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天一早，比阳光先来的，是江觅穿透墙板的叫声。
想来是和小白碰上了，江暄收拾好睡眠中卷到胸腹的睡衣，双脚踩进拖鞋。
他没具体过问两人之间的相处细节，还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如何，担心两个人闹矛盾，他步幅稍微快了些。
门板刚打开，一道更快的身影从他面前闪过。
“江觅，你知不知道大早晨扰人清梦很缺德……”
困倦的尾音中气不足。
能把话听清的，估计只有同和他住在一层的江暄。
“快去管管你的好弟弟。”
林绪川有气无力甩下这么一句话，打着哈欠又钻回房间。
他的生物钟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上午一般都处在睡梦中。
两位弟弟面对面站着，翟白站在厨房中岛后，江觅则撑在沙发旁边。
以江暄的视角，只能看见江觅瞳孔微张的惊讶模样。
他还没走到跟前，就见江觅踟蹰着，走一步停三秒，蹭到翟白对过。
“……你的腿怎么了啊？”
他就没听过江觅用这种语气说话。
江暄微微挑眉。
背对着他的翟白正在给盘子里的煎蛋涂番茄酱。
听见问话，也只是礼貌地回了句：“不小心摔的。”
江觅蹙着眉心，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翟白。
江暄已经快走到两人跟前，江觅也没有任何打招呼的意思。
“你不打拳了吗？”
江觅又轻声问道。
翟白擦着盘子边多余的油渍，摇头，“有哥哥资助我，不去了。”
说完这句话，翟白带着盘子绕过中岛往餐桌走去。
他单手拄拐，做了两盘的简单早餐只能落了一份在中岛台面上。
江觅赶忙端起余下的盘子，颇为勤快地凑到翟白身边，“我帮你拿吧？”
拄着拐确实很难保持盘子平衡，但翟白摇摇头，拒绝了江觅的帮助。
见对方拒绝，江觅很明显地失落一瞬，他小声道：“我也能、也能资助你的。”
翟白放下盘子转过身来，盯着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的人，很认真地问：“用你父母的钱吗？”
江觅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我……我有分红的。”
但投资是家里帮着操作的，说出这话的江觅底气稍显不足。
他忍不住又带点委屈，去看已经坐在餐桌旁的翟白：“你、你好凶啊，小白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翟白微微抬起些视线，确定将江觅看进眼中，他轻歪头：
“出来卖的，自然态度要好一点。”
江觅脸上顿时血色尽褪，他煞白着脸，喃喃道：“不要这么讲。”
缺乏相似经历，在这样的话里，他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又重复一遍：“……不要这么讲。”
两个弟弟的相处模式竟然是这样。
完全没有预料到江觅会是在这段关系里小心翼翼的人，江暄新奇地多看两眼，又在意识到两人对话进行不下去时，出声打断两人的交流。
“早饭吃了吗，小觅？”
“嗯——”吃了
江觅忽然想到今天的早饭是翟白做的，话未出口又迅速改口道：“没、没吃。”
“没吃我给你煎个鸡蛋。”
江暄看得出翟白对江觅回避的态度，自然不会开口将翟白为自己准备的早餐递给江觅。
他忽略江觅可怜巴巴意有所指的眼神，不为所动花了五分钟将煎蛋端到对方面前。
江暄做好煎蛋又回盥洗室简单搞定洗漱，出来时桌子边两位弟弟都还没有动口。
江觅肯定不是为了等自己，江暄摸着已经凉掉的煎蛋，对翟白嘱咐道：“下次你先吃就行，家里没有这么多规矩。”
小Alpha点点头。
看上去挺配合，但几次交流对小Alpha脾气稍有了解的江暄在心底微微摇头，答应得畅快，会不会做还得另说。
最后三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餐。
江觅自然不敢开口要翟白做的早餐，只能一边吞着江暄做好的煎蛋，一边用幽怨的眼神望向第一次这么读不懂自己心意的亲哥。
饭后江觅第一次争着要刷碗。
担心对方把碗摔了，江暄站在厨房门边注意着江觅的动静。
他靠着门框，决定先解决正事，“所以，小觅，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江暄搬回国这么久，江觅来找他的次数并不多，十有八九是带着事情。
“今晚的聚会，哥，妈和爸说我必须和你一起才能参加。”
将冲过水的盘子放进洗碗机，江觅压低的声音透露出几分不满。
“我跟妈和爸讲了我自己可以，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要停我的卡。”
他完全是被迫才来的！
江觅下巴微用劲，下唇拉扁，是瘪嘴的前兆——
“还没洗好吗？”
翟白拄着拐从旁边探出头来，视线落到江觅手中。
他和江觅接触几个月，对江觅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秉性也有几分了解。
见人迟迟不出来，他不得不拄着拐过来关心一下。
万一把哥哥的碗打碎就不好了。
“洗好了的！”
江觅脸上的表情顿时收敛起来，他侧身让出身边已经启动的洗碗机，视线带了些期待落到翟白身上。
“哦，那就好。”翟白完全没看出他求夸奖的意图，隐约能看出两兄弟似乎有话要谈，很快和江暄打过招呼回到一楼房间，把空间留给两人。
徒留江觅盯着对方的背景半天回不了神。
“做得很好，小觅。”
到底是亲弟弟，江暄不忍对方希望落空。
“哥，我已经长大了——”像是完全察觉不到江暄良苦用心的江觅抖了下肩膀，很腻味似的，他故作姿态地点头算是勉为其难收下自家哥哥的夸奖。
擦身而过时的耳根微微泛红。
驭弟有术江暄跟着对方走到客厅，提起刚刚未完成的话题，“你今晚想参加什么聚会？”
这城里大大小小聚会很多，江暄需要和江觅确认好，才能通知秘书变更行程。
“庆功宴……”江觅很不敢讲似的，声音逐渐弱下去。
“我还没跟家里人讲，哥你离婚的事。”
“所以今晚的庆功宴有裴槐青？”
“……就是他们公司的庆功宴。”
庆祝他们公司内一线演员获奖的庆功宴。
刚一踏进宴会场，江觅就伸着脖子四处寻人。
江暄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过问过江觅要来宴会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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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头也没回，眼睛一亮的江觅像是来不及说话：
“一会儿结束我给哥打电话。”
留下这么一句话，穿着西服的江觅灵活闪进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江暄还没来得及出口的问话就这么吞回肚子中。
他转而看向宴会厅中另一圈明显的人。
他和裴槐青工作的圈子交际并不多，宴会上脸熟的人并不多。只隐约看见几个有印象的老总围在一起。
那中间，空出的位置中，站着一个Omega。
“先生，香槟需要吗？”
从路过的服侍生手中的托盘接过香槟，江暄克制着自己想逃到门外的心情，向着目标走去。
他今天是代表公司站在这里，自然要看在公对公的份上，为对方送上祝福。
“——裴总这是结婚了？”
江暄往前的步子顿住。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别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江暄思索着在灯光下抬头，越过人□□叠的肩膀，意外和人群中心那双黑色的眼珠对视。
对方也在看他。
只是一个瞬间，江暄率先移开自己的眸子。
他停在几步之外，定制的米白西装勾勒出腰身，长身玉立的Alpha矫矫不群。
一看就不是普通Alpha，自然有好奇的视线投过来，很快认出江暄的身份，围在裴槐青左右等待送上祝福的几位恭维着让出条路来。
“江总也来了，江总先请。”
“江总请。”
越是推拒，越是显眼。
打定主意迅速道喜迅速离开的江暄颔首谢过几人，端着高脚杯，脚跟微抬——
“离婚了。”
裴槐青的声音落入人群。
站在几步之外的江暄都能清楚地听到，更不要说还围在裴槐青周围等着祝贺双喜临门的几位。
仿佛骤然卡顿的程序，刚还有说有笑的人群寂静一瞬。
无声地迅速交换眼神之后，有几位出来打圆场。
正和裴槐青对话的那位跟着举起杯子干笑两句，“这样啊裴总，瞧我这嘴。就裴总这条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对方话音落下时，江暄距离裴槐青只隔着一道人影。
自然，他看得清裴槐青摇头的动作。
也看得到对方再次落到他身上的眼神。
毫不避讳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裴槐青对着自己身前神情不自在的老总抬起酒杯。
这是结束的信号。
老总勉强维持着笑意，举杯碰壁。
轻响之后，裴槐青酒杯送至嘴边，抿下一小口酒。
倏尔间，有道流光闪过。
轮到江暄站到裴槐青面前。
他是代表公司来的，他应该来送祝福。
江暄回忆着常用的祝福语，告诉自己只是公事公办。
心湖的平静却被那道掠过视线的光芒搅乱。
该戴的时候不戴，现在戴给谁看。
“裴总，你戴错位置了，离婚的戒指要戴在小拇指。”
说完，江暄在落地可闻的安静中，夹住的杯柱上扬。
瓶壁拉出一抹弧线，晃动着的泰亭哲伯爵香槟漾起细小的气泡。
光下流动的琥珀色泛出些酒香。
在Omega骤然变白的脸色中，江暄送上自己的祝福。
“裴总，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