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影三快马加鞭送来的易知玉亲笔书信。
当影三将那一百零八封家书呈上时,沈云舟便再未离开过这张桌案,
他将这些家书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的信封上全都工整地写着"沈云舟亲启"的字样。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信纸,将那些字句反复咀嚼。
易知玉的字迹清秀隽永,字里行间尽是关心:
询问他在军中可还安好,叮嘱他务必保重身体,劝慰他莫要太过操劳。
后来信中又添了喜讯,告诉他有了身孕,说自己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挂怀。
再后来,信中提到诞下麟儿,问他可愿为孩子取名。
整整一百零八封家书,每一封的落款都是"妻,易知玉"。
夜风呜咽,烛火在帐中不安地摇曳,映得沈云舟的脸色愈发晦暗不明。
他盯着那些信,有些不敢去多想,因为他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
这一百零八封家书,也意味着易知玉收到了一百零八封"忙,勿扰"的回信是么。
他不敢去想,当她在灯下执笔,一字一句写下牵挂与思念时,收到的却是那样冰冷的三个字。
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仍坚持一封又一封地寄来?
是失望,是苦涩,还是自嘲地笑笑,然后继续提笔?
更可笑的是,他竟一直以为易知玉厌恶自己。
出征三年,他以为她连一封信都不愿写给他,
甚至怀孕、生子这样的大事,她都不愿意同自己说一声。
他以为她避他如蛇蝎,却不知她从未放弃过靠近他。
而这一切,竟都是张氏在暗中作梗。
她截断了易知玉的信,又伪造回信,让他们夫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沈云舟的手指攥紧信纸,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意和懊恼。
他拿出易知玉这次写给他的信,信中除了关心和问候,
还委婉的说出了她给自己写了很多家书的事情。
所以易知玉听懂了他的提示,终于也发现了信的蹊跷,也知晓了两人之间的这个误会了,
所以才委婉的想要告知自己真相,想要解开这个误会。
想到这,沈云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若不是重活一次,两人之间横着的这些误会恐怕一直到死都无法解开吧。
“啧啧啧,不就是收到了嫂夫人的家书吗?至于翻来覆去的看一个时辰还看不够吗?”
帐帘突然被掀起,李长卿戏谑的声音伴着夜风一同闯入。
他与萧祁并肩而立,手中还晃着一壶陈年花雕。
待看清案几上堆积如山的信笺时,李长卿夸张地瞪大眼睛:
"嫂夫人这是把《女诫》都抄给你了?这才离京几日,就有这么多体己话要说?"
沈云舟抬眸扫了二人一眼,手上动作却未停。
他仔细地将每封信按日期排好,抚平卷起的边角,
小心的将信一封一封的收进了檀木盒中,修长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摩挲。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好有话要同你们说。”
见沈云舟神色凝重,
李长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与萧祁对视一眼,两人一同在桌案旁落座。
沈云舟他抬眸望向眼前两位挚友,将自己并非张氏亲生,以及这些年来张氏暗中挑拨离间、处处设陷的种种作为娓娓道来。
只是他隐去了重生之事,只说是机缘巧合下查到的真相。
李长卿听完,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我的老天爷!难怪!难怪那张氏从小待你就像对待外人,难怪她事事都偏袒那沈明远!原来根子在这儿——你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萧祁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可查到生母是谁了?"
沈云舟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在木盒上敲击:
"已派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李长卿突然指着那个精致的木盒,眼睛瞪得更大了:
"等等!这么说来,这些年嫂夫人寄给你的家书,全被那张氏半路截胡了?她还...还冒充你给嫂夫人回信?"
沈云舟闭了闭眼,喉结滚动,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我的亲娘诶!"
李长卿一拍大腿,
"被回了这么多绝情的信,嫂夫人见着你还能这般客气相待,这涵养真是太好了吧!要换作是我,怕是见你一次就得揍你一次才解气!"
李长卿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等等!这次剿匪,你提前安排了人手守在回城的必经之路上,又派人暗中盯着张家的一举一动......"
他眯起眼睛,语气渐渐沉了下来,
"莫非,想害你的——就是那张氏?"
沈云舟眸光微冷,并未反驳,只是沉默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态度,已然是默认了。
李长卿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思索道:
"看来,她也知道侯爷有意立你为世子了。再加上你如今战功赫赫,又抱上了咱们太子殿下的大腿。"
他冷笑一声,
"若此次剿匪凯旋,朝廷必然再加封赏,到时候,她那个宝贝儿子沈明远,可就彻底没戏唱了。"
萧祁轻咳了两声,
“什么抱上我的大腿,你说话能不能稳重点,云舟他这都是靠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
说着他看向沈云舟,沉声问道:
"张家那边,可查到什么异动?"
"嗯。"
沈云舟放下茶盏,眼底寒意凛然,
"我的人查到,他们暗中与我们此次要剿的那伙山匪搭上了线。"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我猜,他们是想借刀杀人,若山匪杀不了我,他们便在回程的险要之处设伏,制造山体滑坡的假象,将我和我的亲兵一并埋葬在山中,得个死无全尸的下扬。"
"呵!"
李长卿一脸愤怒,
"这张家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我们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都敢谋害!"
他转向萧祁,一脸义愤填膺,
"殿下,他们这般欺负您的人,这您难道都能忍?"