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齐儒寅的妻子穆夫人,果真拿着请柬上门,她笑嘻嘻地将罗槲叶好一顿夸。
“彦州多少年了,可从未出过你这般的美人。除却梅花,我还偶得了两株水仙,这名花配美人,黎姑娘不来,我这赏梅宴办得也没意思。”
罗槲叶迟疑地接过请柬,怯生生抬眼同穆夫人道:“夫人快莫要再夸我了,我倒羞得有些不敢见人了。”
穆夫人打趣她:“如此样貌……难怪少卿这样喜欢你……”
罗槲叶垂眸,她听了这话实在有些作呕,手藏在衣袖里狠狠掐自己的小臂,才勉强不显露出来。
穆夫人看见她涨红的面色,还以为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害羞,没坐多久便起身离去了。
罗槲叶站在小院门口处目送穆夫人远去,穆夫人不过刚走,一直站着没存在感的晨霜突然抓着罗槲叶的胳膊,挽起衣袖看见一双被掐得有些青紫的小臂。
“总旗您为何……”
常晔正急匆匆赶来,恰好看见此场景,愤怒地上前握着罗槲叶的手质问道:“何人胆敢伤你!可是方才穆氏……”
罗槲叶没想到常晔会冲上来关心她,一时怔愣在原地,也无暇顾及自己的手还被他紧握,他的手心温润,触感像羊脂暖玉,熏得她有些飘飘然。
罗槲叶此时呆滞地开口道:“并无人伤我,是穆夫人言语措辞有些……同我有些不太一样,我想着不好显露异样,就不小心掐了自己一下,谁知怎就变成这样……”
罗槲叶手臂暴露在冷空气中,此时清醒了些,难堪的情绪涌上来,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旁人哪能伤得了我?”
常晔将她挽起的袖子放下,罗槲叶此时整张脸通红,她躲开常晔和晨霜,一溜烟就躲进房间里去了。
常晔在风中站了会,许久才敲门,开口同罗槲叶说道:“且圆,我有要事要同你商议。”
罗槲叶打开门,不小心撞进常晔眼中。
“你怎么……原来一直等在这吗?”
罗槲叶神色恢复如常,常晔此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抬手触摸自己的鼻尖又很快放下。
“外头冷,快进来说话。”
常晔顺势走进来,坐在厅堂的圆凳上,看罗槲叶泡好热茶给他,这才开口说道:“陶家松口了。”
罗槲叶用三千两银在陶家留下姓名,可她明面上的身份太不够看,之后的事,只得常晔去交涉。
且不说陶芝玉老太太,便是陶元柳也十分难缠。
到底是醉春楼、如意赌坊的东家,从不做无本的生意。直至黎文慎变卖家产,真的将黎靖浩的赌金送来,陶管家才得了主人的命令,开口说起那件怪事……
黎叶澜还是坐在窗边,晚宁不过是转个身烧茶水的时间,黎叶澜默默打开了窗。
阴天里只剩下寒风刺骨,晚宁忙放下手里的茶壶,小跑过来关窗。
“夫人,风大小心着凉。”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往日这会林谦早已上门为她诊脉,怎么今日迟迟未来,外头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叶澜心乱如麻,她身子重,如果有什么事怕是也逃不脱。
院子里总算有动静,黎叶澜站起身向外看,却只看见黎槲叶身边那个从外头买进来的丫鬟。
晨霜挎着一篮子的瓜果时蔬并几小块肉进来,尽管无人迎她,她也昂着头走进屋里。
“怎么,这是不欢迎我来了?”
晚宁忙接过篮子,招呼她坐下再递上一碗热茶。
“晨霜姐姐倒是爱开玩笑。”
黎叶澜终于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冷冷地扫了眼晨霜,问:“林小旗呢?他今日去何处了。”
“我可不敢同他们锦衣卫的人攀谈。不过今儿忠勇伯、齐家郎君一同来驿站,问及那日夫人您来寻我们姑娘,所为何事。”
黎叶澜听了这话,提起几份兴趣,不知是在问谁:“这都多少日过去了?才想起我来,比我预想的久多了。你说,伯府可凑齐了兄长的赌资?”
“我今日来,就是奉姑娘的命告知您,齐家和忠勇伯府分了你的嫁妆,伯府拿你的陪嫁铺子田庄又另外凑了些钱,已经还清了如意赌坊的欠款。”
黎叶澜先是怔愣了许久,她没料到齐家会同意和忠勇伯府一起瓜分她的嫁妆。她果断离开便是认为,嫁妆在齐家府库里,哪有人能从齐家口中夺金!
她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退路,大喘气,狠狠抓着自己腹部的衣物。
晚宁扑过来握住她的手:“夫人!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大夫……晨霜姑娘求求您给我们夫人请个大夫来吧。”
晨霜没有起身离开,反而是继续说着:“黎夫人,看在您是我们姑娘妹妹的份上,我劝告你一句,你在这世上本就没什么出路,今儿若是死在这,倒是全了他们的意,不会有人再问及嫁妆的事。
“当然,我说这些不过是风凉话,你活着回到齐家,难道嫁妆还能再还给你不成?”
黎叶澜握紧晚宁的手,似乎这样才能汲取力量。
晨霜说得没错,即便是她没逃出来又如何,这些难道又是她能做主的吗?这么多年以来,大到婚事,小到处置几个下人,难道有谁听从她的致使吗。
可是现在她逃出来了,以往她只需考虑如何出走,现在她是该想想,她和晚宁两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事生产,该怎么活下去。
她自知不再是伯府女郎、知州儿媳,没有发脾气的资格。
黎叶澜呼吸渐缓后,勉强向晨霜扯出个笑脸。
“晨霜姑娘,你说外面平头百姓家的姑娘,没了夫家是怎么过日子的。”
晨霜沉默不语,自己眼前的人是黎家的姑娘,她的兄长曾害得自己家破人亡,她不想开口,嘴却先一步张开。
“若是有手艺傍身,那就靠手艺赚钱,常见的去做产婆、去布庄做绣娘,命不好的像我一样被四处转卖为奴为婢或者卖去窑子里。其实贵人们的金银首饰变卖之后,够普通百姓一个人好几年的口粮。”
黎叶澜试探道:“那……阿姊这些年在外头,是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夫人忘了,我来大姑娘身边的时日也不长,哪能知晓这么多。”
晨霜很快离开,临走前告诉黎叶澜,林谦若得了空,便会来为她安胎。
黎叶澜见晨霜离开,看着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的晚宁,细细同她盘算着。
彦州是不能常待了,眼下还有黎槲叶庇护,她们不知道黎槲叶底细,不清楚她留着自己要做什么,也不能知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得了机会,还得是自行出城寻找出路。
黎叶澜自小被人伺候惯了,她此时下了决定开始不让晚宁伺候自己,只是很难干得利索,还不如晚宁一个人来得快。
女红倒是学得不错,但黎叶澜并不认为做绣娘是长久之计。
她想起林谦,依附一个男人是她这么多年最有经验的事,不过时间太短林谦如何能爱到非她不可?更不要说她并不是看不出来,林谦不过一个小旗,在彦州说不上话。
要说起离开,最佳人选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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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常晔……黎叶澜不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异想天开,只是想到这便觉得可笑。
她是齐大公子的夫人,腹中还有胎儿,哪个男人能带她离开还保一世富贵?她叹叹气,不再想着从男人身上着手。
黎叶澜将绝望独自吞下,向晚宁道:“这些年我脾气不好,真是委屈你了。”
晚宁是家生子,只是爹娘早逝,日子不像彩云那般舒坦,依靠黎叶澜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此时尚不知黎叶澜想要离开彦州,还以为她只是想寻个安静地方待产,而不是在齐家被打死。
晚宁摇摇头表述衷心:“夫人折煞奴婢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黎叶澜本想说,若非此刻不能回齐府,不然就去取了晚宁的卖身契来,好叫她恢复自由身。
话到了嘴边,她又想,若是真还了晚宁的卖身契,晚宁抛下她独自离去,她又该如何?本质是她离不开晚宁。
“这些年我也是懂得了,这四周如狼似虎,只有晚宁能得我信任。待我回齐府,便拿你的卖身契出来,好叫你也出去做个富贵娘子。”
晚宁大喜,连连磕头跪谢。
暮色渐沉,吃过晚饭黎叶澜同晚宁话家常,晚宁随口吹捧黎叶澜自小头脑就比旁人聪慧,虽然嫁妆没了,待她重回齐府,自然能再拿回来。
黎叶澜突然沉默不语,可笑她自视聪慧,想过靠手艺、靠男人过活,唯独没想过靠自己活下去。
她对自己能否独立活下去并不报希望,这破败的身体只希望能亲眼看见齐家倾覆,即便代价是出卖忠勇伯府也没有关系。
故而她并不在乎黎槲叶的身份是真是假,只要她能毁了齐家,冲忠勇伯府来又怎样。
自己已经出卖伯府换得一丝求生机会,何不多出卖些?
最好是……能跟着黎槲叶出嫁……一起去京城。
黎叶澜心里有了主意,悄悄攥紧了帕子。
且说外头,晨霜刚出门,便七拐八拐进了一处小巷,确定已甩开身后的跟踪者,才回到黎叶澜的住处。
林谦就坐在不远处的门槛上,一只黄色小狗窝在他脚边。
晨霜没有开口,只是朝林谦点点头,林谦立刻站起身同晨霜一道离去。
天色已经暗下,罗槲叶坐在醉春楼包间里,几个乐师在一旁停下奏乐。
此时的常晔带着田栋,正在上头同陶元柳喝酒,她屏息凝神,也听不见那屋子里在说些个什么。
罗槲叶无奈地挥手,丝竹之声悠悠然响起。
“黎姑娘,有客人来。”
晨霜和林谦被领上来,乐师们鱼贯而出,屋里只剩三人。
罗槲叶先问的晨霜,黎叶澜眼下如何。
晨霜先是喝了一大口茶水,才小声说:“黎叶澜只是身体不好,但不代表脑子也不好使。她起初听见嫁妆没了,很是气愤,但很快她就向我打探,百姓家的女郎是如何讨生活的。”
林谦忍不住插嘴:“她想要做什么?离开齐府吗。”
罗槲叶道:“她现在已经离开齐府了。”
晨霜不理解林谦为何如此诧异:“离开齐府只是没了钱财,回齐府恐怕是有姓名之忧。你才是大夫,她年纪轻轻身体为何如此破败,想来你更清楚。”
林谦无言,他比旁人更加清楚常年的暴力、多次的流产对她身体的伤害,十九岁的年纪,却已经多次徘徊在生死边缘。
“我猜,要不了多久,黎叶澜就会再来寻我们罢。”晨霜说这话,目光却一直在林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