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梁的事,总算尘埃落定。
姜芷站在高坡上。
远处,新建的砖窑冒出第一缕青烟。
拖拉机在田埂上发出轰隆巨响。
她心里前所未有的踏实。
治穷先治愚,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她给这片绝望的土地种下的,不仅仅是甘草和黄芪,更是未来。
“姐,王干事他们来催了,说车已经修好了。”姜巧巧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
“走吧。”
姜芷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正在焕发生机的黄土坡,转身对前来送行的钱卫东和村民们说道:“榨油的事,你们按规矩办。学校那边,要是让我知道有哪个孩子没去上学,我回来第一个就找你钱卫东算账。”
“神医您放心!我拿我这条命担保,黄土梁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我进学堂念书!”钱卫东拍着胸脯,眼眶通红。
全村人自发地站在村口,目送着那辆绿色的吉普车远去,直到它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黄土路的尽头。
归途的路,依旧颠簸。
车子在半路又出了点小毛病,在一个叫“平阳镇”的地方停了下来。
“姐,咱们去镇上逛逛吧,说不定能淘到点什么好东西。”姜巧巧闲不住。
“也好。”姜芷也想看看这边的药材行情。
平阳镇不大,一条主街,两边是些低矮的铺面。
正值赶集,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两人在街上慢慢走着,姜巧巧的鼻子在空气中不断捕捉着信息。
“姐,那边那个摊子上的三七,拿硫磺熏过,颜色太亮了,闻着还有股酸味。”
“那个卖何首乌的,用的是土豆冒充的,形倒是像,可一点药味都没有。”
姜芷听着她的分析,不时地点头。
巧巧的天赋,确实惊人。
假以时日,绝对是药材品鉴领域的顶尖专家。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药材摊子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摊主是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正唾沫横飞地推销着手里的一株草药。
“各位乡亲,都来看看!我这可是祖传的‘还魂草’!不管什么病,只要还有一口气,一碗汤药下去,包管起死回生!”
他面前,跪着一对衣衫褴褛的夫妻,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
孩子面色蜡黄,嘴唇发紫,呼吸微弱,眼看着就不行了。
“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我们给您磕头了!”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唉,看你们也是可怜人。”山羊胡假惺惺地叹了口气,“也罢,这株还魂草,原价一百块,今天就破例,五十块卖给你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五十块!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年头,一个壮劳力干一年,也未必能攒下五十块钱。
那对夫妻脸上血色尽褪,男人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包,颤抖着打开,里面是些零零散散的毛票,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块钱。
“神医,我们……我们就这么多钱了,您看……”
“没钱?”山羊胡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没钱看什么病?我这神药是天上掉下来的?去去去,别在这儿耽误我做生意!”
他作势就要把那株“还魂草”收起来。
妇人见状,急得直接扑了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腿:“神医,求求您了!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您先救救我的孩子吧!”
“滚开!”山羊胡一脚将妇人踹开。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这药,吃下去会死人。”
众人回头,只见两个年轻姑娘走了过来。
说话的,是那个穿着干净蓝布褂子,气质出尘的姑娘。
正是姜芷。
山羊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她年纪轻轻,穿着普通,顿时一脸不屑:“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这可是能救命的神药!”
姜芷没理他,径直走到那对夫妻面前,蹲下身,看了一眼他们怀里的孩子。
只一眼,她就皱起了眉头。
“孩子是不是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还浑身抽搐?”她问道。
妇人愣了一下,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姑娘,你……你怎么知道?”
“他这不是生病。”姜芷站起身,目光如冰,直刺那个山羊胡,“他是中毒了。”
“中毒?”夫妻俩大惊失色。
“而这毒,就是你所谓的‘还魂草’。”
姜芷指着山羊胡手里的那株草药。
“你胡说八道!”山羊胡气急败坏,“你个黄毛丫头,血口喷人!大家伙儿都看着呢,我还没卖给她,怎么可能是我下的毒!”
周围的看客也议论纷纷,觉得姜芷说得有些离谱。
姜芷发出一声轻呵。
她看向那妇人,问道:“你仔细想想,最近这几天,孩子有没有吃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有没有去过什么长着野花野草的地方玩?”
妇人努力回想着,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前天,娃他爹从山里挖回来一种好看的野蘑菇,说是能吃,我们就煮了汤……孩子喝得最多!”
“什么样的蘑菇?”姜芷追问。
“红色的,上面还有白点点……”
“是它!”姜芷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那是剧毒的毒蝇伞!这孩子是中了毒蝇伞的毒,肝脏已经严重受损,再拖下去,神仙也难救!”
她转头,死死盯着山羊胡:“而你这所谓的‘还魂草’,学名叫‘断肠草’,本身就含有剧毒,会加速肝脏衰竭!你让他吃了,不出半小时,这孩子就会活活疼死!你这哪里是救人,分明是谋财害命!”
一番话,掷地有声!
那对夫妻听得魂飞魄散,抱着孩子,连连后退。
周围的看客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看向山羊胡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你……你你……”山羊胡被姜芷一语道破,吓得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怎么会对这些毒物了如指掌!
今天这生意是做不成了,甚至可能要惹上大麻烦。
他眼珠一转,突然指着姜芷,恶狠狠地对身边两个膀大腰圆的伙计喊道:“这小丫头片子是来砸场子的!给我抓住她!打断她的腿!”
两个伙计早就看姜芷不顺眼,闻言立刻狞笑着,朝姜芷和姜巧巧逼了过来。
姜巧巧吓得小脸发白,下意识地躲到姜芷身后。
一直跟着她们的王干事见状,也急了,连忙上前一步,亮出自己的工作证:“住手!我是省农业厅的干部!你们敢乱来?”
“省里的干部?”山羊胡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干部怎么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在这平阳镇,老子就是王法!给我打!”
王干事一个文弱书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
眼看那两个壮汉的拳头就要挥到姜芷脸上。
姜芷抬手。
只是轻描淡写地一抬手,在那为首的壮汉手腕上,轻轻一拂。
“啊——!”
壮汉发出一声惨叫,整条手臂瞬间像煮熟的面条一样软了下去。
另一个壮汉见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
姜芷已经欺身而上,一根淬了麻药的银针,刺入了他脖颈的穴位。
壮汉脖子一麻,随即浑身僵硬,眼珠子还能转,身体却像石雕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前后不过几秒钟!
两个气势汹汹的壮汉,一个废了手,一个成了“活死人”。
这诡异绝伦的一幕,让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姜芷。
山羊胡更是吓得三魂丢了七魄,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想跑。
“我让你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