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江州的气温已经降到个位数。
到了期末周,阮归清完代打单子,又把最近的家教消息全推了。
他要去图书馆复习。
阮归把教材塞进包里,出门前又裹了条围巾,把小半张脸包起来。
外边太冷了,风又大,不把自己包严实一点,冷风刺骨见缝插针,贴着皮肤就往领子里钻,穿多少都暖不起来。
走在柏油马路上,两边的银杏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偶尔在灰调的草皮上能见到一两片没被扫走的银杏叶。
阮归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又刮风了。
他揪紧衣领,低头快步朝前走,在路过人工湖的时候,忽然闻到一丝熟悉的香气。
清透的水调香,被体温烘烤出一丝甜味。
是第一次见到谢云野时,在他身上闻到过的味道。
阮归下意识抬起头,寻找气味的来源。
谢云野果然在湖边。
初冬的季节,他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配上卡其色大衣,手肘撑在木质栏杆上,手腕交叠托住下巴,侧脸精致得无可挑剔,正安静地望着湖面,神情忧伤。
风扬起他鬓角略长的碎发,露出两枚闪着寒光的银质耳钉,那一抹靛蓝的挑染成为这萧瑟季节里唯一的亮色。
这张脸不管看几次,阮归还是会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
他攒够三万块了。
他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他说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谢云野没发现他的存在,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阮归想去追,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被冷风一吹,发热的脑子清醒过来。
谢云野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他就不去触这个霉头了。
算了算了。
阮归背着包转身。
等下次吧,反正在一个学校里,来日方长。
绕过人工湖,就是江大的图书馆。
江大图书馆修的特别漂亮,总共有六层楼,其中二层和三层是自习室。
期末周,图书馆的免费自习室很是火爆,阮归找了好半天,才在角落找到一个靠窗的空座位。
刚坐下没多久,伴随着熟悉的水调香,一只手忽然伸到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轻轻敲了两下。
“你好,同学,”
头顶传来谢云野略显低沉的声线:“这里有人吗?”
阮归心脏咯噔一下。
他连忙摘下耳机,顺着那只手往上看,抬眼对上谢云野低垂的眼,舌尖发麻:“没有。”
谢云野顿了一下,抿唇在他身边坐下。
除此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阮归拉高围巾,堪堪遮住鼻尖,呼出的热气把脸颊耳根熏得滚烫,手里的复习资料怎么也看不进去。
四周静悄悄,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
阮归放下笔,瞥了一眼带着耳机看书的谢云野,小心翼翼把一张银行卡推到后者手边,银行卡下压着一张纸条。
——卡里有三万,密码123456,那天的事,对不起。
谢云野眼皮一跳,抽出银行卡下压着的纸条。
好新奇,第一次有人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塞钱。
有种被包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谢云野揉了揉太阳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从脑子里揉出去,拿起笔回信。
——那天我心情不好,牵连到你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钱你拿回去,我不能收。
于是,那张银行卡和纸条又被推了回来。
谢云野的字一点也不像他主人,规整圆润,一看就是好学生。
阮归看完纸条的内容,当即皱起眉。
——可你的衣服确实被酒打湿了,我答应你了要赔。
——我有好多件,没关系。
阮归说什么也要让谢云野收下那三万块钱,谢云野说什么也不干。
两个人跟小学生一样,在图书馆把纸条传来传去,正面写满了,翻个面继续写。
最后还是谢云野受不了,率先投降,凑过来贴近阮归的耳朵:“你真要补偿我,就给我讲讲题吧,大学霸?”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烫得阮归猛地一激灵,差点没一脑门给谢云野鼻血撞出来。
阮归:“!”
“不好意思!”
他赶紧往旁边挪了一点,红着脸问:“你哪里不会?”
谢云野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张男女老少通吃的帅脸,阮归把持不住也很正常。
欸不对,阮归好像是给子来着。
谢云野顿时五雷轰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这么跟给子说话,和骚扰异性有什么区别?不行,为了归去来兮,他要洁身自好!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阮归瞪大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恐,在旁人疑惑的目光中,又往旁边挪了一点。
犯病了?
算了,有这张脸撑着,犯个小病而已,不足挂齿。
阮归这么想着,又轻手轻脚把椅子挪了回去,拉过他的教材,低声问:“老师划重点了吗?”
谢云野正襟危坐:“划了,但是很杂,只划了目录。”
阮归疑惑地瞅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梗着脖子想干嘛,神似在家教时遇见的那种很怕老师的小孩。
大概是这两个月兼职家教,兼职出肌肉记忆来了,一开始讲知识点,阮归就进入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谢云野抠手,还挨了小阮老师一巴掌。
谢云野:“……?”
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前五章的重点大概就这些,后五章明天再说,光看知识点不够,你去学校文印室买一套近年期末的题来刷一刷,比较水的课会从往届题库里抽题,只及格不求高分的话,就差不多了。”
谢云野有些好笑,看着他认真说话的侧脸,答应下来:“好的,小阮老师。”
阮归回过神,有些头皮发麻,低声嘟囔:“阮老师就阮老师,干嘛加个小字……”
谢云野没听清,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阮归把书合上,给谢云野推回去:“那个……你明天还来吗?”
阮归比谢云野矮一截,抬头看谢云野的时候,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发顶蓬松,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来,”天色渐晚,自习室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谢云野伸了个懒腰,抱着书站起身:“今天谢谢你。”
阮归刚想说不用谢,空旷的图书馆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啪嗒”声。
有点像什么轻而薄的硬物掉在了地上。
比如……一张存了三万块钱的银行卡。
阮归:“……”
谢云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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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低下头,盯着地面上那张小卡片,沉默不语。
“咳,”阮归收回视线,当没看见,抬脚就走:“太晚了,我先回寝室了,明天还在这里等你。”
谢云野:“……”
谢云野气笑了。
这人怎么这样?
他把卡捡起来,三步并两步追上去,长臂一伸,薅住阮归的背包,拉开拉链把卡塞了回去,一边塞一边笑骂道:“没想到啊,你这人这么犟?”
说了不要,还硬塞?
阮归有些心虚,但表情管理很到位,木着一张脸,很唬人:“我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谢云野乐了:“哪种人?”
阮归想了想:“这么……平易近人?”
谢云野摸了摸鼻尖,干笑两声:“哈哈,人不可貌相嘛。”
阮归低着头不说话,留给他两个沉默而倔强的发旋。
谢云野无端想起长辈说过的,有两个发旋的小孩脑子聪明。
两人一起走出图书馆,气氛有些沉默。
阮归是因为银行卡的事情尴尬,谢云野则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酷哥扮演游戏里,无法自拔。
阮归被沉重的空气压得喘不上气,抿了抿唇,主动找话题:“那天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哪天?你说ktv那次?”谢云野垂下眼,拨弄着手腕上的腕表:“不算大事,但对我来说是天大的事。”
阮归“哦”了一声,又不知道怎么回了。
多说多错,他索性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和谢云野并肩走在昏黄的小道上。
阮归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这样就很好。
他有一点点小开心。
入冬后,江州的天总是黑得很早,道路两边的路灯一字排开,如同批发的月亮,把行人影子拉扯得细又长。
走到岔路口,一边通向学校大门,另一边通向学生宿舍,谢云野问他:“司机在校门口等我,你回寝室?”
“嗯?”阮归回过神:“不,我去拿快递。”
今天早上云垂野和他说土鸡蛋到了,让他抽空去拿。
谢云野眉头一挑,想起那一百斤土鸡蛋,鬼使神差问了句:“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
阮归冲他笑了笑:“我自己去拿就行。”
谢云野也没坚持,转身走了,阮归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谢云野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恋恋不舍收回视线。
三分钟后,江大北区快递站。
阮归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半米高的箱子,震惊地说不出话。
工作人员路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调侃道:“是你的快递啊同学?买的什么这么重?今天从车上搬下来的时候给我们累得够呛。”
阮归:“……”
阮归不可置信的掏出手机,质问云垂野:“你买了多少土鸡蛋?”
对面很快回话。
昏昏雪意:不多不多。
昏昏雪意:一百斤而已,你吃完了再跟我说。
昏昏雪意:啾咪~
阮归:“……”
阮归关掉手机闭上眼,不想和没有生活常识的人说话。
他蹲在快递站,和一百斤土鸡蛋大眼瞪小眼,整个人愁得像颗发霉的蘑菇,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一百斤。
先不说吃不吃得完,他要怎么搬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