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完全笼罩了山中的寺庙，仅有的几盏石灯笼在院落中发出昏暗的光晕，勉强驱散着角落的黑暗。
空气比山下寒冷许多，呼出的气息都凝成了白雾。
仪式场地的布置暂告一段落。
比嘉琴子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的布置，确认无误后，才对一直跟在旁边帮忙的罗柚说道：“可以了，今晚好好休息，保持精神。明天白天最后检查一遍，晚上子时，仪式开始。”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眼神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凝重，却让罗柚清楚地意识到，这事即便对于她比嘉琴子来说，也是不能小瞧的。
“我明白了，琴子小姐。”罗柚点头。
两人回到居住的院落。
伽椰子正跪坐在和室的门廊边，小手扒着拉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回来的方向。
一看到罗柚的身影，她立刻站起身，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依赖。
这时，旁边富江的房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舒适的、质地一看就很高档的丝质睡袍，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更衬得肌肤胜雪。
她倚在门框上，双手抱胸，视线扫过略显疲惫的罗柚和紧挨着他的伽椰子，最后落在比嘉琴子身上，：
“哦？忙完了？看来明天晚上有好戏看了。”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紧张，反而更像是在期待一场有趣的演出。毕竟她啥事都不知道。
比嘉琴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调侃，道：“川上小姐，明天仪式期间，请你务必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这里的结界虽然能隔绝大部分影响，但你的……体质特殊，我不能完全保证安全。”
富江闻言，挑了挑眉，：“呵……意思是让我躲起来？真是无趣的命令。难道我看起来像是会被那种东西影响的样子吗？”
她对自己的免疫力似乎有种盲目的自信。
“这与你的意志无关。”比嘉琴子的语气不容置疑，“仪式涉及的是灵魂层面的深层力量，与你吸引活人的那种‘污染’性质不同，但同样危险。最重要的是，不能干扰仪式。”
“当然，要是对于你来说，吉梨他是非死不可的话，你可以干扰一下。”
罗柚一脸懵逼地看着比嘉琴子。
姐，这话听起来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吧，就这么轻易地告诉别人，真的好吗？
伽椰子闻言，也松开手抓住罗柚的手，跑到富江身边，小声地说着什么。
富江扫了罗柚一眼，撇了撇嘴，没再反驳。
她对伽椰子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罗柚，语气带着点戏谑：“喂，吉梨，看样子你明天是要当主角了？要是敢有什么闪失，我就给你惹一大堆麻烦回来！”
罗柚虽然知道她华中的意思，却总是忍不住怼她一句：“去吧……去吧……反正我也看不到了……”
“你敢！”富江立刻瞪圆了眼睛。
看着这两人在这种时候还能像小学生一样斗嘴，比嘉琴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隐隐作痛。
自己的妹妹经过上次的事，好不容易才听话了一点，现在又来个吉梨落雨和川上富川。
她打断道：“够了。吉梨君，伽椰子，你们也早点休息。保持心境平和最重要。” 说完，她便转身走向自己暂住的房间，显然不想再参与这种毫无营养的争吵。
罗柚连忙几步上前拉住比嘉琴子，“琴子小姐，驱魔师都不用吃晚饭的嘛？”
比嘉琴子瞪了他一眼，“你的实力要是有你说话一半的实力，就不用什么事都打电话喊我了！”
她刚转身往外走去，然后又转身补充道，“别跟着，我给你们买点饭团！”
罗柚摆了摆手，“我不吃鱼籽的。”
“我只吃……”
富江还没来得及说完，比嘉琴子就跑到院子外面去了。
富江哼了一声，走到前方的矮桌倒茶来喝。
意外的是，她还给罗柚和伽椰子分别倒了一杯。
不得不说，富江也开始有了一点“人”味。
简单吃完晚饭后，罗柚拉着伽椰子回到他们的房间。
房间是传统的和室，铺着干净的榻榻米，虽然简朴，但很整洁，带着淡淡的樟木和阳光的味道。想来应该是琴子让人提前晾晒过。
伽椰子摇了摇头，依旧挨着罗柚坐下，小声说：“吉梨君……？”
罗柚放缓声音，揉了揉她的头发，试图传递一些安抚，“怎么，累了吗？”
伽椰子用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有些迷茫地小声道：“伽椰子觉得……自己可以的，不用吉梨君冒险的……”
罗柚讶然，看着她不安的脸，笑道，“没事的！毕竟，伽椰子是我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至于他能不能扛得住怨念的侵蚀，那就得看故事是不是该结束了。
这些，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而且，琴子小姐很厉害的，她会处理好一切。我们只要相信她就好了。”
“嗯！，伽椰子用力点了点头，脸上的不安似乎消散了不少。
夜深了，山间的寺庙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不知名的夜鸟啼鸣划过夜空。
罗柚和伽椰子并排躺在铺好的被褥里，伽椰子很快就抓着罗柚的胳膊睡着了，呼吸均匀。
但罗柚却有些失眠，望着天花板上昏暗的阴影，脑子里思绪纷杂。
他确实也有些担心，担心如果直接不在了，伽椰子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罗柚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隔壁房间传来一点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地板上轻轻踱步。
是富江？她也没睡？
他微微睁开眼。
他轻轻挪开伽椰子的手，起身披上外衣，悄声拉开房门，走到廊下。
清冷的月光洒在庭院里，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在廊下的另一头，富江穿着睡袍的身影正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富江没有回头，她淡淡开口：“怎么？吉梨同学也睡不着，是害怕得无法入眠吗？”
罗柚走到她身边不远处，学着她的样子靠在廊柱上，看着月亮：“是啊，怕你半夜不睡觉跑出去捣乱，吓得睡不着。”
富江嗤笑一声，终于侧过头瞥了他一眼，月光下她的侧脸线条完美得不真实：“自作多情。我只是觉得这里的月亮，比城市里看到的要清晰得多，让人……不太习惯而已。”
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富江忽然又开口，语气有些飘忽：“喂，吉梨。”
“嗯？”
“如果……明天晚上，……我是说伽椰子，如果真的失控了，你会怎么样？” 她的问题问得有些突兀，但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戏谑。
罗柚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他沉默了几秒，认真地回答道：“那就只能拜托你，好好照顾她了。”
“即便是你，也会尝试这些没有把握的吗？”
“嘛……嘛……富江同学也太看得起我了……”罗柚道。
闻言，富江扭过头，不再看他，转身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罗柚独自站在廊下，看着富江消失的方向。
他摇了摇头，也回到了房间，帮伽椰子盖好被子，重新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