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星循着踪迹找到苏昭辞时,他倚坐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脸侧倾在岩石上,几缕垂落的墨发挡住来人的视线。
他呼吸放得极浅,似乎只是在闭目休息。
若不是谢言星已对他的情况熟悉得不能更熟悉,只怕也看不出半分端倪,毕竟远远望去,苏昭辞与平日没什么区别,仍是那个明月般的小师叔。
但不消走进,谢言星已一清二楚,他面色相较日常要更白上三分,全靠衣衫在阳光映照下反射出的颜色在脸上添些活气,发丝遮掩下的侧脸必是挂着汗,衣袖内的手指应已攥紧。
——除非,她先前的猜测没错,他仙魔眼的负荷是装出来的。
谢言星脚步顿了顿,心底熟悉的焦躁又有要燃起的迹象。她强行忘掉这个念头,免得魔气趁虚而入,快步走到苏昭辞面前。
听到脚步声,苏昭辞手已放在发带上,但余光里那熟悉的红裙入眼,他本要放下长发遮掩面容的动作顿住了。
他仰起脸,束起的长发顺势向后滑落,露出苍白的脸和蒙着层水雾的桃花眼。光一时太烈,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唇角已弯起温柔的弧度:“言星,怎么了?”
声音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望向谢言星的桃花眼仍同记忆中一样,温润明亮。
但汗湿的额角,毫无血色的唇,急促而浅的呼吸,无一例外写明了他现今确实仍处于过度使用仙魔眼后的痛苦中。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是装的?她真是被魔气影响得疑神疑鬼了。
谢言星默了默,暗自在心底忏悔了几句,俯下身,自储物手环中取出一个白玉碗,递到他面前。
玉碗内盛着一个浅杏色的奶冻,光滑如缎,清香淡淡,在眼下的环境里令人闻之醒神。
“先前研究的,刚才……正好来得及做了一份。名字还没来得及取,效用大概比凝元露强些,试试。”
俯身后二人离得更近,苏昭辞急促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她声音下意识放轻。
“那就多谢言星费心。”苏昭辞眉目含笑,顺从接过玉碗。
指尖相触时,谢言星清晰地感受到他手上的凉意。
苏昭辞执起小勺,送了一勺入口。
这奶冻入口即化,滑而不腻,一股清流般的力量瞬间抚平了部分痛楚,显然又是她独创的配方。
他眼睛里漾开细碎的欣喜。
言星于食道实在天赋异禀,秘境里新颖的灵草灵材寥寥无几,竟向来能研究出些新花样。
他温温柔柔地注视谢言星:“不过,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现在相较以前,当真算不上什么亏空。当下除魔为要,你不必为我耗费太多心神。”
“正是因为除魔事大,你才更不能倒下。”谢言星盘腿坐在他旁边,望向聚灵阵。
湛含巧迅速制住晏风吟后,二人已疾速向着苍羽过去。只要苍羽脱离了魔气,其余北冥弟子就好办了。
魔气挑乱的局势将要稳住,谢言星松了口气。
苏昭辞顺着谢言星目光看去,只见聚灵阵内光影明灭、一阵骚动,问道:“发生什么了?”
谢言星道:“魔气不知用了何种方法,悄然入侵,诱使我们困于魔障之中,难以自拔。”
哐镗——
话音未落,清脆的响声自耳边响起,撞入谢言星耳中。
她心头好不容易压下的焦躁像被泼了油,瞬间燃起一阵尖锐的剧痛,谢言星按着眉角,转头。
苏昭辞手颤抖得不成样子,那只白玉碗已然脱手坠落在地,碎片四溅。
“魔气入侵?”他慌忙想拾起碎片,声音发颤,“不应当,这里是我探路,仙魔眼看过一切如常……”
说到这里,他骤然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扭头看向谢言星,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惊惶:“所以,你做新的灵膳,是因为觉得我没用了吗?”
“不,不对,你不要……”他话语碎不成句,只剩下一些音节,落在谢言星耳中只剩下一片嘈杂。
谢言星再次试图调整呼吸,她站起身,尽力平静道:“不是。你陷入魔障了。”
但苏昭辞完全听不见她的解释,眼睛逐渐涣散失焦,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破碎地重复着词句。
最后唯一清晰落在谢言星耳中的,只有一句:
“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我没有修为,全身倚仗只有这对仙魔眼。”
“拖累”。
这两个字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谢言星心口。
谢言星闭了闭眼,一时不知道是气还是笑,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勾得平静下不久的魔气像找到了绝佳的燃料,再度在耳边猖狂地桀桀怪笑。
“哈哈哈哈哈你自作多情关心有什么用!”
“你拿他当自己要护的短,他拿自己当拖累!”
谢言星忍无可忍,并指如剑,引出一汪随身备的清水,劈头盖脸直接泼在苏昭辞脸上。
世界骤然安静了。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浸湿了的发尾黏在他苍白的脸颊与颈侧,他迟滞地顿在那里,那双失焦的桃花眼空洞地眨了眨,自睫毛上坠下一滴水珠。
过了好一会儿,眼底的迷雾才仿佛被驱散,一点点凝聚神采。
看来是清醒了。
谢言星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向后退了半步。
行动快于思绪的,苏昭辞抓住她的手腕。他气力不济,力道并不会让她感到疼痛,但手指攥得极紧,指节泛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我以为我们应该是互相信任的。”
谢言星并不如苏昭辞想象中那样厉声疾色,她声音很轻,眼中只是困惑。
那种极淡的困惑反而比任何指责都更令人心惊。苏昭辞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抬起眼望向她,那对桃花眼里尽是祈求。
“我……”他张了张嘴,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好像说什么都一样无力,最后只挤出一个苍白无力的音节。
但谢言星不会因为他的神色不开口。她平复呼吸,来不及组织清楚逻辑,定定地望着苏昭辞,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苏昭辞,我并不擅长读明白你千方百计藏起来的心思,也并不是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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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看穿你如今身体究竟如何。”
“如果我们互相信任,不管你如今是什么情况,是强撑还是真的无恙,我们都可以一起好好琢磨。这不只是为了你,也是对眼下所有人负责。”
“如果你并不需要我做灵膳调养,大可以直说。我……在看人上惯来不大聪明。”
说到最后,她声音里带着疲惫和自嘲。
预知梦里拜师剑尊是错信,后颈里发烫的剑骨究竟要如何也是一团乱麻,修为突破前景未明,入侵的魔气也尚未解决需要处处提防。
理智告诉谢言星,苏昭辞此刻的异常多半是魔气放大心魔所致,他本身或许并非此意。
但方才疾步寻来的担忧焦灼,在苏昭辞如今的话语下,化作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原先想寻苏昭辞,既是因为他仙魔眼对魔气敏感,也是觉得有他在身旁,能分担一些这沉重乱局的压力。
何曾料到,小师叔本人竟也是个乱子。
一片真心被一句“拖累”踩了个遍,谢言星只觉得心力交瘁,无力与疲惫快没过头顶。
苏昭辞呼吸因她的话语骤然急促起来,脸上刚被冷水激出的那点微弱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凝神,你没有修为,此刻情绪剧烈只会令魔气更易侵体。”谢言星呼出一口气,不容挽留地抽出手腕,“先冷静一下吧,大概我们都需要想想。”
她走出两步,忽然停步回头。
不出所料,苏昭辞安静地靠在岩壁上,微垂着头。
所有外露的情绪收敛的干干净净,整个人像一尊失去生机的玉雕,一下子灰败下去。
她忍了忍,又忍了忍,胸中那点郁气上下翻腾,最终还是没能压下。
她蓦然开口:“你觉得,我谢言星琢磨改进凝元露,配合你在人前不丢面子,是因为担心你拖累我吗?”
苏昭辞脑海一片空白,茫然抬头,谢言星的红裙迎风扬起。
话语传入耳中,他迟钝了许久才理解。
待他想明白这句话,急切地站起身时,谢言星已转身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
聚灵阵内,一行人已从魔气中醒神了大半,但此刻多数仍恍恍惚惚。为防魔气死灰复燃,修士们不敢怠慢,各自盘膝闭目,抱元守一。
正此时,不远处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踉跄着冲进来,甫一进入阵内,便像耗尽了气力跪倒在地。
来人衣衫褴褛,脸上尽是划开的血痕,腿上的伤口更是狰狞,淌出的血色混着被魔气侵染后的黑。
他肩上停着一只灰隼,此刻左翅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羽毛脱落,鲜血淋漓。
看到谢言星,灰隼短促尖啸,挣扎着想飞起,但伤得如此重,方离开修士肩不足半寸就又直直掉了下来。
修士接住灰隼,咬了咬牙,实在没办法仍是开口哀求:“我知道……我知道上回抢夺魔晶,是我们贪心不足,是我们不对!但,但求你们了!”
“那里的魔气会吞人!南离的所有修士都困在里面了!一点音讯都传不出来!”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他昏厥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