账，没什么大不了的。拿出你在酒会上的机灵劲就行。”周先生语气平淡，眼神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去了找一位姓周的女士，她是那边的会计主任，我已经电话联系过了。账目拿回来，仔细点，别出错。”
周女士？自己人？林雁瞬间领会了周先生的暗示。这绝非一次简单的跑腿，而是一次精心安排的、让她打入华北商事内部的契机！
【触发渗透任务：经济暗线】
【目标：以汇通商行书记员身份为掩护，成功进入“华北商事”并建立初步联系，评估其内部运作模式及潜在情报价值。】
【成功奖励：功德+800；【过目不忘】经验+300；获得稳定情报来源。】
【失败惩罚：引起日方怀疑，功德-600；牵连汇通商行暴露风险。】
【当前功德值：5050】
【累计获取总功德值：6430】
系统的任务发布证实了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奖励丰厚，但惩罚也同样严厉。
“是，周先生，我一定仔细办好。”林雁低下头，恭敬地接过文件，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锐利光芒。
下午，她特意换了一身更显老气的深色旗袍，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好，戴上那副平光眼镜，抱着账本文件，来到了位于日租界边缘的华北商事办公楼。这是一栋四层的西式建筑，门口有日本卫兵站岗，气氛明显比汇通商行肃杀许多。
通报姓名后，她被一个面无表情的职员引上二楼会计课。课室里充斥着算盘声和打字机的嗒嗒声，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和墨水的气味，每个人都在埋头工作，气氛压抑。
很快，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岁、穿着藏青色窄袖旗袍、面容清秀却带着几分疲惫与冷厉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打量了林雁一眼，目光锐利，公事公办地开口：“我就是周婉云。汇通商行的账目带来了？”
“周主任您好，带来了，麻烦您了。”林雁微微躬身，将文件递过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拘谨。
周婉云接过文件，快速翻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放在这里吧。核对需要时间，你明天下午再来取。”
“好的，谢谢周主任。”林雁应道，正准备告辞。
“等一下。”周婉云忽然叫住她，从旁边拿起一叠厚厚的票据，语气平淡无波，“既然来了，帮个忙。这些入库单，按编号和日期重新理一下，归档。那边有空位。”她随手指了指靠墙的一张空桌子。
林雁微微一怔，随即立刻答应：“好的。”
她走到那张积了薄灰的桌子前坐下，开始整理那堆杂乱无章的票据。这是一个不起眼的、甚至带点刁难意味的指令，但林雁却从中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这是周婉云在观察她，观察她的耐心、细致度、以及是否可靠。同时，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让她能合法地留在这里，观察这个办公室的运作。
她沉下心来，仔细地将票据一张张分类、排序、归档。【过目不忘】的能力悄然发动，目光扫过之处，票据上的信息——货物名称、数量、批次、来源地、经手人——如同烙印般刻入脑海。她注意到，其中不少票据涉及的都是些常见的纺织品、五金、食品，但偶尔也会夹杂一些名称模糊的“化学制剂”、“实验器材”、“特种钢材”，这些货物的接收单位往往指向一些保密级别很高的地方，或者干脆只有一个代号。
时间在算盘声和打字声中流逝。课室里的人渐渐下班离开，最后只剩下她和仍在伏案工作的周婉云。
周婉云终于抬起头，揉了揉眉心，走到林雁桌前，看了看那叠已经变得整齐有序的票据，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和认可。
“做得不错。”她语气依旧平淡，“比我这几个毛手毛脚的下属强多了。明天下午准时过来。”
“是，周主任。”林雁站起身，谦逊地点头。
离开华北商事大楼时，夕阳正好。林雁回头望了一眼那栋森严的建筑，心中波澜微起。第一步，算是勉强踏入了。周婉云此人，外表冷硬，心思缜密，是个极其难对付但也可能极有价值的接头人。
接下来的几天，林雁以取账、送文件、帮忙处理杂务等各种理由，又去了几次华北商事。周婉云似乎默认了她的“好用”，交给她的杂事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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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一些，偶尔甚至会让她帮忙核对一些不那么敏感的普通账目。林雁每次都一丝不苟地完成，同时将【过目不忘】和【方圆洞察】运用到极致，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看到、听到的信息。
她逐渐摸清了会计课的人员结构、工作流程，甚至隐约感知到周婉云在课室内似乎也承受着某种无形的压力——来自日方管理层的严密监视，以及内部可能存在的倾轧。
这天，林雁又在帮忙整理票据时，听到两个日方职员用日语低声抱怨着几句。
“……‘松风计划’的那批耗材，催得这么急，手续又那么麻烦，真是……”
“嘘……小声点！那边不让多议论……听说关系到满洲那边的……研究所……”
松风计划？满洲的研究所？林雁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些词汇与她脑海中关于“防疫给水”的碎片信息隐隐对应！她强压住激动，面色如常地继续着手里的工作，却将这几个关键词牢牢刻入心底。
下班时，周婉云将一个密封的信封递给林雁，语气如常：“这个，带回去交给周老板。是上次那批货款结算的确认函。”
林雁接过信封，手感略厚，似乎不止一张纸。她心中了然，点头应下：“好的。”
回到汇通商行，她将信封原封不动地交给周先生。周先生拆开，抽出里面真正的结算函，下面却悄然滑出另一张对折的小纸条。周先生迅速收起纸条，对林雁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丝赞许：“辛苦了。”
当晚，林雁在自己的亭子间里，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渗透任务：经济暗线 - 阶段完成。】
【成功打入“华北商事”会计课，获得初步信任，建立信息传递渠道。获取关键情报线索：“松风计划”、“满洲研究所”。】
【结算：功德+800；【过目不忘】经验+300。】
【当前功德值：5850】
【累计获取总功德值：7230】
功德值突破了五千，向着下一个技能升级点迈进。更重要的是，她终于抓住了一条可能直指核心的线头。
然而，就在她稍微松一口气的时候，次日前往华北商事时，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一丝异样。门口卫兵的盘查似乎更严格了些，楼内走廊里多了几个陌生的、眼神锐利的便衣男子。【方圆洞察】被动地捕捉到一些压抑的紧张情绪。
周婉云看到她，依旧是那副冷面孔，但在递给她一叠文件时，手指极其快速地在最上面一份文件的背面敲击了几下——一段简短的电码节奏：“谨慎。有狗。”
林雁后背瞬间一凉。有侦查人员！是针对华北商事内部的常规审查？还是……冲着她来的？福山雅子的影子再次浮现在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面色如常地接过文件，低下头，轻声应道：“是，主任，我会尽快处理好。”
新的挑战和威胁，已然降临。这条经济暗线，便利与监视并存，她正行走在刀锋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