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着条浴巾，吹了半个晚上的冷风之后，谢云野不负众望的发烧了。
烧得迷迷糊糊间，他翻了个身，阮归已经起床洗漱了，阳台上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
捂着被子又热，掀开被子又冷，浑身都没力气，哪哪儿都不舒服。
谢云野用掌心盖住酸胀的眼睛，心想。
他不就昨天晚上小小的得瑟了一下吗？这报应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一点？
阮归看了眼时间，已经快集合了，谢云野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昨天不是跟他说了早点睡吗？
他站在床下，敲了敲谢云野的床板。
后者翻了个身，又哼唧两下，当回应了。
“谢云野？”
阮归皱起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起床了。”
谢云野拼尽全力，伸出一只手，悬在半空晃了晃，语气虚弱嘶哑：“阮阮，救我……”
阮归：“……”
阮归揉揉太阳穴，爬上床把人从被子包里刨出来。
谢云野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阮归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滚烫。
这是发烧了？
看样子温度还不低。
“谢云野？”阮归拍拍他的脸，“还有力气下床吗？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
谢云野脑子烧糊涂了，哑着嗓子喃喃：“不去医院……”
阮归气笑了：“不去医院，你等死啊？”
“不去医院……”
“你之前说，你讨厌医院，你讨厌，我就不去……”谢云野拉着他的手，用侧脸黏黏糊糊地蹭着：“阮阮，留下来陪我好不好？你陪陪我，我就好了……”
阮归心尖一颤，说不出话来了。
“阮阮，我喉咙痛……”
谢云野还在可怜巴巴的叫唤。
阮归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接来温水，扶着他一点一点的喂。
寝室里备着退烧药，阮归给谢云野喂了一颗，又替他把被子掖好，拍拍他抓着自己衣角不放的手背，轻声哄着：“等会如果还没退烧，就跟我去医院。”
“可是……”
谢云野都快烧成傻子了，还惦记着他当时无心之间说出的话。
骂不得，打不得，只能捧着哄着。
“你更重要，谢云野，”阮归用毛巾擦去他额头上冒出的热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乖乖的，我去给你请假。”
谢云野耳边嗡嗡作响。
就听清了两句话，当即抓着阮归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你去哪儿？我乖乖的，你别走。”
阮归掰开他的手，一字一顿：“我、去、请、假。”
“缺勤一天，明年接着训，你还想当半个月军爷？”
这下谢云野总算听懂了，费力撑起上半身，把侧脸凑上去：“那你亲我一口。”
阮归彻底没辙了。
怎么会有人黏人到这个程度，刚见面的时候不是高冷酷哥吗？
没办法，病号尊贵。
阮归捏着他的下巴，刚要亲上去，病号又紧急撤回了自己尊贵的侧脸：“不行……等会把你传染了，你还是别亲我了。”
阮归：“……”
阮归彻底没脾气了。
他泄愤般把谢云野乱得像鸡窝的头发揉成升级版鸡窝，出门请假了。
他和谢云野的辅导员不同，阮归又是打印请假表，又是跑两个办公室要签字盖章，最后还得跑去操场把请假表交给教官。
校园车发车时间不定，去的方向也五花八门。
阮归全程跑着去，还是花了半个多小时。
要是有辆车就好。
终于回到寝室，阮归还带了支温度计回来。
一测，39.8°。
阮归吓了一跳，赶紧把昏睡的人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谢云野无知无觉。
阮归咬牙加重力道：“喂，谢云野？醒醒！”
别烧成弱智了。
谢云野缓缓睁开眼，摸着自己的脸：“阮阮……你回来了？我的脸怎么有点痛。”
阮归低咳两声，掩盖心虚：“换衣服，我们去医院。”
“噢……好。”
谢云野脑子不清醒，已经进入了阮归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阶段。
他刚爬起来，又头朝下摔进阮归怀里，难受得直哼唧：“阮阮……我没力气。”
“衣服也要我给你穿？”
“要你给我穿……”
行吧。
阮归认命了，抱着人下床，不客气的在谢云野的衣柜里翻箱倒柜。
他可不管穿着好不好看，暖和就行，一件叠一件，把谢云野包成一个温暖而滚圆的球，背在背上出门了。
阮归看着瘦，力气倒是大，一路上把谢云野背得平平稳稳，抖都没抖一下。
阮归没穿军训服，他自己的衣服上总是带着柠檬的香气，酸甜清爽。
谢云野把脸埋进阮归的脖颈，深吸一口气，阮归身上独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发胀的脑仁都没那么疼了。
阮归一路把谢云野背到校门口，打车，住院，缴费，挂水一气呵成。
护士把针头扎进手背的时候，谢云野还非要让阮归抱着他，说什么他害怕。
周围的小孩都拿鄙夷的眼神看着谢云野，护士姐姐也捂着嘴偷笑。
阮归：“……”
自己选的，还能半路退货不成？
挂好水，阮归替谢云野掖好被子，见他精神好一点了，舀了勺白粥，吹凉后送到他嘴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谢云野饿，不想吃没滋没味的白粥，但看在是阮归亲手喂他的份上，还是乖乖吃了小半碗。
吃完了就靠在床头，盯着阮归痴痴发笑。
阮归被他盯得心头发毛，浑身不自在：“你傻笑什么？”
“和你待在一起，我开心。”谢云野说着，又想往阮归手上蹭，蹭到一半，突然浑身一震，坐直身体，摸摸自己的脸：“阮阮……我是不是没洗脸就出来了？”
阮归：“对。”
阮归：“你还没刷牙。”
谢云野：“……”
难怪他觉得自己身上臭臭酸酸。
谢云野觉得自己丢了无限大脸，一个劲往被子里钻，阮归怕他扯到针头，赶紧把他摁住：“乱动什么？把头伸出来，也不怕把自己闷死了。”
谢云野的声音闷闷的，隔着被子传来：“没脸见人。”
阮归失笑，丢给他一包湿巾和一瓶矿泉水：“将就用用，你放心，你出门的时候被我包得很严实，没人看见你的脸。”
药水生效，谢云野的智商逐渐回笼。
他捂住脸干嚎一声：“脸可以挡住，我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气质怎么办？”
阮归：“……”
什么气质？憨中带傻吗？
阮归还没说话，谢云野又一骨碌钻了出来，佯装生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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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你。”
阮归：“？”
阮归立马站起身，作势往外走：“告辞。”
“诶诶！我没说完呢！”
阮归在门口停下，面无表情盯着他，眼里却笑意盎然。
谢云野委屈巴巴：“都怪你昨天亲我，我在阳台上站了好久。”
阮归：“？”
阮归：“行，我下次不亲了。”
谢云野干咳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阮归憋着笑，看他演：“那你是什么意思？”
谢云野眼神飘忽，飘着飘着，就飘到下面去了，嘴上还煞有其是正色道：“我觉得，我们要做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阮归：“？”
要不是谢云野还在发烧，他真想给他一巴掌把人打醒。
阮归三两步走上前，冷漠地把人按进被子里，淡淡道：“你还是把自己闷死吧。”
谢云野不服气：“早晚的事！”
阮归活动手腕：“别逼我扇你，给我老实点，睡觉。”
谢云野还想反抗，药劲上来，再加上熟悉的味道就在身边，谢云野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呼吸逐渐绵长。
阮归看人睡熟了，出去接了个电话，回病房看了谢云野一眼，留了张字条，蹑手蹑脚离开了。
……
黄昏的余晖从玻璃窗斜斜透进来，半个病房都染上暖意。
梦中的柠檬香气渐行渐远，谢云野费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护士伸长双臂替他换药的身影。
阮归呢？
他在病房里看了一圈，也没看见阮归在哪里。
谢云野睡久了，脑袋晕晕乎乎地疼，问身边的护士：“姐姐，今天上午一起陪我来的那人呢？”
“不知道。”
护士很忙，公事公办回道：“你也是，吊瓶没水了记得按铃。”
“谢谢姐姐，我不挂水了，”谢云野挣扎着要起来，被护士一把摁了回去：“你干嘛去？”
谢云野踉跄着下床：“找人，我手机呢……”
“找什么人？包都还在这里放着，你放心好了，躺好别动。”
护士好说歹说，总算把人劝住了。
阮归在回病房的路上刚好撞见走出病房的护士，后者拉住他：“总算回来了，病人闹着找你呢，快进去吧。”
阮归道过谢，急匆匆打开房门：“谢云野？找我干嘛？”
还在摆弄手机的谢云野猛地抬起头，眼睛一眨，泪水啪嗒就掉了下来。
“你去哪里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输完液，他嘴巴都是苦的，谢云野砸吧砸吧嘴，更委屈了。
“你……你好好说话，”阮归用指腹擦去他眼角晶莹的泪花：“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
上午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怎么又成这个鬼样子了？
“我睡醒没看见你。”谢云野抽抽嗒嗒：“你知道这个空旷的病房有多么清冷吗？你怎么舍得把我这么柔弱的病号丢在这里。”
阮归：“……”
阮归敷衍地拍着他的头，哄道：“我去给你准备惊喜去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谢云野这么黏人，撒娇更是手到擒来。
“惊喜？”谢云野的眼泪说收就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什么惊喜！”
“你明天就知道了。”阮归现在还不打算说，拍拍他的脑袋，递给他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饿不饿？吃吧，最后一瓶水了，吃完带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