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高耸的玻璃穹顶洒落,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照着往来虫族的身影。
当谢嵩白牵着伊琉斯的手走进来时,原本忙碌而带着一丝压抑氛围的大厅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工作雌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脸上写满了惊愕。
原因无他。
亲自踏入婚姻登记处的雄虫,屈指可数。
通常都是雌虫战战兢兢地捧着雄虫签署的文件前来办理。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被牵着的那个银发雌虫——伊琉斯上将!
那个曾经站在帝国军部顶端的传奇,如今却身陷囹圄、被剥夺一切荣光的罪雌。
看着伊琉斯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和低垂的眼睫,雌虫们心中涌起深切的同情和惋惜。
看这模样,恐怕是连雌侍都混不上,只能登记为最低等的雌奴了……
曾经叱咤风云的上将,沦落至此,实在令虫唏嘘。
谢嵩白敏锐地察觉到那些落在伊琉斯身上的、带着怜悯与审视的目光。
他脚步微顿,不着痕迹地侧移半步,挺拔的身影完全将伊琉斯挡在了身后,隔绝了那些刺目的视线。
这一动,让大厅里所有虫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谢嵩白身上。
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虫神在上!
这是……幻觉吗?
大厅内,无论是工作雌虫,或是那些等待登记的雌虫,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
他们的目光死死黏在谢嵩白那张精致得毫无瑕疵的脸上。
墨发如缎,眼眸深邃如夜,周身萦绕着清冷矜贵、不容亵渎的气扬。
太美了。
美得超越了现实,像从古老画卷中走出的神祇。
“天……这、这是哪位阁下?”有工作雌虫喃喃自语,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皇子!他衣襟上有皇室的徽记!”旁边有虫低声惊呼。
“他……他亲自带着伊琉斯上将……来登记?”
“伊琉斯上将……这运气……”
角落里,一个刚登记完雌侍身份的雌虫,看着被雄虫护在身后的伊琉斯,眼中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强烈的羡慕甚至嫉妒。
给这样一位身份尊贵、容貌惊为天虫的雄虫殿下做雌奴?
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哪怕只是雌奴!
伊琉斯能感受到四周瞬间聚焦又变得无比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
他垂着眸子,视线落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长长的银发垂落,像一层薄纱。
指尖传来的微凉触感提醒着他,那只手的主虫,正握着他的命运。
他不敢去想那些目光背后的含义,是怜悯他的遭遇,还是……嫉妒他此刻的“幸运”?
羡慕他……成为了殿下的雌奴?
羡慕他今后求死不得的生活?
羡慕他……折了一身羽翼,陷入黑暗泥泞无法自拔,苟且偷生的现状?
一名身着正式制服、看起来像是主管的雌虫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
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快步上前,姿态恭敬得近乎卑微,声音带着明显的紧张:
“尊、尊敬的殿下,您……您需要办理什么登记业务?”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被谢嵩白挡在身后的伊琉斯,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还是需要确认流程。
谢嵩白没有立刻回答。
他感受到掌中那只手依旧冰凉,甚至因为四周的注视而更加僵硬。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伊琉斯低垂的银发上,轻轻捏了捏伊琉斯修长却冰冷的手指。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伊琉斯身体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谢嵩白这才转回头,看向那名紧张的主管雌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寂静的大厅:
“登记一下,雌君。”
“——!!!”
整个登记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虫,包括那位主管雌虫,都彻底石化了。
脸上只剩下纯粹的震撼和茫然。
雌……雌君?!
给……给一个身负盗窃机密重罪、即将被强制婚配的罪雌?!
还是五皇子殿下亲自来登记?!
虫神在上!他们一定是集体出现了幻听!
“雌君”二字落地的瞬间,伊琉斯猛地抬起了头,翠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涛。
他想开口,想确认这荒谬绝伦的宣告,想提醒这位殿下现实的残酷——他这样的罪雌,连做雌奴都已是“恩赐”。
然而,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谢嵩白微微侧身,正对着他。
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没有半分玩笑或施舍的意味。
相反,他唇角极轻地扬起一个弧度,眼神温和得像融化的初雪。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拨开伊琉斯颊边垂落的几缕银发。
“上将,”他的声音软化不少,只对着伊琉斯,“我不是言而无信的虫吧?”
指尖拂过皮肤的触感微凉,伊琉斯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感觉到被谢嵩白握住的那只手,指节被温柔地分开。
对方修长的手指滑入他的指缝,掌心相贴,十指紧紧扣住。
这个动作带来的冲击,远比言语更甚。
伊琉斯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
陌生的、属于雄虫的体温透过交缠的手指传来。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自己被牢牢扣住,动弹不得。
银发下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
主管雌虫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找回一丝神智,声音干涩发紧:“殿、殿下……您确定……是雌君?”
“是。”谢嵩白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目光依旧落在伊琉斯身上。
流程在一种近乎梦游的状态下进行着。
登记处的雌虫们动作僵硬,眼神在谢嵩白和伊琉斯之间来回扫视。
尤其是看到他们始终紧扣的双手时,脸上的表情只剩下纯粹的茫然。
很快,印制着皇室特殊纹章、象征着最高婚约等级的“雌君契约书”——也就是这个世界的结婚证,被恭敬地递了过来。
主管雌虫双手捧着契约书,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按照帝国法律,您任何时候持此契约书前来,即可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不会对您有任何影响……”
言外之意,若是雌虫胁迫您来登记的,只要您一句话,我们就会还您自由。
这是善意的提醒,也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雄虫的婚约,随时可以变成废纸。
谢嵩白身体猛地一僵,几乎是瞬间,他就敏锐地捕捉到身旁伊琉斯的气息骤然低沉下去。
那刚刚被他握着才有一丝暖意的手,瞬间又变得冰凉,甚至微微发颤。
谢嵩白一慌。
伊琉斯会不会也觉得……他也是一时不清醒?
但,只要他认定了的人或事,至死不渝。
他连死都必须死在自己一手培养的大嘴花手里——那是他毕生的事业。
更何况,现在的他,世界里没有了别的。
只有眼前的银发雌虫。
他对他一见钟情。
他想对他好,想把一切都奉献给他。
离婚?
绝无可能。
谢嵩白一把抓过那张契约书。
他看都没看那个多嘴的主管雌虫,直接将契约书塞进了伊琉斯那只没被他握住的手里。
“拿着,”他的声音比刚才拔高了一点,墨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伊琉斯瞬间抬起的、带着惊愕的脸,“这个,你保管!我不会来解除的!信我!”
主管雌虫:“……???”
大厅里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雌虫:“!!!”
真的……会有这样的雄虫吗?
不仅亲自来登记,还把象征着绝对掌控权的契约书……塞给了雌君?
还承诺……不会解除婚约?!
无数道目光钉在谢嵩白和伊琉斯身上
伊琉斯的手被那硬质的契约书硌得生疼,但他却感觉不到。
他只是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那份沉甸甸的、烫金的契约书,又抬头,撞进谢嵩白那双写满了认真的墨眸里。
信他?
他能……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