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姜百户的声音传来,在山谷激起回响:“大人,前方更陡了一些。”
闻言容显资背打得更直了,又继续道:“所以大人,您看在我这一路不离不弃,明知危险还愿执鞭镫,能不能稍微同我透透底,为什么突然扔了那么多辎重,我可舍了好些宝贝。”
宋瓒闷笑,容显资感觉到后背的轻颤:“这一路上像在宁强县一样,你打着我的旗号捞的可不少,怎么,抵不了你那些宝贝?”
明明说得好好的是她帮他排难解纷,怎么成她招摇撞骗欠着他了,容显资没忍住回怼:“小女子没什么本事,不像大人,月俸八两银子,一年下来杂七杂八,约么得有百万两吧?”
这话说得实在尖锐却俏皮,宋瓒听着心里像是被羽毛抚过,又觉不妥,正色道:“容氏,你放肆。”
容显资心下嘲弄一笑,却耳边一动。
有埋伏。
她明白宋瓒因着有那什么内力,六识比她只强不弱,必定比她早觉埋伏,却装作以为他不察,偏过头看着他:“大人你信不信我有阿赖耶识?”
觉察山谷伏击的宋瓒正严阵以待,低头却撞上怀中女子墨黑的眸子,淬着水光。
往常一略而过的经书刹那喷涌脑海。
阿赖耶识,源于印度佛教的瑜伽行唯识学派,直达本识,洞察业力,超乎见闻,彻通古今,无远弗届。
是谓至觉。
这些字从吉光片羽间飞出,翁然间带着白光充盈宋瓒灵台,倒影出昨夜帐中容显资背着月光站于榻前的样子。
还是那般居高临下。
这不过片刻出神,几乎可以说在现实只一个呼吸,几乎看不出的走神,却叫容显资占了先机,箭矢厉啸而来时,她竟比宋瓒更先反应。
容显资一手将宋瓒掀下马背,自己也一并滚下,就着落下马的劲连滚几圈,另外一只手却不松马缰绳,那马嘶鸣着被容显资拖拽侧翻,劲硕的马身恰好挡住破空而来的尖锐,砸在二人身上。
这招使得十分滑头,看着只教人以为容显资走了狗屎运,竟一环错一环地带着宋瓒躲开了这万箭齐发。
二人一并倒在黄土碎石道上,马血腥热,混着铁锈味裹着二人,其余弩箭钉入地面岩壁,爆开令人发麻的凿击声,又夹着尾羽因剧烈冲击而疯狂颤抖的战栗。
宋瓒却觉得这混乱声离自己甚远,他望着容显资戏谑看着自己的瞳孔,心里竟生出一股酥麻之意,在内府四肢乱窜。
在此番危机还要继续装弱鸡的情况下,容显资还能打趣瞅宋瓒,是因为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时候溜号,她也就开了个玩笑啊。
以往求天不灵地不应时,为了安抚队里情绪,容显资总会讳莫如深地将水逆退散符夹在《资本论》里面上贡给耶稣,求天赐其“阿赖耶识”,一力破万法解决群众里的坏人。
她管这叫高配版第六感。
马车上原也放着经书,她知道宋瓒晓得何为“阿赖耶识”,才想在被人伏击时嘴欠这么一句,却不明白宋瓒为何出神。
揶揄笑看着同她面对而躺的宋瓒,过了一会容显资却笑不出来。
怎么只有一波攻势?
按理弩箭先行后,不应该跟上乌泱泱一大片人喊打喊杀吗?
宋瓒听风辨位,确无二波攻势,一手推开扎成刺猬的马,起身环顾四周。
锦衣卫有两人受伤,正自行处理伤口,马匹无一幸存。
忽然,宋瓒极轻地笑了一下,如冰棱碎裂。
容显资抬眸,没敢出声,快步走到阿婉身边看看她是否受伤。
“大人,可要追击?”姜百户道
“追?”宋瓒抬起伤口裂开的左臂“等着人来接。”
姜百户诧异抬头,似是不解。
“没根的东西,就做些小动作找补碎了的面子。”宋瓒戾气愈发严重,像是沾上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容显资暗下目光,她想到入关前会有一番厮杀,却为什么是这么个情况?
这种事情要么做绝,要么不做。
这么大手笔的警告是为了什么,示威?场面弄这么难看,宋瓒焉能让其好过?
但这不是容显资要担心的事情,她走上前化作解语花:“姜百户,你飞鸽传书给关口衙役,叫他们速来接洽,说此番宋大人带了两位女眷,登山不易。”
姜百户则望向宋瓒,得了首肯便退下了。
注意到宋瓒裂开的手臂,容显资伸出两根手指拨弄了一下伤口衣衫:“大人先处理伤口吧。”
“你倒是反应快。”
这个反应,不知道是指躲箭还是让姜百户传信关口衙役。
心底措辞两下,容显资去马尸上挂着的包裹翻药:“既然废这么大动静都要来给您添堵,那必是畏您畏得打紧了。”
姜百户没关注宋瓒伤势,想必是自昨晚后觉得这种事情她这个“未来姨娘”会处理。
“你话倒是说得甜。”宋瓒拆开护腕漏出伤口,等着容显资替他上药,却见容显资朝阿婉走去,并不管他。
阿婉对上宋瓒的眸子有点发怵,却没有躲开容显资,乖乖被她处理着手上刮蹭的伤痕。
“容氏你应当先照顾本官,”宋瓒声音冷冷传来,“而不是你那婢子。”
“周围这么多大人领着月奉的属下不动,让我来岂不是叫旁人偷懒,更何况阿婉是女子,我理应先顾着她。”容显资嘴上回着话,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说罢还轻吹了吹阿婉的伤口,询问她疼不疼。
周围锦衣卫霎时一静,皆低下头颅,不敢出气。
宋瓒竟扯了扯嘴角,风雨欲来走至容显资身旁,一把拧过容显资,两目对视:“替本官上药。”
却见女子并未反抗,亦无羞涩,倒是粲然一笑:“我这不帮阿婉上完药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现在帮那婢子上完药了,所以才帮他上药了,也没有不想帮他。
宋瓒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
低头上药的容显资笑容早消失不见,只有隐忍的不耐烦,她手法很轻,挑不出什么错。
周围的空气几乎凝固,容显资适时找了个话头:“此处离那关口有多远,我们要等多久啊。”
可能是刚刚被下了面子,宋瓒并未立刻回答,旁边的锦衣卫见状立刻拱手:“关口距此处约摸十里下山路。”
没有理会宋瓒的冷脸,容显资点点头,此刻宋瓒方才开口下了梯子:“你上完药了,那边的人应该就来接了,不必担心。”
容显资仍是专心帮宋瓒处理伤口并未抬头,十分顺口地接道:“有大人在我并不担心。”
烈日西移至宋瓒身后,他看着女子挽起的鸦颦在被他身形打碎的日辉下照出的波光,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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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间带子路拐弯出传来哼气声,一伙布衣粗人急头白脸地走过来,看见宋瓒一行人,眼里的光亮起又颤了两下。
“属下不知大人贵躯来此,惶恐之至。”为首之人身形微福,三两步走过来便伏在地上。
下面跪着的人战战兢兢,宋瓒却不看一眼,抬脚坐上他们带来的肩舆,闭目养神。
为首之人这才惶恐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转而笑着对容显资道:“娘子也快坐上罢。”
得信的时候说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带着女眷而来,他只是一小小守关口的巡检,哪里晓得背后的事情也不敢多想,只连忙及叫人抬了三辆肩舆过来了。
容显资扶着阿婉上了一轿乘舆,看了一眼抬舆人花白的两鬓:“我同大人走着罢,我每每乘舆都觉得心慌。”
常有贵妇女子坐乘舆觉着高了,带头人并未多想,只连忙道:“委屈娘子了,只是我们这里简陋,只找得这东西代步了。”
“无妨。”容显资笑笑。
此时撑着的脑袋的宋瓒抬眸,看向容显资,又拧眉撇了一眼阿婉。
这是觉着阿婉同他一样乘舆落他身份了。
然容显资并不惯着他,客套笑着对抬舆人道:“这妹妹脚伤了,我家大人体谅,让她乘舆上山,劳烦了。”
说罢塞了银子给抬阿婉的人。
此番将宋瓒戴了高帽,宋瓒倒也没多言,听见“我家大人”四个字便又复斜倚撑手闭目养神。
容显资同为首的人一并走在路上,随口问了句:“大人怎么称呼。”
那人客气道:“在下姓方,此处巡检。”
“方巡检,”容显资看着前面路并未看他“我多嘴让您多带了两肩舆,您可会怪我?”
方巡检闻言瞳孔微张,扭头看向容显资。
他只是此处小官,今早那朝廷派在成都府的孟提督突然叫了人来他这儿坐着,他也不敢多问,只是看样子应该是出人命的事情,上面的人打打杀杀他不明不白在那干坐着熬,结果突然收信说居然是锦衣卫镇抚使,只道带了两女眷让他去接。
他紧了一天的心立刻松了,这个意思是让他就当个去接女眷的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原以为是这大人心善替他这芝麻官着想,不想确实这位女眷。
那方巡检立刻掏出自己袖口里的银子,却被容显资推了回去:“我也是基层干部,大人物的斗争不管我们死活,我们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没理会这句话里面的词方巡检听不听得懂,容显资继续道:“有我在,方巡检只管伺候大人们就行。”
她说的是“大人们”。
在此地干了快一辈子,方巡检也是个油头,知道容显资是宋瓒近人,这是在替自己做担保,便等着她发话。
“是出了什么变故,让您能来接宋大人。”此话一出,那方巡检浑身僵住,却没得选,只能照实回答。
“早间成都府来了个姓王的太监,带了一大波人,只坐着没说话,结果后面又来了一个姓容的老爷子,凑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那王公公脸色立马变了,再多的,小的也不知道了。”
那就是那容老爷说了什么,让这姓王的公公拿不定主意,但不动手又丢了司礼监的面子,惹这么个令人发笑的事情。
此时后面支着手的宋瓒幽幽开口:“容氏,本官纵着你也有个限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