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问题？”
金属色的保温杯轻敲了下文件夹。
意识到自己站在这里不动有些奇怪，江暄冲着走过来关心自己的Erik摇了摇头。
只是前夫而已。
或许是情绪上的大起大落太多，再次见到对方，江暄心底已经掀不起波澜。
不过该好奇还是会好奇，为什么裴槐青会出现在这里。
裴家的产业涉猎很广，但裴槐青手底下只有两个经纪公司，应该用不到设计团队。
耸了耸肩膀的Erik往前走了两步，“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
攥着巴掌大的保温杯，Erik拐进不远处的茶水间。
江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工位上，莹白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蓝色的屏幕光罩在他的鼻梁，江暄目光虽然落在电脑屏幕上，但思绪早已飘远。
裴槐青的出现，是一件他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接过水的Erik从茶水间走了出来，手里捏着自己的保温杯的同时，还拿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喝点咖啡。”
一次性杯子落到江暄桌子上。
江暄嘴角微微上扬，“谢谢。”
他抬头看向Erik，对方正用一种温和而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谢谢。”
江暄按下语气又讲了一遍。
“小事。”Erik坐回自己的位置。
江暄抿了一口咖啡，苦中带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叹了口气，视线划过裴槐青拐进的走廊。
最里面，就是Alma的办公室。
他一杯咖啡慢慢悠悠抿到底，屋里的人还没有出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不是裴槐青吗？为什么他在这里躲躲藏藏不敢见人似的。
只是闪过这个念头，下一秒的江暄就拎着文件从位置上站起身。
他朝着最里面Alma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Alma办公室门口时，江暄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Alma熟悉的声音，“请进。”
江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槐青。
在熟悉的目光看过来之前，他转头将视线放回到自己老板身上。
“来送文件？”Alma笑着问道。
江暄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这两天的设计稿。”
Alma笑着接下他手里的文件，翻开设计册的内页，“正好甲方也在，一起看看？”
她的后半句是对沙发上的人说的。
在Alma开口时，江暄就已经预料到了什么，他垂着眸子盯着鞋尖。甲方，裴槐青就这么巧选了这里做设计吗——他亲自参与了设计环节，知道这是新服装品牌试水推广的服装秀，裴槐青没有做过这个方向，整个裴家都没怎么有。
心底思绪万千。
在沙发方向传来异响时，他已经端起公事公办的笑容，“听裴先生的。”
裴槐青的步子微顿，但靠近两人的动作没有停。
打着发蜡的人站到他身旁，一同靠过来的，还有熟悉的潮雨味道。
像是入乡随俗，到了异国他乡的裴槐青对信息素的掌控似乎放弱了几分。
几不可察地往远离信息素的方向撤了下步子，几乎填满鼻尖的潮雨信息素这才清淡了些。
“我们对设计没什么要求——”
裴槐青的声音响起，Alma手中的文件他并没有掀开，只是一味地将目光落在江暄身上，几丝藏不住的情绪从中散出。
“只要符合我们品牌整体的风格定位就行。”
江暄微微点头，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下意识在裴槐青看过来时移开了目光。
一来一回间，连Alma都撑起压在桌面的手臂，短暂将打量的视线落到两人身上。
裴槐青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江暄身上移开，似乎有什么澎湃的情感要从那双眼睛里奔涌而出，却又被某种力量生生压下。他轻轻咳了一声，说道：“辛苦江设计师了。”
江暄扯了扯嘴角，“应该做的。”
Alma站起身来，走到江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既然不用改，就让我们的设计师回去继续工作吧。”
江暄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好的，Alma，那我先走了。”说完，他便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裴槐青突然开口，“江暄，等一下。”
他说的是中文。
江暄的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看向裴槐青。
Omega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双臂自然下垂，进来时穿的风衣已经脱掉，只穿着内里的衬衣站在他面前。
很容易让江暄想到过去不美好的回忆，于是他再次移开自己的视线，给了几分礼貌道：“裴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裴槐青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道：“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这是第一次，收到裴槐青的主动邀约。
江暄微微一怔，没想到裴槐青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他抿了抿唇，目光落在裴槐青的脸上。
如果是之前的他，听到这句话，会不会开心到假装镇定地应下邀请，然后去自己的衣柜里挑挑拣拣直到抱着期待的心情出门。
落在裴槐青脸上的目光又移开了。
“裴先生，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反馈给我老板，除此之外，我想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单独吃饭的必要了。”江暄的声音很淡，带着疏离。
他看不懂裴槐青的行为，脑子中所有关于裴槐青的事情搅成乱麻。
他分不清裴槐青是否喜欢过他，只是从不再热切的心跳中，听到自己的拒绝。
“裴先生，三天后，领离婚证不要迟到。”
他抱歉地对给足他们空间的Alma笑笑，不再去看裴槐青的表情，转身推开身侧办公室的门。
他步履轻松。
这一次，江暄成了先离开的人。
刚走出Alma办公室没几步，江暄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心中暗叹一口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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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住手臂的力道有些大，江暄皱了皱眉头。
“江暄——”裴槐青的声音染上几分急切。
江暄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语调依旧平淡：“裴槐青，放手。”
扯在手臂上的力道顿时离开，江暄转过头，面无表情的Alpha像只伸长脖子的白天鹅。
他转过身，语气不变：“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还是不要耽误我的上班时间。”
又来了，没有来由的疼痛。
心脏仿佛被拧干，裴槐青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小白兔，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江暄终于有了点表情，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裴先生，你想吃我就一定要和你一起吗？”
裴槐青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再次掀开眼皮时，他的视线又很快坚定起来，“不会耽误你很久的，小白兔。”
江暄轻轻皱了下眉，对这样坚持的裴槐青感到几分陌生，“裴先生，我们已经要离婚了。”
裴槐青的喉结动了动，似是有些无措，尽收眼底的江暄微微叹了口气，“我不想我们闹得不愉快，你有你的生活，我现在也有我的生活了，我们以后可以就像路边碰面的陌生人一样，只是偶尔打个招呼就好。”
裴槐青很明显地蹙起眉头，他反驳得很迅速，“我不想，不想和你做陌生人。”
“裴槐青——”江暄的声音轻了几分，“也为我想想行吗？”
裴槐青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中透露出慌乱与不甘，“我没有……你说不能来见你，我——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吃饭。”
江暄看着他。
他总觉得裴槐青说话很奇怪，前言不搭后语的。
裴槐青向前走了一步，又像是怕惹江暄厌烦，生生停住了脚步，“我爱你的，你说要我来爱你的……”
江暄打断了他的话，“我后悔了，我打算收回这句话。”
确实是自己一时兴起惹下的祸，江暄垂眸，脖颈处又开始疼起来。
他们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时不时有交谈声从走廊尽头传来，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人走进走廊，仿佛就要被发现的感觉随着时间延长越来越强烈。
在公司里处理私人问题，本身就让江暄感到些许不自在，裴槐青又不知道在坚持什么，江暄的语速提快了些：“就当我没说过那句话可以吗——”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他看着Omega不知何时猩红的眼底，颓丧地发现自己做不到把话说绝的程度。
对着任何人，他都说不出绝情的话，即便这会让他不舒服。
后颈越演越烈的灼烧感仿佛随着主人的心情一起，在短时间内几乎到底江暄没法维持站姿忍受的程度，四面八方的潮雨信息素让他焦躁。
裴槐青还在看着他，江暄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最后的最后，他只能掀起带着几分烦躁的眼皮，揉了揉额前的发丝，耳朵上缀着的菱形瓶微晃，他才张开唇——
像骤然关机的电脑屏幕，他的意识断电了。
他被稳稳接住，源源不断嗅到涌到身边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