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台上偶遇绿茶小狗后》/姜温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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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自己，也爱你。”
*
“妈，我真的不是临阵脱逃。海宁路重大车祸，医院叫我回去支援。”
程果接到于慕英电话时正让司机掉头赶往医院，她抬腕看一眼时间，小声跟司机提议：“师傅，走青云街，那边这个时间不堵。”
电话那端的于慕英沉默下来，稍后说道：“我把小原电话发你，你先加上他微信，过几天再见面。”
“好。”程果答应下来。
不多时，手机嗡嗡两声，于慕英发来一串数字和人名，程果扫了一眼便熄灭屏幕，扭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师傅，麻烦快一点。”
六月底的黎城正值盛夏，接连下过几场雨，闷燥难耐，医院急诊通道处几辆救护车正先后驶入，鸣笛声比蝉声更让人心焦。
程果推开出租车后门下车后一路小跑，进到医院时冷风将身上的热汗一吹，狠狠打了个寒颤。
今天晚上要去相亲，于慕英特意嘱咐她戴上的项链耳钉此时都成了累赘，程果边走边摘，又拿出常备在口袋里的黑色发圈，迈进手术室第一道门时，散落在肩上的长发已经被规整地盘在脑后，露出一张干净漂亮的脸。
她被分配给心外的李主任做二助，这台手术的患者在刚刚的车祸中遭受重创，全身多处损伤，最严重的是右心房破裂，心包填塞压迫心脏跳动，命悬一线，需要紧急手术。
开胸、打开心包释放积血，迅速寻找损伤破口、修补，心脏和大血管手术成功率不足10%，生死时刻，手术室内除了指令，没人多发一言。
程果手中的无菌纱布不知染红了多少块，吸引器工作到李主任手中的最后一针收紧。
一直到体外循环机停机，患者心脏重新跳动，手术室内的气氛才缓和下来，渐渐有了人语声。
“一会儿去做什么？”
“能做什么？回家睡觉啊，明天还得上班。”
“一会儿到家老婆孩子又睡着了。”
医生加班做手术是经常的事，心外更甚，几人聊了几句以后不让自己孩子学医，话题扯到了李主任身上，他家孩子今年高考，刚报完志愿，有人问报了哪所学校，李主任一叹气，就知道孩子报医学院了。
程果在旁默默听着，偶尔接上一句，没想到话题就这么转到了她身上。
“念叨了两年，总算要把小程念到我们心外来了，今年考博吗？我的博士生名额还给你留着。”
李主任不是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程果莞尔，“主任您这话可千万别被我老师听见，不然他跟您生气就算了，还会跟我生气。”
话音一落，麻醉师在一旁笑出声，正在关胸的这几位不敢笑，一助幽幽开口：“跟小程做几台手术以后我这忍笑能力都提高了。”
程果老师姓郭，是一院心外主任，和李主任是同门师兄弟，程果在一院完成规培后没留院，而是到三院入职，最后拿着胸心外科方向的规培证去了普外，这事儿把她老师气够呛，每次打电话都要喊她回校继续深造，碰面时也要念她几句，一直到她准备去心外，三院的心外，被念的人员加了一位——李主任。
李主任带程果做过几场手术，像今天这种多科室协作，他会让她过来做二助。
原因不止是她老师那层关系。
程果技术强、懂沟通能协作，有责任心也抗压，是棵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眼见医院聘用下来就算把程果挖过来了，李主任又动起别的心思，“小程还没交男朋友吧？”
程果轻“嗯”一声，一助接话：“小程今天是去相亲了吗？”
“相亲？”
“我看化妆了。”
医院这些医生一个个火眼金睛，一点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程果只得又“嗯”一声。
李主任：“临时把你喊回来，耽误你相亲没？”
“没有，”程果口罩下的唇角弯起，“医院电话打过来时我还没到餐厅。”
“那也没吃晚饭呢，没事儿，一会儿结束跟我们吃夜宵去，”李主任安慰她，“今天这位男士跟你没有缘分，还是我给你介绍吧。”
这场手术五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凌晨一点，程果今天在普外那边值大夜班，从零点到早上八点，正巧无缝上班，只能改天再蹭李主任的夜宵。
出手术区后在24小时便利店下单蛋糕卷和酸奶送过来，程果慢悠悠往办公室走，心里祈祷今晚患者小病平安，不要有什么手术，转弯时差点和舒书撞满怀。
舒书是程果到三院后认识的，两人性子相投，一路从饭搭子升级为革命友情，见程果忙完了，一把拉上她健步如飞。
“快快，刚收的急性阑尾炎病人疼得快晕了还指名等你主刀！”
说完眉尾一扬，用一种卖关子的眼神看她。
阑尾炎不是什么大手术，程果也没觉得自己的名气到了指名来等的程度，再看舒书的眼神，像是她该认识的人。
她顺着她的意问道：“谁呀？”
舒书满脸兴奋，“沈骓！”
当红男星。
程果脚下一滞。
“走呀，果儿！”舒书一心想快点回去再看大明星几眼，见程果脚步慢了，拖着她往前走，“能不能有点现代女子的美好品格，看帅哥积极点儿？我过来的时候护理那边几个大黄丫头在那儿石头剪刀布，争着谁去给他备皮呢！”
“……”
赤条条躺在那的帅哥有什么好看的。
程果不知道该怎么辩驳，跟上舒书步子，问她：“冯医生呢？”
今晚安排了两位主治医师值班，冯医生是另一位，年资比程果要高。
“去做急性肠梗阻手术了，就刚刚。”舒书看她一眼，“真的是沈骓点名你，他从急诊那听到你和冯医生名字后马上问能不能你来做。”
“你俩认识啊？”她忽然凑近问。
程果一脸淡定，“看过他出道那部电影片段。”
“奇怪，那他为什么点名你？”
“哪个排在前面点哪个吧。”
“你以为都像你？”舒书撇嘴，语调渐渐高昂，颇有几分讨伐的架式，“问你藤椒堡和香辣堡吃哪个你说藤椒，问你香辣堡和藤椒堡吃哪个你说香辣，你倒挺好，没有选择困难证。”
程果收回思绪，认真回想后笑起来：“我是这样的吗？”
舒书怒目：“你是！”
程果笑笑，不再争辩。
舒书今天零点下班，本来准备等程果手术结束后打个招呼再回家，没想到刚好遇到大明星就诊，便自告奋勇去通知程果，两个人回来时手术一助正拿着知情同意书和沈骓讲解。
沈骓正垂眸听着，黑色口罩罩住大半张脸也没能挡住优越的骨相，额角处汗意涔涔，身上的黑色T恤有被汗液打湿的痕迹，程果看得出他疼得厉害，可依旧保持着舒展的坐姿，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也仍在。
他原本就是那种站在人堆里也会被第一眼看到的存在，成名后气质更加出众，这会儿和同是男生的一助坐在一起，中间却好像——
“明星和普通人真的有壁。”舒书感叹道。
程果在心里点头，拉住她站在门外没过去，低声问：“他一个人来的？”
“带了个助理，办住院手续去了。”
舒书靠着程果往里看了一会儿，又感叹：“真人比网上还帅，秀色可餐，做他女朋友得多幸福啊，你说是不是？”
“咕噜。”
程果没答，肚子倒是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像是举手复议。
舒书诧异，侧过脸看她，“晚上相亲没吃饱吗？”
一助刚好讲完，室内一片静寂，舒书这声便比以往传得远了些。
感觉到有道视线稳稳地落在自己身上，程果嘴唇一动，“……没去。”
“我去忙了，明天再说。”
将舒书打发走，她挺直脊背走进诊室，手揣在白大褂兜里，站在桌前时与那道一直追随她身影的视线对上。
程果唇角绽开温和得体的笑容，语调平稳，像往常一样给予病人最大的安全感，“你好，我是你的主刀医生，程果。”
面前的男生抬着头，偏冷的视线和她目光相撞时眼波微动，喉结很轻地滑滚了一下，点头后别开视线。
离得近了，程果才看清他的眉梢眼尾处也被汗水浸透，眼尾垂着，下眼睑处那颗小痣越发浅了，眼睛依旧很亮。
一只强打精神的狼狈小狗。
程果没再耽搁时间，将风险部分再次强调一遍，手指点在患者签字处，“没问题在这里签字。”
桌上的笔被拿起，笔尖停在她指尖前方0.5厘米处。
程果忙撤回手指，蜷缩进掌心，最后回到安全的白大褂口袋。
沈骓字迹潇洒飘逸，寥寥两笔，中指上的素戒在灯下闪过冷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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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签好，他将笔递向她，同意书也转向她推过来。
程果沉默地接过笔，迅速签下自己名字，让大家去手术室，出去时和沈骓的助理擦肩而过。
“你们这有男护士吗？”助理问。
“请您放心，”来带沈骓去手术室准备的护士声音温柔清亮，藏不住的雀跃，“医务人员不会泄漏患者隐私和个人信息。”
“那行吧。哥，看什么呢？”
“我们程医生吗？”
没有人回答，身上那道视线也不知道移开了没，程果加快脚步离开。
术前准备需要一段时间，程果揉了揉空落落的胃转回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巧克力慢慢嚼着咽下，又吞了一口水。
沈骓这是什么意思呢？
黎城那么多医院。
三院距离他学校也不近。
程果兀自坐在椅子上闷头想了会儿。
还是少和他接触吧。
又吃了一块巧克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程果走向手术室，例行换洗手服，刷手，进入手术间时一愣。
本该被麻醉昏睡过去的沈骓正脱掉上衣，侧额看向她。
*0*
程果是被电话叫醒的。
昨晚三台手术，站了一整晚的腿像灌了铅，平时15分钟的步行回家路程今天破例打了车，上楼的时候她都感觉魂在前面飘，脚在下面捣，吃过早饭后往客厅沙发上一躺就睡过去了。
梦里也不得安生，一只小狗拱来拱去的。
脑门儿上一层汗，身上的睡衣湿哒哒的，程果瞅了一眼开着的空调，接通电话后拿过空调遥控器往下摁了几度。
没用。
空调坏了。
她起身往卧室走，打开空调后横在床上，眼睛又闭上。
“果儿，别睡了，”舒书在那边叫她，“你明天白班。”
再睡今天晚上睡不着了。
程果哼唧着应一声，眼睛还闭着，说话有气无力，“最后五分钟。”
“一分钟。”
“两分钟。”
“行。”
迷糊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三十秒吗，舒书问她：“跟我说说你昨天相亲那事儿呗。”
“没相。”
“那你跟沈骓谈呗。”
……跟谁谈？
沈骓？！
程果倏地睁开眼，大脑一秒清醒，“你做梦呢？”
电话那端一串笑声，“清醒了吧？我还真的没做梦。”
舒书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了，沈骓昨天对你一见钟情，眼睛黏在你身上就没下来过。”
“……”
程果靠到床头，捞了个枕头抱怀里，“他今天怎么样？”
“你对他也有感觉是不？”
“……我是他主刀。”
“哈哈我懂，我要是被这么一年轻帅小伙一直盯着我也春心荡漾。”
“……我没荡漾。”
“好好好，你没荡漾，他说他想约你。”
“……说人话。”
“他问你什么时候上班，他要见他~的~主~刀~医~生~”
一句话被舒书说出了春心荡漾的感觉。
不过，作为主刀，她是需要去跟进沈骓的术后状况。
“好了聊完正事了，我们聊点八卦吧。”舒书语气舒缓，以一种要深聊的口吻拉开话题。
程果笑：“刚刚聊的是什么？”
“那才哪儿到哪儿，果儿我跟你说，我们这层今天特热闹。沈骓可真招人！他那房间门口人来人往，谁路过都往里看一眼，他助理过来问有没有单人间后护士长大发雷霆，训了一顿护理那边，这才消停点，现在都在羡慕昨晚给沈骓做手术的人呢。”
三院住院部床位一直紧张，大明星如沈骓来了也是哪有空位住哪里。
“我今天去查房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啧，沈骓那身材长相真是没的说。对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手机有新消息进来，程果切出通话框去看，三院心外科聘用她的通知下来了，让她今天过去一趟。
顺便去看看沈骓，早看早完事。
“沈骓手机页面上是''全麻手术醒来全/裸''哈哈哈哈哈，他是不是在在意自己被看去了多少？”
“……”
“果儿，”舒书再次压低音量，“别的我不多问，你就跟我说说——”
“他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