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叶几个冲进屋，见地上洒了一地的汤药，碎瓷片到处都是，李奶娘正在忙着捡碎瓷片。
床上，江心玥倚着大引枕半坐着，韩越正坐在床尾，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苏叶的一颗心就往下沉。
夫人和大人真的动手了？
她忙睃着江心玥，见江心玥并无不妥之处，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进来了？”江心玥挥挥手，叫苏叶等人都出去，“去忙你们的，往后我不叫人，不许进来。”
她脸上还带着红晕，说这个话时，微微有些怒气。
丫头们互相看看，心里都明白，夫人这是还在生气呢。
众人赶紧帮着李奶娘收拾好东西，默默地退了出去。
李奶娘捂着胸口，很是自责：“早知道夫人和大人还在闹别扭，我就不进去了，唉，可惜了这一碗汤药了，恐怕得再熬一碗。”
苏叶抿着嘴安慰了李奶娘几句，把熬药的活儿交给香桃：“熬好了倒出来，我去送给夫人。”
屋内，江心玥依旧沉着脸。
韩越往她身边靠过来，她就往床里挪一挪，不许韩越近她的身。
“夫人莫要生气，都是我的错，”韩越站起来，对着江心玥不停地作揖，“李妈妈嘴巴牢靠，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
江心玥的一张脸红得能滴血。
她背转过身，轻声埋怨韩越。
“我跟大人说过多少次了，大白天里大人就……大人就急成那样，这叫白日宣淫，传出去，我还做不做人了？”
韩越觑着江心玥的神色，怕她又掉眼泪，就坐在床边，掰正江心玥的肩膀，轻声哄着她。
“是我的不是，往后我把门闩上，叫外头的人进不来。”
方才二人并肩躺着，彼此说开了，便有些柔情蜜意。
韩越上了头，一时没控制住，想着与江心玥成就好事。
他也没想到，李奶娘会不吱声，就端着药闯进来。
两方都惊了一跳。
“这个李妈妈太不像话了，等我去说她。”
江心玥忙拽住韩越的袖子：“大人千万别去，这种事情越说越尴尬，权当不知道，就这么糊涂着过去吧。”
李奶娘的确有些不知道规矩了。
苏叶等人进来，都是先在外头说一声，只有李奶娘，这些日子都是随意进出，说话也没什么界限，总拉着江心玥，问江心玥娘家的事。
江心玥敷衍几句，她还问个没完。
若不是看在韩越的面子上，江心玥早就怼过去了。
今日既然说到李奶娘身上，江心玥就问韩越是个什么打算。
“他们一家子跟着去了登州府，大人是把他们安排在府里呢，还是安排在外头？”
“自然是安排在外头。”
韩越脱了靴子，盘腿坐在床上，将江心玥的双腿搂在怀中，轻柔地帮她捏着腿。
“府里的人没必要用这么多，如今这些人足够了，外头的商铺也好好的，不必半路插进一个人。”
“王胜是个老实人，大字不识一个，也不如他哥哥机灵，仍旧把他挪到庄子上去，叫他先跟着庄头学一学，等他能独当一面了，我再想把荣娘名下的小庄子给他管着。”
江心玥从没听韩越说起过家中的庶务，便用心听着。
“荣娘先前来登州府时，我在宁海州给她买了一个小庄子，连带着三十亩地，这些年也没个正经庄头，都是让别的庄头暂时代管，我寻思着，这个庄子往后就给了韩旭。”
“王胜是韩旭的亲叔叔，叫他管着这个庄子，也不怕他贪了自己侄子的。”
听话听音儿，江心玥就琢磨出一些弦外之音。
“大人的意思是，往后叫旭哥儿认祖归宗？”
韩越若是有心真的把韩旭认作自家人，就不会提起王胜是韩旭亲叔叔这件事。
韩越点点头。
“旭哥儿他爹娘就只有他这么一滴骨血，他成年之后，自是要回到王家门下，继承王家香火。”
江心玥暗自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韩旭了，把韩旭当成关系亲近的亲戚家的小孩来对待，准没错。
“那大人准备怎么安排李妈妈？”
韩越挑了挑眉：“李妈妈自然是跟着王胜一道去庄子上了，这还有什么好安排的？”
“李妈妈年纪大了，我还以为大人要把她留在府里，叫她照顾旭哥儿呢。”
韩越摇头：“夫人错了，旭哥儿身边有他亲姑母照顾着，已经足够，再把李妈妈送去给他，恐怕会生乱。”
江心玥没想到韩越会想得这么细致，就歪着头笑着打量韩越。
“夫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韩越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不成，我脸上有东西？”
“我是在崇拜大人呢，真没想到，大人领兵打仗是行家里手，对内宅里头的事也摸得这么清楚。”
韩旭九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生了叛逆之心。
他大概知道自己不是韩越的亲生子，对比弟弟韩昶，难免会有些嫉妒。
身边有个人时常提点着他，小孩子的嫉妒心就很快过去了。
就怕身边的人碎嘴子，挑唆着他，叫他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江心玥倒并不是说李奶娘心肠坏，只是李奶娘毕竟是韩旭的亲祖母，一颗心天生就是偏向韩旭的。
倘若住在一起，看着韩昶稍微多得了一些宠爱，老人家的心里就不大舒服，再管不住那张嘴，在韩旭跟前稍微露出那么一两句，就能把韩旭心里的嫉妒之火烧起来。
再者，李奶娘是奶过韩越的，身份地位上就高出一大截。
江心玥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在李奶娘跟前，还得客气几分。
李奶娘真要跟她对着干，她总得顾忌着韩越的脸面，不好和李奶娘撕破脸。
这管起家来，便会束手束脚，总不大自在。
如今韩越把李奶娘一家子都安排到外头去，江心玥顿感轻松不少。
“家里的事，有什么为难之处，夫人尽管告诉我，莫要像荣娘一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
江心玥忽地想起长房占了五房田地和庄子的事，荣娘连这个都不肯告诉韩越，可见夫妻之间的情分有多浅薄。
“夫人。”
苏叶在外头唤了一声，江心玥忙将自己的腿收回来，催着韩越去开门。
“你出去，我要跟我的丫头说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